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前任

关于为什么我消失三个月回来更新，是因为我要开新文呀~【你对她们而言是男神，可对我而言，是真真切切的男人。方含章开车去公司的路】
    方含章在车上，头就是晕的。总是大夏天里身体不舒服，这体质她自己都嫌弃。经过Star S的门口时，看到一帮小姑娘在那里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地举着巨大横幅和形状各异的应援牌。方含章见了那声势滔天的样子，当下立断，打方向盘，掉了头。
    绕到一条小路，从后门进了公司，她才舒了口气。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密密麻麻一帮少女的脑袋，听着那嗡嗡的声音，都能逼出密集恐惧症来。
    到了沈回音办公室，老板椅空着，倒是陈墨支着长腿歪在沙发里，捧着个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门口的动静，抬眼说了句：“哦，来了。”
    方含章点头打招呼，坐在了旁边空着的单人沙发里，把改过一遍的Profile拿出来。
    “墨姐，你也有事找沈回音？“
    “没，来接我家那位回去。“陈墨坐起来，说：“他还没完事儿，我在沈回音这儿待会儿。”
    方含章听这老夫老妻的语气，心底一动，当真是有几分羡慕。
    “我找你们家苏澈拍的这期封面，小伙子是不错。”陈墨抬头冲着方含章笑，大大咧咧地说：“等回头出刊了你看看。”
    方含章听着“你们家”这种习惯性称呼，脸上没什么动静，只是低声说了句：“你镜头底下的男人，没有不帅的吧。”
    陈墨挑眉，听出来这一句奉承里头是多少的别扭，猛然笑起来，把平板放到方含章面前说：“我是刚好看了看他的采访，觉得人家小伙子挺实在的。”
    方含章低头一看，屏幕上是一档谈话节目，苏澈和一个女主持坐在椅子上，女主持漂亮可爱，苏澈梳了狼奔头，冲着镜头笑得傻呵呵的。一打眼就让她忍不住想笑又想叹气的存在。
    “我当然不是那种因为女朋友只喝Americano就也只喝那种的类型，会保持自己的喜好。但如果恋爱的话，还是想尽可能多地爱她。“
    前一句是实话，后一句，大概是套话。方含章心底吐槽着。她就是只喝Americano的女朋友，每次这混蛋都说她就是心底狠绝，才能吞得下那黑乎乎的玩意儿。
    “现在基本是放弃恋爱了，因为一直很忙，即使恋爱了也没有时间给她。如果恋爱了，却还是总忙于工作无法陪她，不是很不负责任吗？而且我的职业，也会伴随着像绯闻这种麻烦。我本来就应该到更稳定的位置时，再去恋爱，那时，就可以给她更多了。“
    这一席话说得当真是温暖酥软，把女粉丝的心都能说得化了，看人家女主持脸上的红晕就知道。苏澈嘛，情商高超，说话妥帖，扮深情一流。
    方含章默默吐槽着，却还是不禁心底一软。原来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当他的女朋友，是怎样的体验。忙碌，疲倦，见不到，所有旁人都会判定为“小事“，所有人都会来问他们俩”至于吗“的琐碎事情，在过去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地心底作痛。
    不需要沈回音编造狗血剧情那样，有什么跌宕起伏和起承转合，一个瞬间，到了临界点，那就足以结束了，何况，他一向是想做就做不犹豫。
    方含章突然有泪目的冲动。无论过去多少次，她生病他不在身边。无论过去多少次，她学业上遇到挫折，却联系不到他。她都没有流泪的冲动，她觉得那就是她应该做到的，苏澈也会把那样独立坚强的她当做理所当然。可原来那些，他也许是都知道的。
    “诶，方含章，你怎么了？”陈墨看方含章垂着头的样子，诧异地叫了她一声。
    方含章蓦地回过神，抽了抽鼻子，说：“啊，没什么——”
    “你们俩都在呀！“门边传过来清脆的声音，沈回音抱着一摞文件夹走进来。
    陈墨转头去跟沈回音打招呼，方含章趁机抹了抹眼底，轻咳了一声，再抬头，又是平静无波的眼神，开口就说：“我按照你说的，看着改过了。“
    沈回音落了座，把手里的细纲从一沓A4纸里拿出来，给方含章递过去。
    方含章一目十行，看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把这二十集的细纲扫了个大概。她手里拎着这沓顶起来的纸张一角，用底部边缘敲了敲茶几，说：“你这也太给演员找麻烦了。”
    “小说是给心理留空间，剧本是给表演留空间。”沈回音慢悠悠地说：“我这是给他们留出足够的创作空间来。”
    方含章看着白花花的纸上写着“接吻，请尽情发挥”，皱了眉，这哪是留空间，分明是明目张胆地犯懒加调戏演员。
    “要不是有靠谱的演员，我也不敢这么整。”沈回音说着笑了，冲着方含章，慢慢地说： “这不是谈妥了你们家苏澈吗？”
    陈墨听了挑起眉，一记口哨声就出去了，看见方含章掩饰不住的脸色，笑起来说：“看来你们这次能干一票大的。”
    方含章看这俩学姐都不经意就惊现黑社会女老大的气场，闭上眼睛低了头，不理她俩。
    “苏澈这孩子也太爱说大实话了吧，怎么在节目里就说男主角那种男人压根不存在？”陈墨一边看着平板，一边笑着说出来，“沈回音，这拆你台呢？”
    “的确是迫于我的淫威才那么演。”沈回音凑过去看，也笑起来，说：“诶你别看他这样，这小子情商是满高的。”
    “不过不至于高到丧失自我吧，跟我合作硬照的时候，还挺有自己主意的。”
    “所以说他高啊——”沈回音直了上身，手臂撑住脑袋，说：“很会观察人的眼色的，我这么挑剔的人，他都能很轻松就把要起来的争执给灭了。”
    陈墨朝沈回音看过去，交换了下眼神，两个人都看向方含章，一脸探寻。
    “你们俩别看我，他情商没高在我这儿。“说完抬眼坦然地看着这俩姐姐。
    沈回音微微鼓起嘴，想了想，说：“方含章，你俩别这么抻着了。姐不是怕你影响工作啊，关键是时间长了，对你身心健康有很大伤害。”
    陈墨听着就翻了个白眼，这杨白劳的嘴脸，沈回音居然还以为人家小学妹听不出来。
    “苏澈吧，他找我聊过——”沈回音迟疑了一下，抿着唇，盯着方含章看了几秒，深吸口气，决定和盘托出：“他来问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呵——”陈墨鼻子出声，别过头，挑起嘴角。
    沈回音立刻朝陈墨看过去，陈墨食指蹭了蹭鼻子，说：“没什么，就是吧——”她又笑了一下才继续说：“以前我爸也问过我，问我妈到底想要什么。我说，她想让你以死谢罪。”
    沈回音和方含章一听，都皱了眉头。沈回音还真冲方含章看了过去，眼神里全是揶揄和惊诧。方含章立刻冷冷地说：“我可没这么想！“
    沈回音眉头松了，撇撇嘴，说：“反正吧，你就别管我说什么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他那样儿，一看就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你作得差不多就得了，人家挺壮实一小伙子，最近都被你折腾得跟得了痨病似的了。“
    方含章挑着眉，不说话，一脸不信。他怎么就跟得了痨病似的了，大前天晚上劲儿大着呢，就差没把她生吞活剥了。再说了，搞什么苦肉计，是爷们儿，就别来脆弱这招。
    “诶学妹，我看你回音姐说得挺对。”陈墨也变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说：“你看你前任质量这么高，得是什么样的现任，你才看得上？我看是不容易有，你就别费劲了。”
    方含章一听这话，想起来她妈让她相亲的事儿，真是有些上火，叹了口气，说：“你们说他质量高，看得是色相吧。听说他有很多国外粉丝，连语言都不通还能喜欢他，别扯什么心灵相通的欣赏这种鬼话，演艺圈到底是个刷脸的地界。”
    陈墨笑了，撇着嘴点头，表示服气。
    沈回音到底脑子转得快，才不理这小学妹一副看穿的德行，张口甩过去：“眼睁着人家小伙就是帅呀！而且人家到底算是个好人啊！你以为这世道找个好人，容易啊？你别一副多清高的样子，你自己也干这行的！“
    “要不是有你们，我还真——”方含章应激地说出来一句，又停住了，顿了顿，呼出口气，才接着说：“说实在的，我有时候真特别烦这个圈子里各种破事儿。我就是命好，遇见你们了。哪怕有事儿来了，也觉得有后盾。我还想过，要不干脆去干别的吧，明明选择那么多——”
    “不只是有我们，是有苏澈吧！”陈墨掷地有声地打断她。
    一句话说愣了方含章。简单的事实陈述，竟打得她眼底发烫。她别看目光，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来，咬着唇猛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说：“的确是他引诱我转向Fine Art的。他有时候真的很理智，告诉我不能因为这份工作带来的麻烦，就忘记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也告诉我，就是因为有梦想才会被梦想伤害，但那也比软趴趴地活着要好。说起来，他真的有让我成长——”
    方含章声音越说越低，近乎自言自语。她猛地吸了下鼻子，垂下眼皮又抬起，音量提起来，说：“我有一天站在Westwood的Hammer Museum 那个十字路口，突然就忘记自己是在哪里，要走哪条路回公寓，因为我突然想起苏澈。那时我快要毕业了。我突然意识到，好像的确是因为他才能有勇气走出那一步，而且坚持下来。我一直都觉得为了个男人怎样好丢人，但的确是他存在，就已经帮了我。可现在我继续在这个行业工作，是因为我真的还怀有对影视工作的热忱，我也有很棒的工作伙伴，不是因为他。”
    沈回音和陈墨听完，都没有说话，心底当然很触动，毕竟她们到底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出来的，都怀有相似的梦想，走过的路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方含章说的，她们很懂。
    “含章，你自己都这么说了，你就该知道明明你还——”沈回音语气急切。
    “我承认。”方含章爽快地认了沈回音的判断，抢过话来说：“可学姐，你写的男主角有不同的帅气皮囊，让女性观众沉迷的却是同一个致命点。他们都那么优秀，居然瞎了眼只一心一意地爱着女主角，怎么看怎么就是被下了降头。”
    “方含章！“饶是沈回音也一样吐槽那些狗血剧情，听她说得这么狠，也还是心塞。
    “苏澈他有演男主角的命，却绝对不会跟那些男主角一样。我也从来没渴求过有什么大神瞎了眼来爱我。我只是希望，我们两个只是别人眼中的普通人，哪怕是别人看不起的人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能看到彼此的好，能够互相理解互相欣赏，就好。“
    沈回音也是被绕得烦了，直接提高音量说：”拜托，咱就饶他一回！“
    “对他那几十万少女粉丝来说，他也许是无论做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男神。可对我而言，他只是一个曾经让我很难过的男人。我只有他，他有很多其他。“
    方含章心想，倒不如她也只是个粉丝，疯狂迷恋一阵就上帝般自由潇洒地脱粉。可上帝对她很冷酷，她的命数中注定，苏澈对她而言，是真真切切的男人。
    他们几乎了解彼此的一切，熟悉彼此最好的朋友，习惯有着彼此的生活。他们曾经靠得那么近，不用动脑就能想起皮肤的触觉，身体的味道，说话的语调，眼神的意味。
    曾经的安慰，曾经的忍耐，曾经的争吵，那些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不是意淫不是噩梦，是她亲自走过的，所以她走不出来，但想要回去却也让她胆怯。
    很多粉丝都渴望做苏澈的女人，是吧。好啊，来试试看，试一下做射手座男演员的女人，是什么体验。她方含章认怂，她不行，她疼就是疼了，不想当情圣。
    “唉———“ 陈墨突然提高音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打了个响指，说：“就是恨那小子招蜂引蝶嘛！”
    “合着就是你只看着他，所以当然也希望他只看着你呗！“沈回音也一副看穿她小心思的模样，翘起唇角，嫌弃地吐槽了一句：“绕半天，想绕晕学姐呢？拜托，我写过的狗血台词比你骂过的脏话都多！“
    方含章还停在自己的情绪里，叹口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是啊是啊，我自私，我贪心！我活该把自己作成这样！”
    “姑娘你别傻了，哪有恋爱里不自私的——”沈回音立刻接过话说。
    “恋爱，本来就庸俗又无聊。”陈墨说着就笑了，双手摊开一副老师的模样，说：“看对了眼，鬼使神差觉得这人什么都好，产生信任依赖和包容，吵起来要么和好要么分开，分开了要么复合要么另寻他人。可这种明摆着的事儿，还是让人乐此不疲——”
    “是人就还是会有期待！”沈回音插过话，说：“不然我干嘛在作品里写爱情戏码？自己都不信的东西是没办法胡编的。无论好像多看穿的样子，咱们都还是在相信着——”
    “萍水相逢，毫无血缘羁绊，也没有利益瓜葛，却能和另一个人建立很深的感情，想想都觉得很难得。就是这种难得，勾引人想要去撞大运。”
    “他本身，也让你不由自主地产生希望，即使你都已经绝望过，努力地说服过自己，可你奈何不了他。对你而言，他就是有那种能量，认命吧。”
    方含章听着她俩一唱一和像是说相声，话里其实也都是些陈词滥调，在她看来不过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说到底就是不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你俩别给我上课了行么？“
    “那你问自己，你还爱他吗？“沈回音抱起肩。
    “他情商那么高，认过错吧？”陈墨也抱起肩，挑了眉，紧跟着低声来了句：“估计就是没跪下。”
    “人家小伙儿明摆着想追回你。”
    “你明摆着在闹别扭。”
    方含章实在是受不了这俩了，倏地把东西收拾起来一股脑塞进包里，站了起来。
    “你折腾自己没人管得着你。”沈回音抬头，沉声说。
    “连人家小伙儿一起挤兑，你就太不厚道了。”陈墨这一句，是完全姐姐的口吻。
    方含章被说得无言以对，倒还真觉得都有道理。她知道她俩是为她好，可真是说得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又混蛋又徒劳无功。
    说到底，是要认命。
    方含章拎起包，抬步就要走，到门口听见沈回音问她要去哪，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把我男人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