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爱上养女 初爱,轻于流年

第34章


妈妈能推辞的无非是孩子们还小,其实她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小荻是个瞎子,不管她多美,多善良,多纯洁。 
  而小荻最在乎的就是别人是不是把她当做瞎子,这早已是她做人的最后一丝底线。为此,她早已决定离开我了,尽管这不是我的错。 
  我无法责怪我的妈妈,更无法责怪小荻,这件事没有人是对或错的。那天妈妈对我说:“阳,我知道你喜欢小荻,也知道小荻是个好女孩,而且她也喜欢你,虽然人们都说最难得青梅竹马,可是妈妈不能不为你一辈子长远打算。你们都还小,都会变的。谁知道你们会成为啥样的人呢?所以妈妈不想让你和小荻再交往了,那样既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人家小荻,你要克制一下自己,以后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了。现在……唉,妈妈就你这一个儿子了。” 
  “您别说了。”我叹息一声。 
  “阳,这一次小荻和她奶奶来是说小荻的事的。孩子,你夏奶奶老说她年纪大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她怕她去了之后,小荻没有人照顾。她只想完成小荻心中两个心愿:一个是眼能看好,二是给她找一个幸福的家。她想把小荻交给你,妈妈替你做了主,给你挡回去了。孩子你不要恨妈妈,我也是咬着牙这么做的。这下让小荻和她奶奶都伤透了心。阳,阳……你……”妈妈拉了我一下,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块木头。看见我的样子,妈妈慌了起来。 
  我并不觉得心里有多痛苦,只是有点压得难受,喘不过气来,很难笑一下。我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参加了当年的中考,成绩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我早觉得自己已不是一个学生了。成绩出来后,我没有勇气看一眼,我似乎已经走进了一个绝境。 
  爸爸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我常常看见他孤独的背影在夕阳下无比沉重,浓郁得好像一块伤痕。可是他不再向我展示他的痛苦了。每次看我时,他都努力地笑着,装做一副轻松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睛常常泄露他的秘密。他只是为了安慰我,其实他的心里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更加绝望,他的希望现在连一个影子都没了。我睡不着也不清醒,整天昏昏沉沉,心里堵得难受,可是不愿说一句话。 
  我在濒于崩溃的边缘。 
  我变成了灰色。忽然之间我和童年失散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总是片片断断的,好像记忆被折断了,故事裂成了一个又一个不连贯的镜头。真是伤心。 
  那一段时光,我是真正体味到了伤心的滋味。心窝子里好像被灌满了一瓶老醋,酸楚得厉害。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小荻,想我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想她的背影、她的笑声、她身体的处子的香味,想和她说话。爸爸看着我颓废的样子,心痛得不得了,他不敢问我话,怕我厌烦,可是又担心,只是远远地围着我一圈又一圈地转。我内心愧疚,却苦于不能振作,没有一点力气。 
  我一到晚上就爬上屋顶,望着满天的星空,一直望着,露水浸透了衣服,浸透了头发,也不愿回去。心里涌动的诗句: 
  清凉窈寥 
  所有的美丽都只是眼神的灭亡,是星光久远处的相思 
  星星都会永远聚成星河 
  一望无际 
  头枕青山,尾垂天南 
  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想她。 
  祈问上天:两个人可不可以成为一个人,成为同一滴水…… 
  夏姑姑去年冬天随着她的丈夫去了丹麦,每个月都会寄些钱回来,小荻说她和奶奶的生活还算安逸,一老一小衣食无忧。本来姑姑要带她们两个一起去国外,可奶奶就死活不同意。她说她老了,不想离家太远,其实,她是为了小荻。本来奶奶不愿意离开夕城,她说她死了之后还得埋在这里,她想小荻这一辈子不受委屈,有人善待她,就算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小荻在她的小院子里栽花种草,等待着自己长大。她知足地微笑着,站在淡淡的风里。每一次我想家,想她的样子,都如在灰暗的天空里出现了一丝洁白的阳光。考试失败后的日子酸疼地过去了,我等待自己心的伤痛慢慢复原。日子过得跟流水似的。我百无聊赖的时候开始听古典音乐,听安静悠远的调子。我没有找过小荻,偶尔听说她的消息,都是镇子里的人去城里时带回来的,他们都说小荻是越来越漂亮了。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外人几乎看不出来小荻是个盲女。她的心是透明的玻璃,眼看不见反而让她比别的女孩子更加安静、更加温柔。人们赞不绝口,我听着,心里也慢慢地平静了,似乎是对她放了心。她就是没有我照顾,照样会过得很好,我还要求什么呢?   
  第十四章 她喂养的童话一夜间长大(3)   
  我如蛰伏在冬天里的土拨鼠,躲在黑暗的一隅,享受着孤独。我开始写诗,写给自己,写给记忆,写给我留在脑海中的一丝幻想。我得感谢我自己能忍受自我疗伤的孤独和痛苦。我的诗题目叫《蟋蟀》…… 
  唧唧,唧——唧——轻轻拨开草丛你能发现我的存在我是一只蟋蟀每当宁静的时候我就会歌唱为草长歌唱为花开歌唱为晨露歌唱为星月歌唱如果你来了不知你在不在意呀为你的到来我也会同样地歌唱你也不必知道我停在哪一棵草旁你也不必知道歌声来自哪一个方向——田野里有蟋蟀在歌唱——随便拨开草丛你便看见我我会轻的一声跳开别来扰我我是一只蟋蟀美不美丽对我并不重要每一个夏天和秋天我都会在你疲乏的时候轻轻为你喝彩…… 
  唧唧,唧——唧——逍不逍遥对我很是重要我要求我绝对地逍遥自在在我歌唱的时候草儿和花儿会和着我的乐声摇摆——我是一只蟋蟀是田野里歌唱童话的乐天一派随便拨开草丛你便能看见我我会轻的一声跳开我是只蟋蟀快乐的蟋蟀这个春天一晃就过去了,等到我觉察到季节的变化,已经是初夏了。树木早已葱郁碧绿,蜂蝶往来,莺飞燕舞。我仿佛刚从一场冗长的噩梦中醒来,也似乎是大病初愈了,心情终于可以轻松一下。正是这时候我听到夏奶奶病危的消息。 
  传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桥的爸爸。 
  开始我并不相信,也没有在意,就骑车去学校补习去了。在学校我前所未有地平静了下来,学习成绩直线上升,爸爸来了三次,给我送钱、送衣服,说:“你学习进步得这么快,就再接再厉,别往家跑了,我按时给你送东西,你准备好考高中吧!” 
  我信心十足地答应下来,忽略了问一问小荻的情况,也许是爸爸故意闭口不提。半年之后,我参加了中考。结果在意料之中,我考上了。 
  我回到家里,看到了小荻家的院子,院子里青草丛生,恍惚看见草丛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我的心一阵狂跳,耳朵? 
  难道是小荻?我跑到院子里:“耳朵?耳朵?” 
  我大声地叫着,一阵慌乱之后,它才冒出来,果然是耳朵,又瘦又脏的样子。我刚要跑过去,耳朵却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夺路跑掉了。我在后边追,耳朵一溜烟儿出了镇子,向野地里跑去。我追不上了,倚在路口的老柳树上喘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到家我想起了夏奶奶的情况,我问妈妈:“夏奶奶是不是真的病了?”妈妈低着头干活,听见我问她,随口说了一句:“你夏奶奶三个月以前就老了。” 
  “老了?” 
  “心血管病,没来得及到医院,就老了。” 
  我吃了一惊,呆在当场。 
  “那小荻呢?” 
  妈妈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她被夏翎接到了丹麦。对了,还有耳朵,它是小荻送来的,可是耳朵第二天就跑走了,我和你爸爸怎么也弄不回来……阳?” 
  我顿时感到四肢冰凉,一点力气也没有,颓然坐到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妈妈瞅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悄悄地离开房间。我坐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桌子上血红的通知书,欲哭无泪,想喊叫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丹麦,丹麦…… 
  她走了,可为什么把耳朵抛弃了?我出去找耳朵,喊啊,跑啊,找了一中午,就是不见耳朵的踪影。路上人们告诉我,耳朵已经变成了一条野狗,一个多月了。   
  第十四章 她喂养的童话一夜间长大(4)   
  “这家伙厉害,人们不敢捉它。对了,白阳,它不是夏荻家的吗?你……” 
  “它也不听我的。那它吃啥啊?”我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问他们。 
  “逮野兔子,抢镇子里狗的食物。这家伙厉害,狗都怕它。” 
  他们走了。我继续找,河边、路边、草丛,最后我找到了芦苇荡子,它果然在那里,看见我又转身跑掉了。 
  它受到伤害了,不再相信人了。我傻呆呆地坐在草甸子上,欲哭无泪,眼睛干涩,心里面憋得难受。我突然扯开嗓子喊:“耳朵——耳——朵——” 
  嗓子疼痛。 
  我听见身后细微的声响,回过头去,看见耳朵正远远地看我。深深的青色苇子里白色的耳朵看起来很美,也很孤独。 
  我叫它:“耳朵。” 
  它一动不动。我看不清楚它的眼神。我刚站起身来,耳朵就跑掉了。 
  我就这样追着它走,我停下来,它就停下来。没办法,我只能回去。 
  下午我仍旧待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听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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