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玩家赵匡胤

第45章


  然而,垂死之时的李煜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死后多年关于柳永的故事。那时这位千古词帝也许正痛苦地躺在开封的葡萄架下,依偎在小周后的怀中,看着那乳白色的天河,想象着那满天的喜鹊彼此咬住尾巴,搭起一座绚丽多彩的鹊桥,让天河两边苦等了一年的牛郎织女进行一次短暂的约会。
  这一天是七夕节,白天的李煜刚过完42岁生日。
  而现在,此生即将结束。
  李煜无神的瞳孔映着依稀明月,不堪回首的故国逐渐浮现于心头——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三年前的李煜曾这么写。
  40年前是937年,正是李煜的诞生之年,而南唐国运,也当从此算起。
  曾经有人归纳过中国历史,结论是姓杨的和姓李的凑一起总会发生非同一般的故事,譬如托塔李天王抓不住孙悟空邀请来二郎神杨戬帮忙,譬如杨坚的隋朝终于被李渊所灭,而开元盛世的李唐之所以发生安史之乱,杨玉环也是功不可没;杨振宁、李振道先后以华人身份获得诺贝尔奖,此说故有牵强之处,但其中巧合亦是惊人。
  当李煜的爷爷李昪废掉吴国最后一个杨姓皇帝杨溥、灭掉杨行密所建立的吴国的时候,他倒也不知道自己正在为这一惊人的理论增添一条论据。
  不过公元937年在金陵(南京)即位,建立南唐的李昪还不姓李而姓徐,全名徐知诰。称帝之后的李昪自称是唐宪宗第八子建王李恪之后裔,但是在此30多年以前,徐知诰显然没有时间去考证自己的祖上是否曾经如此荣耀,他每天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搞到饭吃的问题。因为那时候他的父母在战乱中不知所终,年仅八岁就成为孤儿,在濠州(今安徽凤阳)、泗州(今泗县东南)一带流浪乞讨,运气好的话能吃上残羹冷炙,还可以住住桥洞庙宇,运气差的话甚至要被狗咬。
  后世有一首著名的花鼓词唱道:“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就有九年荒。”不过公元892年的凤阳距离朱重八的出生还有400余年,十年非但没有九年之荒,反而风调雨顺,除了适合种地,也适合乞讨。某一天八岁的小李昪(姑且这么称呼)正奋力驱赶向自己扑来的狗,遇到了率军攻打濠州的淮南节度使杨行密。
  杨行密,字化源,原名行愍,庐州合肥(今安徽合肥)人,生于唐宣宗李忱大中六年(852)。他自幼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注意这个特点)。成年后的杨行密力气很大,据说可以轻而易举地举起一百斤重的东西,而且可以日行三百里(时速约25公里)。这让我想到《红拂夜奔》里面的李靖,在王小波笔下,李卫公不但是个大科学家,大军事家,而且还是个大诗人、大哲学家。王小波认为,正因为他有这么多的本事,所以年轻时就找不到事做,只好跑到街上做流氓。而杨行密也因为有这么多的本事,所以年轻时候也找不到事做,只好干起了一个无本买卖,那就是当小偷。
  我在看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惋惜杨行密生错了时代,如果晚生1100年,以他的特长,甚至可以参加奥运会并且拿个举重或者竞走冠军。不过彼时的杨行密没时间考虑金牌以及随后的问题,因为运气不佳的他偷了几次,很快就被抓起来了。
  好在被抓之后的杨行密随后被送到刺史郑棨那里,郑棨爱才,一看杨行密长得一脸正气,放到舞台上不用化妆就是一个正面人物,于是挥挥手:回去干点正经事吧!
  杨行密的正经事就是回去造反,反正目前这个社会的主流趋势已经变成了农民起义,翻开报纸,每天的新闻都是某地的老百姓又造反了。
  在造反队伍里的杨行密很快使自己的特长得到了发挥,力气大,跑得快,带兵打仗老是赢,很快当上了军队头目,并且攻克庐州。唐朝廷面对全国各地的割据,只好承认既成事实,任命杨行密为庐州刺史,接着又先后消灭江淮一带其他势力,地盘渐渐扩大,唐昭宗景福元年(892),官至淮南节度使。
  此时杨行密已经有了扬州、苏州、常州、滁州之地,渐露割据一方的气象。在攻打濠州的时候见到眉清目秀、聪慧过人的小李昪,这位乱世英雄想到自己的身世,顿生恻隐之心,随后把他带在身边,甚至打算收为养子。
  不过杨行密的亲生儿子杨渥却讨厌这个孩子,见李昪长相不俗,父亲又如此偏爱,恐日后对己不利,杨行密的其他儿子也表示赞同这一点。杨行密无法,只好让部将徐温将其收养,改姓名为徐知诰,从此徐知诰跟着义父徐温与杨行密一起开始了南征北战的生涯。
  很快淮河以南和长江以东的大片领土都被纳入了杨行密的势力范围,此时的割据之地,也基本为后来吴国的疆土定了形。唐天复二年(902)三月,杨行密被唐昭宗封为吴王。
  治理吴地之时,少时孤贫、深知民间疾苦的杨行密深知不折腾的重要性,招贤纳士、顺应民心、发展生产,史载他在淮南“招合遗散,与民休息,政事宽简,百姓便之”,加上与周边军阀交战中胜多败少,江淮地区相对比较稳定,很快发展壮大起来。
  在淮南站稳了脚跟之后,杨行密最大的对手就变成东面已经平定两浙的钱镠,两国除了军事上你来我往,战事不断的武斗之外,还搞了不少文斗,杨行密让人用大的绳索做钱贯,称之为“穿钱眼”;钱镠也不示弱,每年让人用斧子砍柳树,叫做“斫杨头”,因为“杨柳”是柳树的泛称。反正杭州柳树多,只要愿意砍,每年都有活干——时至今日,走在西湖之畔,看到最多的就是垂柳,一想到当年这些柳树们甚至承担着牺牲自己性命为国家出气的重任,徒步的心头都会涌上一阵不能捐躯赴国难的空恨。
  两国的敌对状况虽然因为902年的和亲(杨行密女儿嫁给了钱镠第六子钱元璙)而得到缓解,但终杨行密一生,似乎都没有把钱镠当成真正的亲家。然而报仇的最好方法就是比敌人活得久,我想活了81岁的钱镠在垂老之时,眼前浮现出53岁就死掉的杨行密的身影时,他的嘴角定会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不过很可惜,那时候杨行密已经看不到了。
  与此同时,徐温也在跟随杨行密的过程中成长起来,官至右衙指挥使,成为杨行密的左膀右臂。公元905年,杨行密病死,长子杨渥即位。
  很可惜,虽然都是吴国的第二代领导人并且都有一个有能耐的老爹,杨渥可不像当初孙坚的儿子孙权那样有割据之才,而是与写出“为人不识武藤兰,称帝江陵也枉然”诗篇的湖南王高保勖有异曲同工之妙,所感兴趣之事不是励精图治,而是打球、饮酒、玩女人,并且爱好与众不同,与所处东八区的时差很大,因为杨渥都是白天喝酒玩女人,夜里打球。
  考虑到如今我们走夜路都需要开着路灯,我们当然有理由相信1000余年前的淮南人没有夜视功能,上个厕所都需要提着灯笼,何况打球。于是那时的人们就会经常见到杨渥点着每支价值上万钱(约60万元人民币)的蜡烛把整个球场照得灯火通明,远远看去火光冲天,球场的明亮程度完全不亚于现代的电灯照明技术。甚至杨渥在服丧期间也不肯休息,史载“渥居丧,昼夜酣饮作乐,燃十围之烛以击球,一烛费钱数万”。
  对自己儿子的性格,杨行密当然有所了解,病重之时的杨行密虽然对杨渥不满意,可其他儿子年幼,如不立长子,日后变故更多,所以只好安排右牙指挥使徐温、左牙指挥使张颢辅佐杨渥即位。
  即位后的杨渥的种种行为引起了徐温、张颢的不满,就像当初湖南的孙光宪屡屡劝谏高保勖一样,两位也是忠实履行了先王杨行密的嘱托,对杨渥苦口婆心加以劝说。可是20岁的杨渥年纪虽小,脾气却大,面对老臣的劝谏,发怒道:“我就这样了,爱咋咋地吧,要是你们看不惯,就把我杀了,自己当吴王!”
  话说到这份上了,君臣之间也就再没什么信任可言。杨渥担心徐、张真的一旦翻脸自己就小命不保,于是安排心腹陈蹯、范遇统帅东院马军以为护卫;徐温见少主越来越不像话,说不定哪一天上朝时候就被埋伏的刀斧手砍了,遂于907年发动政变,率兵杀入内廷,除掉杨渥身边的护卫,将其软禁起来,与张颢共掌军政。又于次年派人将杨渥勒死,立杨行密次子杨瀛。
  就像很多同患难却不能同富贵的创业者一样,不久之后,两位昔日一直合作无间的指挥使之间也出现矛盾,张颢意图杀掉杨瀛与徐温后自立为吴王,可惜迟疑中被徐温抢了先,徐温带领一帮兵士杀入张府,割了张颢的脑袋。此后的徐温受封为大丞相、守太尉兼中书令、东海郡王,淮南大权尽入徐温手中,名义上的吴王杨瀛则像汉献帝,所起作用无非是给所辖之地发发号令,用《新五代史》的原文记载,就是“备位而已”,而号令的内容,则由扮演曹操角色的徐温制订。
  写到这里,徒步认为该让在后台待了很久的徐知诰出场了。
  低调的徐知诰此时的官职是升州(今南京)刺史,虽然他看着义父徐温从右牙指挥使一路升迁到摄政大臣的位子,却并没有生出多少的非分之想,给自己的定位是好好做一个地方官。虽然同时代有很多传位非亲生儿子的案例可供参考,譬如李嗣源以李克用养子身份登上帝位,再之后自己的养子李从珂起兵造反又当了皇帝,以及后来的郭威传位外甥,可这前者是通过武力政变,后者是因为郭威儿子被杀光了;对比一下自己的处境,徐温有六个亲生儿子,尤其是长子徐知训,深得徐温喜爱,徐温在南京建大都督府的时候都是把他留在广陵(今扬州)辅佐杨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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