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前任

【能为你争取到的机会，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沈佳音居然跟秦暔谈崩了，柳晏的片约没谈下来不说，双方还搞得挺不愉快的。
    方含章刚跟沈佳音商量完这件事，一下楼到自己办公那层，在电梯前就被沈回音拦住了。不晓得怎么回事，沈回音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说知道了柳晏的片约没谈下来。而且，她居然看起来满高兴，拉着方含章说要去吃顿好的。
    “你怎么就那么不待见人家？”方含章瞅着沈回音那喜上眉梢的样子，当真很疑惑，“好歹人家也是拿奖拿到手软，小生里稳当当的一哥。”
    “旁人的定义和评价，不足信。”沈回音摇头晃脑地说：“干咱们这行，关键是有自己的判断。你就没有过那种体验么？毫无原因第一眼就看不上一个人。”
    “我没有。”方含章答得很快，“你这就是偏见。”
    “是不是，咱以后看着。”沈回音稳操胜券的架势，说：“好演员就跟诗人一样，只能被赋予，不能被练就。吃这碗饭，到底得信些天赋论。有些人是很努力，然而再努力都抵不上人家的一丁点灵气。”
    方含章不想在理她扯这些文绉绉的话。虽说听她这话像是夸苏澈有天赋，但说的这些话也太神叨了。柳晏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总该是有两下子，不可能所有人都眼瞎。
    “诶，你知不知道苏澈和白真真双取关了？”沈回音拉住要走的方含章，来了这么一句。
    “啊？”方含章茫然的反问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翻了个白眼，说：“学姐，你怎么也这么无聊啊？这种公众平台上的动向，用不着看得那么严肃吧？”
    “这个圈子里的人就都这么无聊——“沈回音耸了耸肩，说：“大家就是凭借着什么INS呀微博呀上面的风吹草动揣度明星的生活。不然你以为明星开微博干嘛的？”
    “凡是能放在媒体上的东西，就都是议程设置的作用。”方含章无奈地说：“你没事儿上CNKI看看传播学的论文去，这方面的研究还挺多的。”
    “哎呦，书呆子方小姐——”沈回音调侃道，说：“你嘴上这么说，不还是得让手底下的组员时刻监控着微博的舆论导向。”
    “我工作需要啊，我手里还有明星发一条微博推广的价位表呢！”方含章不想跟这位写字的女文青讨论这么商业的问题了，就说：“学姐，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你这种FB和INS万年不更新的人，当然不能理解人家那天天发微博的。”沈回音吐槽道，“我有老多认识的人，就真的特沉迷，每天晒晒小资生活，要么说说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挺过瘾的。”
    “要是真过得特充实特心满意足，没嘛必要成天在网络里找存在感去。”
    方含章踢了踢鞋跟，说：“你好歹拿了个现当代文学的博士学位，没事儿真得多看看论文，对身心健康有帮助。”
    “诶你！“沈回音被噎住了。
    方含章拍了拍沈回音的肩，抬步就走了。
    “诶，别走呀，请你吃饭呢！“沈回音冲着方含章的背影喊。
    方含章背对着摆了摆手，没应沈回音的邀约。她回办公室收拾好文件，就起身去了秦暔的公司。这事儿跟沈佳音聊了一个多小时，总归不可能是决定就这么作罢。
    到了公司一楼大厅，前台小姐听了来意给七楼打了个电话，就让她直接上了楼。可到了楼上，秘书小姐就把她拦在了办公室外，说是秦暔在开会，让她等着。
    方含章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眼看都要下班的时间了。
    组里面的小姑娘打来了电话，说是发现做预算的时候，灯光设备支出那里好像弄错了。方含章等得有点急，一听是这么简单的事到现在还错，顿时着急了。她厉声说完解决的办法，批评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轰隆”“哗啦”几声，她朝落地窗外看去，不一会雨点就打了上来，夏天的雨水。
    竟然已经很快就要月底了，然后夏天就要真的来临了，然后，她可能就要生一场病。
    每年都是这样，准得很。真正的盛夏来临前，真正的寒冬来临前，换季的时候，她总是会感冒发烧起嗓子，即使注意着也躲不掉。所以她总开玩笑说，她的病是最准时的节气表。
    方含章忽然想起苏澈，不知道他是不是此时此刻就跟她在同一栋楼里。
    以前每年生病时，都是他照顾她。本来她一向硬挺过去，早就不把那两场病当事儿。倒是他咋呼得不行，又是熬川贝枇杷汤，又是盯着她到点儿吞下好几种药，搞得她倒变娇气了。
    虽然她不会单纯因为一个男人对她好就动心，但想起来，交往时，苏澈的确一直对她很好，好得她都有点无所适从，每天都声明自己没有那么娇弱。
    即使后来，他慢慢接的工作多了，没办法总是在她需要时第一时间赶到，她也丝毫不觉得委屈。因为曾经有那么多好的时候，想起来就能消弭所有的失落。
    手机震动抓回了她的注意力，一低头是郑知味的微信，说下雨了，问她有没有带伞。
    方含章回了没有，郑知味就说要来公司接她。方含章干脆跟她吐槽了自己正在等着秦大老板谈生意点头，都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郑知味直接发了段语言，告诉方含章到公司下班的时间就走人，到门口等她过来接。
    方含章正看着郑知味发过来的表情动画，低声笑。面前传来脚步声，光被挡住了一些，她本能反应，倏地就站了起来。看见是秦暔，立刻打了声招呼。
    虽说上次对他挺不客气，至今也对这人全是恶感，但毕竟工作是工作。方含章还是拿出专业素养来，不卑不亢地对上他的视线，好似两个人根本没见过。
    “秦总，我只需要十分钟。”方含章说完，看着秦暔做了个手势，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
    进了秦暔这间办公室，方含章都没打量，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看着对面老板椅上的秦暔，站定了，开口直接说：“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我是这个项目的制片。沈总告诉我，您提出的条件是带一个新人女演员加入这个剧组，才会让柳晏出演男主角。”
    秦暔挑眉，看着眼前这姑娘。一身OL的装扮，说话架势都专业得很，但气质比何蕴还要更冷一些。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方含章接着说。
    “我想沈总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我们不能答应这个条件，是因为女演员部分的Casting已经结束了。您要求的这个角色，是一个带资进组的女演员占上了。我想您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我们被夹在您和资方中间，很难办。”
    “所以呢？”秦暔眼尾挑起，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说：“那是你们的问题。”
    “您说得对。”方含章应道，挂上了微笑，又说：“但我们现在和投资方商谈了一下，对方认为由苏澈来出演男主角，是可以接受的。不知道，这样的话，您意下如何？”
    秦暔双手的手指叠起来，放在唇边思量了一下，低垂着眼睛，难以揣摩的样子。
    “我条件不变。“秦暔抬头朗声说道，“只要我们加入制作方，一切都好说。”
    “好，我明白了。我会回去汇报您的想法。“方含章很快眨了下眼，嘴角还是噙着笑容，说：“秦总，我最后还要向您说明几点。”
    秦暔听到，往后一倚，好整以暇地看着方含章。
    “首先，我们公司的演员资源虽然不是行业内最优厚的，但我们播出平台资源，以及制作能力都是行业内第一的，我想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第二，好演员都是好作品捧出来的，这个行业新陈代谢很快，但上赶着的买卖，也不怎么好做。”
    方含章说完，把单肩包的肩带调整了一下，又冲秦暔微笑着说：“另外，谢谢您给我的请帖，我一定到。”说罢就转身快步向办公室大门走去。
    秦暔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琢磨着她刚刚那几句话，蓦然笑了起来。冲那天揪他领子的劲儿，也该知道这姑娘是个牙尖嘴利的主，果真是不比沈佳音好对付多少。
    方含章坐上电梯，就给沈佳音打了电话，低声说：“他还是要求介入到投资制作中。”
    “我这边谈妥了，顾总答应让苏澈试一下。”沈佳音对秦暔的要求并不稀奇。
    没错，她们俩各自去诓人了，但这个圈子里毕竟得有几分奸诈。
    方含章虽然一听到就为苏澈高兴上了，但还是很疑惑，“那个顾总有那么好说话呀？那怎么不一开始就——”
    “大老板提的要求，当然一开始都是最高要求。”沈佳音没细说她是怎么跟顾唯谈的，只是说：“他还没到烽火戏诸侯，无论怎么着都要博美人一笑的份上。这对他而言，到底还是一笔买卖。他商人本性在那儿呢。”
    方含章一听就明白了。如今这电视剧的制作经费，轻易就能上亿，其中大头都是被演员的片酬分走了。像柳晏这种腕儿，少说也得一千万起跳。再加上为了保证制作水准，全都上电影级别设备的话，那钱可就如流水了，不一定能不能回本儿。
    捧个女明星的方式有很多种，钱花出去了总归就是会有效果，不一定非得借个一哥衬着，指不定还会被一哥的粉丝骂得狗血淋头，虽然那也是炒作的一种吧。方含章估计，沈佳音就是这么跟顾唯谈的。
    她看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等着转天上班了再细说，匆匆就挂了电话。
    到了门口，隔着自动玻璃门就看见郑知味，正撑着伞站在门口台阶上。旁边有个细长条的男生，瘦削的背上肩胛骨都透过白色T恤突出来，这背影她认得。
    尹航从公司出来，正撞上郑知味撑着伞往门口走。她穿着天蓝色的插肩宽松衬衣，配藏青色短裙，一脸笑意盈盈，眼睛像被雨水洗得发亮。
    这网瘾少年本来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玩手机，冷不丁一抬头看见她，就傻眼了。他恍惚有种错觉，以为她像是下雨天里来接他的女朋友。
    可站在她旁边打了招呼，她却说是来这里等人。
    没一会儿，方含章就出来了，尹航跟她一打照面儿，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真是有一段时间没这么面对面打招呼了，前几次方含章看见他，都没过去打招呼。
    尹航惊讶于这俩姑娘居然认识，看起来还是闺蜜的样子。方含章说什么，他都只是呆呆应着。没说几句，俩姑娘就要走了。
    他看着她俩的背影，方含章手搂在郑知味背上，另外一只手举着伞，郑知味的一只手叠在方含章手上，两人搂得特别近，远远看过去，还真像情侣。
    他懊恼地想，诶，长时间不恋爱，管感情的神经元好像都死了，看俩漂亮姑娘居然能看出LES的质感来。
    这事儿，尹航晚上就跟苏澈说了。苏澈赶了一天的通告，冒着大雨回家，洗了澡，正擦着头发，一边听着尹航说，一边皱起了眉。
    真是的，怎么就没让他碰见。
    跟尹航贫了几句，他就挂了电话。打算吹干头发尽早睡了，明天好不容易休息，他还想早早起来去见见朋友的。
    可转天，刚一出门在楼道里，就被逮住了。
    “你很怕跟我说话吗？”
    “没有，你说。”苏澈低头看向白真真，沉声说。
    苏澈撞见白真真那一瞬间，是真挺尴尬的。他上次直接就那么明确澄清了，虽说他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但实际上，并不怎么理直气壮。就像方含章说的，他举动是暧昧了，不妥当。况且，和方含章说分手之前，的确是跟这姑娘走太近。
    “我就想问问，你澄清的意思是，真想跟我撇清，是吧？”
    “嗯。”
    白真真听这回答，一下子眼底就热了。她一个姑娘听见这种打脸的话，特别是这男人还曾经给她些暧昧的讯号。当真是，自作多情了。
    “我——”白真真犹豫地开了口，平稳了一下呼吸才问：“我想知道，怎么这次会反应得那么激烈？是因为——”她回来了吗？
    她打认识苏澈时就知道，他有个交往很久的女朋友。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她分手，但她知道，即使分手了，那个前女友也还是阴魂不散，苏澈总是会毫不顾忌地提起那个姑娘。
    更刺目的是，他提及时的温柔微笑，自豪又想念的神情。
    和一个女人素未谋面就早已恨上对方，就是这样的心情。
    不甘心地揣度她到底是怎样的好，才让他那般流连忘返。
    直到她在他家撞见那个高个儿姑娘，女人的敏感告诉她，那不一般。
    “因为我现在不能再让别人误会。”苏澈打断她，给了答案：“而且如果一直含糊着，我是个男人无所谓，但对你很不好。”
    “误会？“白真真带着气音问完这一句，自嘲地笑了，“原来一直都是误会呀。”
    苏澈看着她难过的表情，也很怵头。他最怕女孩子哭了，他一定会心软。
    “我当初的确一直糊涂，对你很暧昧，越界了，是我的错。但我现在，觉得必须要说清楚。我是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不过要是你恨上我，我也无话可说。”
    白真真看着他英俊的脸上竟然是大义凛然的表情，觉得好讽刺。以前还上学的时候，总听说一种爱情叫“班长和团支书”的爱情，因为大家都传这两个人在一起，说得人多了，这俩人就真的在一起了。
    她本来，以为她和苏澈也会是这样。何况，他对她那么好，真的走得很近。
    可现在他居然来认错，说那只是他一时失足出轨，做好了被恨的心理准备。他的道歉，这简直是□□裸地证明她有多失败。
    “真的，很对不起。”苏澈又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白真真还是沉住气，抿着嘴微笑起来，说：“我们当然还是朋友啊。你别在意，我没事的。”
    苏澈看着她眼圈都红了，不太信她说的这话，觉得她语气里都是勉强。刚想说什么，他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低声说了句抱歉，接起来。
    “阿姨您好——“苏澈接起电话来问完好，就一直弓着背低头不停地”嗯“”嗯“”嗯“应着，过了也就两三分钟，他说了句“您放心，我会跟她说。”
    然后电话那边大概是挂了，他又看了眼手机，抬头说了句“对不起，我有急事。”就按电梯下楼了。
    白真真看着他迈着长腿，飞快跑走的一连串动作，愣在原地，暗自揣度到底是什么事，他会那么着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落拓得不行，无比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