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前任

【我必须要赶到你身边，无论你是否在孤单，无论你是否还要我】
    苏澈周末的时候抽空回了父母家一趟，他知道接了戏之后肯定之后几个月又都忙得不行，所以赶紧回来看一趟。前天他老妈电话里说了家里老三要结婚的事儿，当大哥的可不得回来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他二弟生的小侄女还是讨厌他，他笑着贴过去，小丫头就哭丧着脸躲开，搞得他很郁闷。哪怕他带了这么多礼物回来，也一脸嫌弃他。当真跟方含章一样，不是靠讨好就能被接纳的。
    他妈妈居然还提起来方含章，说怎么毕业了还没有回来，感觉跟消失了似的。苏澈赶紧扯个谎，说她在那边陪家里人。对，他还没告诉他妈妈，他们分手的事情。其实他是有点怕，知道说出是自己提了分手的事实，他妈妈大概会削死他。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午饭，很热闹，说起来他接了新戏，而且家里可能要办喜事，就更都是欢心雀跃的。到了下午，阿哲他们就开车来接了，他还要去见一个品牌的老板。
    杨易说这个代言很重要，著名的KEVIN THUAN，来自英国的一线奢侈品牌，前几年才在荆川开设旗舰店，上一任的亚洲区代言人是如日中天的李屹然。现在，要给品牌带来些新的气息，挑选一个新面孔。
    他们公司派了两个挑大梁的男演员去，一个柳晏，一个他。小恩在车上嘟囔抱怨，说让苏澈跟柳晏一起去，根本就是去陪选。她被阿哲一掌招呼在嘴上，炸毛地瞪起眼，又偷偷地看了眼苏澈的脸色。
    苏澈脸色是不太好，不过不是因为这事儿，反正这么被比较被附带，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他还没走到一定的高度，就必然会承受这种事，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发愁的，还是方含章。他手里一直按着手机键盘，写好一条短信又全都删掉，翻来覆去，简直觉得自己是文盲。
    到了KEVIN THUAN的工作室，前台的助理让苏澈先进去，说柳晏还没到，有个别的商业活动，可能会晚到一些。
    苏澈一进去，没想到郑知味也在。郑知味看见他，也是一愣。苏澈顿时尴尬，想起来那天在她秀场的段子，不知道搁郑知味眼里，会不会算是砸了场。
    郑知味还真绷着张脸，打完招呼，就没再说话。
    苏澈只好四处打量，虽然他已经拍过很多服装广告了，但这是第一次来服装设计师的工作室。这间挑高的工作室真的很震撼，有一整面墙放置了各种布料，远远看去，斑斓的海洋。随意放置的椅子，每把都设计独特。贴着八人座实木桌，有一块黑板，上面挂满了设计图稿。
    以前总以为奢侈品牌就是去巴黎，后来才知道自己土包子。米兰走一圈，随便一个小作坊里拎起一件手工定制，都比老佛爷百货里的不知精巧多少倍。更不要说英伦和柏林，前卫先锋，新贵族们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他还记得方含章有句话，那包再贵也就只还是个包。她并不需要一个LOGO来定义她的身份。
    何况世上没什么东西，能贵过她本身。
    “你好。”一道低沉的男声想起。苏澈收回思绪，从黑板前转了身。
    眼前是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和苏澈平视，一看就是混血的面孔，穿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衣和西裤。身后跟着个一身黑色的年青男人，清瘦的小帅哥。
    苏澈立刻欠身问好，看郑知味也站起来，一副尊敬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人应该就是他来见的那位，大名鼎鼎的设计师。
    “苏澈是吧，我是Kevin.”Kevin操着口还算熟练的中文自我介绍，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澈还没来及回话，就听Kevin说：“既然来了，那我们开始吧。”
    Kevin直接走到一边，在一旁的衣架边，手伸出来滑过衣服侧面，拿出来一件白底深蓝色碎花衬衣，和一套撒切尔蓝的西装。
    郑知味见了，过去搭手接过来，递给苏澈说：“试衣间在那边”给苏澈指了一个方向。
    苏澈心里暗道一声，这帮人可够有效率的，都没聊两句认识一下，就直接开始正题了。
    他点了下头，就提着衣服去了试衣间。进了试衣间又感叹这装潢可真雅致，宽敞房间里摆着一只乳白色的真皮沙发，对面是落地的木框试衣镜。
    没一会儿，苏澈就换好出来了。郑知味看到，立刻走过去帮他整理衣服。
    “需要配一条领带吗？”郑知味整理好领子后，回头问了一下。
    “不用了，把袖口卷起来一下看看。”
    郑知味闻言低头麻利地弄好，卷的袖口很别致，整齐而微微向外翘起一些，立刻就带了些随性和俏皮。郑知味搞定后，就倒退着走远了。
    这种窄版的西装太挑身材，必须要高挑瘦削但又有型的身材才行，肩线得又宽又平，把衣服挑起来，腰胯的曲线要流畅，把剪裁的优雅细致展现出来。当然，不可缺少的长腿，才能让视觉上看起来符合黄金比例。
    更挑人的是花纹的设计和颜色的选择，俏皮的小碎花，和有些妖艳的蓝色。气质太柔和，就会显得很娘。气质太强硬，就会显得很违和。必须要极致的清俊，和骨子里的阳刚，才能把衣服穿成随性，浪漫而雅痞的质感。
    说白了，还是在看可塑性。
    郑知味看着苏澈，心中暗叹一句，到底是，老天爷给眼前这小伙子这口饭吃。
    她突然想起来方含章的一句戏言：“他那么招人的小伙儿，说没招惹姑娘，谁信啊？”
    那个清瘦小伙儿拿着Canon的1D，微笑着请苏澈走到旁边的一块白色幕布前，要给苏澈拍几张照片。
    苏澈有点走神，刚才郑知味低头给他整理袖子的样子，让他眼前一下子就浮现了方含章。
    她给他打领带的时候，喜欢打阿尔伯特王子结，层层绕绕几圈，她的手指却很灵巧，很熟练就弄好了。
    他都没摆什么所谓专业的POSE，就随便地插着口袋站在那里，发着呆，任凭人家照了几张。
    Kevin在旁边看着，不作声。
    这小伙儿拍完了，走过去作势让Kevin看。Kevin看都没看，面无表情，说：“好了，可以了。辛苦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苏澈这才打起点精神来，看着Kevin和跟在他身后的助理，一头雾水，觉得自己应该是搞砸了。郑知味走过来，一脸无奈地说：“你刚才走神了吧？得了，换衣服吧。“
    “这就结束了？”苏澈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刘海。
    “恩，结束了。“
    苏澈听了呼出口气，挑了眉，有点懊恼泄气，脚底一转，去换衣服了。
    郑知味看他那两步走，到底是底子好，呆成这样，走起来还是脚底生风的气势。
    苏澈出来看见郑知味还在，实在是好奇，就问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在英国读书时给Kevin做了半年的助理。“ 郑知味到底是跟方含章太熟，连带着跟他也熟，绷不住了，回复正常态度，说：“他刚开了个助理，又赶上这活儿，我来帮个忙。”
    苏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那天你的秀，真是对不起啊。”
    郑知味一听这话，立刻瞪起了眼睛，挑了眉，一脸咬牙切齿相，手攥紧又放开，顿了一下才说：“苏澈，你要不想改你那个性，你就别再招惹我们家方含章！”
    苏澈听了倒没怎么惊讶，他知道方含章的闺蜜都超级护着自己姐妹。郑知味说这话的意思，他也早从沈回音那听了一回了，明白自己是真的有些不好。
    “我一开始吧，还想不明白，方含章这人那么精明，怎么会为了你放弃在美国的Offer，自己一人跑回来，她爸妈和妹妹又都不在这边。回来也就回来吧，可能她也是喜欢这边的工作，毕竟有我们这帮朋友在。”
    郑知味说着说着拉起袖子，插上了腰，叹口气接着说：“可她居然还找我拿礼服给你，当初是想你在她毕业典礼时穿的，后来她也没拿一直搁我那儿，我还以为她早忘了呢。她居然还一直穿你留她家的衬衣，居然好几次因为你哭成鬼样。我真是没见过她那么没出息的样儿！”
    苏澈听得愣在原地，喉咙里卡住一口气上不来，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天看见你上台，我算是明白了！合着你臭毛病改不了，分手了还不放过她，非有事儿没事儿招惹她是吧！”郑知味越说越来气，双手猛地撑桌子上。
    “我跟你说，苏澈！你知道仗着一姑娘死心塌地喜欢你，就为所欲为有多混蛋吧！她是又傻又矫情，可傻和矫情就活该被你拉拉扯扯啊？别一天到晚因为有一帮女粉丝喊着爱你，就真觉得自己了不得了！你真以为方含章看破红尘，随便你怎么着都跟没事儿人似的——”
    “你凭什么以为我就只是逗她？你以为我不是真心想追回她啊？“苏澈猛地打断郑知味，语气里带着几分暴躁，和满满的无奈：“是她一直很冷酷！你知道她是怎么推开我的么？”
    “她要是真冷酷，她就不会一直都在帮你！”郑知味更急了，几乎是喊出来的，“沈回音那种人凭什么发微博帮你澄清？你有那么大面子吗？你以为回音姐新戏的男主角真是说给你就给你呀？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方含章她是怎么周旋的！你好歹是个爷们儿，能不能长点儿心？”
    郑知味这话说到这儿，其实还没骂痛快呢，可苏澈怔忪着眨了眨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先走一步。”说着转身就迈着长腿推门走了
    郑知味被晾在原地，更来气了，捋了一把头发，张着口，老半天都没把气顺过来。她推了秦柳的局来这儿给Kevin工作，没想到居然碰上这小子，她训他，他居然还就这么跑了，真是要活活气得她背过气儿去。
    苏澈一出来，坐在大厅的阿哲和小恩立刻迎过来，看着苏澈大步流星地往外冲，问他话也不回答，就只能小跑起来跟着他走。
    在门口迎面就撞上柳晏和他助理，柳晏看见苏澈，慢下了脚步。可苏澈目视前方，跟没看见柳晏似的，径直走了过去，带起一阵风。
    阿哲和小恩急急地刹住步子，连忙欠身打了招呼，阿哲还解释了一下说是有急事，俩人才赶紧又追上去。
    苏澈上了车，说了地址。阿哲犹豫了一下，看苏澈眼神凌厉盯着他，还是叹口气从了。
    路上，他把窗户摇下来，夏夜的风还是带着些凉意，他被吹得眼底潮湿。
    “能让她看哭了，果然找苏澈是没错。”
    “我还以为她是为了你呢。”
    “你知道仗着一姑娘死心塌地喜欢你，就为所欲为有多混蛋吧！”
    “世间没有分不掉的手，也没有拆得散的情侣，最后结局如此，那都是自己选的。”
    “不光是我误会了男人，你也误会了女人。”
    “女人啊，就是对爱情的忠贞度和永恒度抱有幻想。”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心没肺，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堵车了，喇叭的声音把耳边的话音打断。他的耳边嗡嗡作响，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在哪里。窗户被阿哲升了上来，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灯火流淌的车河，都在焦虑匆忙地赶路，没有人过多注意到这辆黑色保姆车。苏澈呆坐在座椅里，霓虹灯和路灯都只透不进来光，车内也没有开灯。
    他好像又回到和方含章相遇的那个午夜航班。
    那时，他刚刚出道，接了第一个画报拍摄，在柬埔寨破败的街道拍照，却还是很兴奋。然后，回程时，遇到了她。
    昏暗机舱里，她睡得很不安稳，呼吸却很浅。他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看她精致的眉眼，听她带着睡意慵懒地说出伶俐的句子。
    认识后知道她总是四处旅行，他感慨，也许对他而言最美好的遇见，对她而言，不过寻常相逢。即使交往后，在他不能陪伴时，她也依然独自去旅行，留他一个人揣度她会有怎样的航班，是不是又在午夜飞行时遇到一个想勾引她的男人。
    可他记得有一次她从国外回来，他却刚好去外地拍片不在荆川。回来后，她看到他就冲过来抱住他，说：“我站在机场门口，突然就忘了怎么回家。缓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要打车。我爸妈和妹妹都不在这里，虽然有很多朋友和同学，但我那一刻真是觉得，在荆川这个一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我好像就只认识你。”
    他还清楚记得，她说完就还是明艳动人地微笑，却也不在意在他面前现出脆弱。
    他还清楚记得，他立刻抱住她，把她的脸贴在胸口，说一定不会让她再那么慌张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