拜占庭帝国

第165章


  奥斯曼人的这些新胜利在西方产生了极大震动。保加利亚被占领意味着匈牙利受到入侵的直接威胁,希腊的拉丁人小君主国也因为地处土耳其人近邻而感受到入侵的巨大压力。直到这时,拜占廷人请求援助的呼吁和教皇的警告才使西方那些充耳不闻的人警醒,此时,人们真的感到基督教强国联合行动抵抗奥斯曼人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匈牙利国王西吉斯蒙特(Sigismund)的求援呼吁得到几个欧洲国家骑士的响应,特别是得到法国骑士的响应,他们深受发动新的十字军思想的鼓舞。威尼斯经过相当长时间的犹豫,也加入联合行动,派遣一支小舰队到达达尼尔海峡,游弋在海峡内,以便保持拜占廷帝国和聚集在匈牙利的十字军部队之间的联系通道。这次远征似乎一切具备,只待发兵,但是却遭到彻底失败。1396年9月25日,在尼科堡战役中,数量庞大但成分复杂的乌合之众遭到土耳其军队的杀戮,主要因为匈牙利人和法国军团之间缺乏协调、合作。[224]国王西吉斯蒙特临阵仓皇逃跑,未被俘获,随行的还有圣约翰骑士团的大首领和几个德国骑士,他们从海路到达君士坦丁堡,国王西吉斯蒙特又由此经爱琴海和亚得里亚海返回故土。他经过达达尼尔海峡时,两岸基督教战俘凄厉的哀号不绝于耳,这是苏丹下令将他们排列在两岸,以羞辱战败的国王。[225]
  这次新的灾难后,巴尔干半岛的形势变得更加绝望。维丁公国这个保加利亚人残余的最后一块领土此时也落入奥斯曼人之手,甚至在希腊都能感受到该地失陷的影响。1397年,雅典一度被土耳其人占领,[226]莫利亚专制君主国遭受了新的灾难性的入侵。穆斯林翻越科林斯地峡,横扫了威尼斯人控制的阿尔哥斯,击溃了拜占廷专制君主的军队,侵入拜占廷领土直到南岸地区,他们到处烧杀抢掠。[227]君士坦丁堡的形势已经恶化到其最严重的程度,这个被封锁的首都的失陷似乎指日可待。
  图76 拜占廷帝国崩溃前东地海沿岸各国的控制区  [1] 以下两个段落是本书1969年英文版的新增内容。
  
第四节 最终灭亡
  拜占廷统治当局最后几十年的状况令人感到极为震惊:它不再是国际政治中的一种力量,其皇帝也不能保持作为基督教君主等级体系中的首领地位。虔诚信守传统的莫斯科作为君士坦丁大帝的传人和东正教的精神领袖拒绝承认自己是土耳其的臣属。大公瓦西里一世(Basil I)是迪米特里·顿斯科伊(Demetrius Donskoj)的儿子、鞑靼人的征服者,下令禁止俄罗斯教会提及拜占廷皇帝的名字,写下了如下句子:“我们有教会但没有皇帝”。对于正在扩张中的俄罗斯国家而言,希腊教会的最高权力仍然保持神圣,但是它再也不能支持可悲的拜占廷皇帝拥有最高权力的思想。正如拜占廷帝国最后几十年历史经常清晰表明的那样,拜占廷教会的政治活动,远比拜占廷世俗活动更加积极主动,拜占廷教会在东正教各国中的威望也远比拜占廷国家的地位高得多。不久,拜占廷人就对莫斯科提出抗议,但是这次抗议不是皇帝而是君士坦丁堡大教长发出的。此时已经到了拜占廷教会寻求依靠强大的世俗权力当局以维持其外部形象的时候了,但是当时拜占廷帝国的国际声望不断下降,还需要君士坦丁堡大教长来支持。他们的作用被颠倒过来了:不是国家支撑教会,而是教会支撑国家。大教长安东尼在写给大公瓦西里一世的信中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我的孩子,因为你曾说‘我们有教会而没有皇帝’。对于基督徒而言,不可能有教会而没有皇帝,因为皇帝的权威和教会构成了一个整体,他们不能被彼此分开。……听着,使徒彼得的君主在其第一封信中这样写到,‘敬畏上帝,荣耀皇帝’。他并未说‘皇帝们’,因为他不是指许多不同国家的所谓‘皇帝们’,而是说‘皇帝’,以便强调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皇帝……如果其他基督教君主为自己加上了皇帝的名字,那么这就是以独裁和强力违反自然和法律。哪位教父、哪次基督教主教大会、哪条教会法规谈到过这些‘皇帝’呢?它们全都宣称只有一个皇帝,其法律、敕令和法规通行全世界,惟有他而没有其他人受到所有基督徒的尊重”。[228]在这封君士坦丁堡大教长从被土耳其人封锁的都城发出的信中,一个普世皇帝的信条从来没有被如此有力如此雄辩地阐述出来。在此灭亡关头,拜占廷人不顾万般痛苦,仍然坚定地信守着他们的皇帝就是惟一的真正皇帝,因此,也是基督教世界真正主宰的信念。“如果说,根据上帝的立法,异教徒已经围困了皇帝的国度,那么,直到现在他也从教会接受了同样的加冕、同样的荣耀和同样的祝福,也领受了同样的圣礼油膏,也被尊崇为罗马人,也就是所有基督徒的皇帝和君主”。[229]拜占廷帝国顽固地坚持着一度赋予其东方世界政治和精神最高权威的观念。但是,这类原则此时被艰难的现实无情地粉碎了。尼科堡战役后,拜占廷帝国形势急转直下,到1398年,俄罗斯各地君主,特别是这位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一世先后接到求援信,请求他们向“被土耳其人围困和在水深火热中倍受煎熬”的君士坦丁堡基督教兄弟们提供援助和救济。[230]
  拜占廷帝国在14世纪末最后几年期间,确实衰败到极为悲惨的境地,以至所有的皇帝能做的只有向外部世界发出新的求援呼吁这件事了。曼努埃尔二世不仅向俄罗斯,而且向教皇、威尼斯总督、法国、英国和阿拉贡各国国王乞求援助。同样对拜占廷帝国悲惨境地具有说服力的旁证还有以下事实:当曼努埃尔到处求援时,约翰七世恰好正在与法国国王进行谈判,计划卖掉其拥有的皇帝继承权,以换取在法国的一座城堡和每年25000佛罗伦金币的税款。[231]但是,查理六世国王似乎对他提议的交易并不感兴趣,只是答应提供援助,并向拜占廷帝国派出了一支在布希考特(Boucicaut)司令指挥下的、精选的1200名将士。布希考特英勇地设法杀入被封锁的君士坦丁堡,一路上勇敢无畏地攻击土耳其人。但是,结果是可以预见到的,他的这一小股军队,尽管运气不错,但是,却不能使拜占廷帝国摆脱奥斯曼人的威胁。因此,曼努埃尔二世决定亲自前往西方,以便亲口恳求他们向其不幸的帝国提供援助。布希考特鼓励支持这个计划,并且还很娴熟地调解了两个拜占廷皇帝继承人之间的矛盾,使之达成谅解。事情是这样安排的,约翰七世在曼努埃尔二世离开首都时作为皇帝实行统治。尽管如此,曼努埃尔二世对首都的事务仍然不存任何幻想,虽然他们已经达成了谅解,但是,他不信任在其离开期间担任摄政的这个侄子,他认为更为妥当的是让其妻子儿女们与其兄弟塞奥多利居住在莫利亚。
  1399年12月10日,曼努埃尔二世启程,布希考特一路陪同。[232]他首先访问了威尼斯和几个意大利城市,之后前往巴黎,由此再去伦敦。每到一地,他都受到隆重接待,其访问的每个细节,以及他表现出的尊严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出访引起西方无限的遐想和极大的同情,这些都清楚地表现在当时一位英国学者和历史学家怜悯的语句中,他写到:“我心中暗想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基督教君主由于受到异教徒的威胁,被迫出访遥远的西方海岛,以求获得抵抗他们的援助。我的上帝!古代罗马的光荣呀,你在哪里啊?今天,你的帝国的显赫和尊严尽失,你是不是确实就像耶利米的话所说,‘先前在诸省中为王后的,现在成为进贡的’。谁能想到你竟沦落到如此可悲的地步,谁能相信一度在至尊显赫王位上统治整个世界的你,现在竟无丝毫能力帮助基督教信仰!”[233]从文化的观点看,皇帝及其随从对西欧各中心的访问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这有助于密切文艺复兴初期拜占廷帝国和西方世界的关系。但是从现实形势看,曼努埃尔二世的访问和求援呼吁收效甚微,因为他除了得到空洞的允诺外什么也没得到,而这些允诺后来都没有实现。他远离自己的帝国相当长时间,长得令人吃惊。在此期间,其对手约翰七世随心所欲地统治帝国,越来越倚赖苏丹。看起来,曼努埃尔二世好像无颜见家乡父老,因为他在巴黎终止了行程,并在那里一呆就是将近两年,他无法解释没有获得任何援助的原因。但是,巴耶扎德的军队被帖木儿(Timur)统率的蒙古大军击溃,拜占廷帝国摆脱土耳其人统治的消息传来时,事情发生了变化。
  帖木儿是自成吉思汗时代以后最强大的君主,是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征服者之一。他来自土耳其斯坦的一个土耳其小贵族家庭,经过长期残酷的战斗,他实现了其重建成吉思汗(Jenghis Khan)庞大帝国的目标。[234]当他征服中亚和俄罗斯南部的金帐汗国时,于1398年发动了大规模对印度的远征,而后横扫了波斯、美索不达米亚和叙利亚地区,最后攻击了小亚细亚的奥斯曼帝国。其进行的战争具有最残暴的抢劫破坏性质,其军队所到之处,必定要将该地夷为平地,化作一片荒漠。“那里既无犬吠,也无鸟鸣,更不闻孩童的啼哭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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