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爱上养女 初爱,轻于流年

第35章


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真清静。 
  黄昏,我仍旧待在屋子里。录音机里依然是那首《致爱丽丝》。妈妈在外面叫我:“阳,出来吃饭吧!” 
  砰!我猛地一脚把录音机从桌子上踢下来,音乐戛然而止。我在屋子里大吼:“别理我!”之后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终于哭了出来,呜呜的哭声从肺腑中涌上来。我早就该哭上一场了,现在终于找到了哭的理由。我上了高中,有了前途,小荻也走了,不会再拖累我,我现在轻轻松松,哭一场又算什么。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小荻。她走得匆忙,她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好像一个肥皂泡,飞起来,然后在阳光明媚的空中,消逝,没有一丝踪迹。 
  她家的院子依然是离离的青草,蜻蜓和蝴蝶自由地在这里飞舞游戏。黄昏了,蝙蝠在这里翻飞,除了我,再没人来这里,这里早已荒凉。耳朵总是悄悄地来,之后又悄悄地离开。我不得不把狗食预先放到小荻家的废墟里,耳朵来了,会把它吃掉,可是更多的是被街上的狗偷去了。 
  城里我也去了,那些花还在,有的活着,静静地开着花,有的已经死了,枯花的枝子上一无所有。那株蜡梅也死了。人不在了,这些东西都成了孤魂野鬼,在风雨之中,自生自灭。 
  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我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天我会无比感伤。我还知道这天终将过去,成为往事,我将忘了这一切,然后记起来的将只是甜蜜、安静。 
  我一心一意想把耳朵找回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能让它在外边流浪。 
  三个月来,我几乎什么都没干,追随着耳朵在田野和芦苇荡里钻来钻去,给它食物,叫它的名字,可是耳朵固执得不肯让我靠近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秋天已经很深。十月的天气,芦苇花开得正好。 
  站在芦花里,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和耳朵面对面地站在芦苇中间,那一段距离让我伤透了心。我不能放弃你,耳朵,你不会知道的。我绝对不能不管你! 
  开学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可是耳朵却依然不肯跟着我。 
  我只能满含泪水离开。耳朵,对不起,真对不起,你回来吧——这几乎是我天天的话。爸爸和妈妈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敢问我。 
  耳朵继续流浪。   
  第十五章 童话已经讲完,你却被留在了   
  我上了县重点高中,三个月过去了。快到年底的时候,一天,我从传达室里接到了一个很大的邮包。我有些惊异,打开一看,里面是十盒磁带和一个小型的随身听。 
  我放入磁带,按下播放键,一段空白之后—— 
  哥,我是小荻。我知道见不到你了,可又想对你说这些话就录下来了。有一天你会听到的,我想录下来也好,以后哥哥想小荻了,就拿出来听听妹妹的声音……就不想了。 
  是姑姑坚持让我跟她来丹麦的。她说奶奶死了没人照顾我的,我本来想留下来自己照顾自己,可是姑姑一直哭,我心里难过得厉害就答应了她。等我长大了我还会回去的。 
  我知道我会想哥哥的,不过在家也是想哥哥,到丹麦也是想哥哥,还不是一样!就随姑姑来了。到了这里才知道这里比家里孤单得多,他们说话我都听不懂,眼看不见,话也不懂,觉得很孤单。想你的时候我就给你说话,录下来,我自己也常常听,好像有人说话一样,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这些天录了好多了,我想哥哥也会想我的,就挑了一些给你寄了过去,你要是想我就听听,就像和我说话一样! 
  哥哥,以前我不懂得什么是时间,总觉得长大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是突然间就长大了…… 
  奶奶也不在了,我觉得怕,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可是怎么办呢?现在我总是做梦,一做梦就回到了咱们家的那片芦苇荡子。在梦里我还是什么都能看见——我能看见那片芦苇了,就跟你说的那样到处都是白色的芦花,有鸟,能看见那个水塘、绿色的荷叶、洁白的荷花,真好。还有你,哥哥,你光着脑袋跳到水里说要给我逮鱼,你跳进去就不见了,等了半天也不上来,吓得我乱喊,结果从水里跳出一条大鱼,然后说:“小荻,你也跳下来吧,变成一条小鱼。”我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结果就看见你了,你蹲在水里笑,呵呵,说:“小荻,你变成一条小鱼了。”说着你就坏坏地跑过来说,说……要给我吐水泡泡……可是你一过来,池塘的水突然就干了,我们一下子就到了奶奶的棺材前……哥哥,你还记得吗?那次伯伯又骂你。我很害怕就醒了! 
  醒了之后才觉得丹麦离中国、离夕城那么遥远,只有用梦才能走得到。我很难过,可是我不愿意被姑姑看到,那样她会觉得没照顾好我,会难过的。以前做梦是因为梦里能看到东西,现在做梦是因为做梦能回到家里。 
  我永远记得你的话,记得夕城。高高大大的梧桐树覆盖咱们的街道,绿色的树荫下能感到阳光投下来。我都记得,咱们巷子里路面上的石块,哪里有坑,哪里有水,哪里的石头上可以躺下来睡午觉。 
  哥,还是从小时候说起吧,我什么时候对哥哥有印象了呢?我想想……很久很久了,我记不起来了。想起来的就是你老用手摸我的眼睛,毛手毛脚,弄得我的眼睛很痛,别人说你,你还狡辩说:“我在给小荻看眼睛,她的眼睛能看得见,不瞎,真的。”没有人不笑话你。我知道你是在给我看眼睛。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瞎,更不知道瞎意味着什么。奶奶对我很好,伯伯和大妈对我也好,让我知足、快乐。那时候对哥哥应该没什么特殊的印象吧,大概只是觉得你很调皮,是个捣蛋鬼。 
  我总是老远就能听见你的脚步声,急匆匆地奔来奔去,那时候觉得你跑得很快,跟一阵风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只要是你从我身边过,你总是会故意碰我一下,好像不碰一下就不好受一样,嘿嘿,后来我就习惯了,一听见你来了,老早就准备好被你打一下。 
  不知道你那时候什么样子,也不敢摸你。听奶奶说你小时候一直是个光脑袋,跟葫芦瓢一样,像个小和尚,呵呵,小和尚都是没有头发的,平常手里老攥根棍子说那是金箍棒,喊着要打妖精,乱敲乱打,可是够费劲的。(小荻说着笑了起来,我心里却一股酸味。)哥哥还记得小荻那时候什么样子吗?(她什么样子呢?记不很清楚了……很小,穿着一件花衣裳,安安静静地站在奶奶旁边,动不动就撅起小嘴,眼睛大大的,像是两颗黑亮的珠子……还有两个冲天小辫子。)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奶奶说我小时候像个瓷娃娃,不能碰,一碰就哭。 
  我小时候爱哭吗?我都不记得了,唉!现在想起来我已经很久不哭了,我都觉得自己不会哭了。可能人长大了就不哭了。心里难过了就不说话,你就是这个样子,以前很少哭,每一次挨打后就不说话了,嘿嘿,每一次你不说话我就知道你准是又挨打了,每一次挨过打就拉着我去外边……我陪着哥哥一起不说话,可是心里却好像一直在和你说着话。 
  当时到底什么感觉,现在都想不起来了,现在想起来的只是剩下来的难过,两个孩子就好像是相依为命一样。 
  镇子里外都安静得很,树林,水塘,菜地,芦苇荡…… 
  我记得你说过哪一处墙头是可以翻过去的,哪一家院子里的枣树的果子是最甜的,哪一家的老头最小气,从来都不让人吃他的果子,可是你有办法让他乖乖地拿出枣子给你吃,因为他们家的狗被你偷偷驯服得只听你的话,而不听老头的话,他拿你没办法,只能用枣换你不再带他们家的狗出去。呵呵,你得意地嘿嘿笑着。 
  每一次你都留最大最甜的枣给我。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你省下来的。 
  小孩子什么都不多想,快乐就快乐,难过就难过。现在想起小时候,就记得你的那些事情。有一次,你逃学带我出来玩,你多坏啊,把我弄到一个歪脖子树的杈子上,说是做小鸟。我待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就是你什么都不怕,往上爬,弄得树枝咯吱咯吱地响,你在上面尖叫着说:“我们要在树上住。”开始我还害怕,可是你一直不下来,后来,我稀里糊涂地竟然躺在树枝上睡着了。你害怕了,也不敢叫我,怕我掉下来,自己趴在树枝上一动不敢动。 
  最后还是你掉了下来,回去又被揍了。现在我明白了,哥哥就是天生的淘气鬼。 
  哥哥—— 
  只是那些大孩子们很坏,总是骂我“小瞎子”,也就是从他们的话里我才知道我是和你们不一样的,我自己是个瞎子,你们不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学会难过的,觉得自己可怜。哥哥听到有谁骂我就会冲上去和他们打架,和他们吵和他们对着骂。哎呀,哥哥,你骂人骂得可难听了,发了疯一样,扯着嗓子喊!然后他们都会一起扑过来打你,你从来都没认过输,你是好样的。奶奶说:“小阳就是一个孙悟空。”哥,你那时候特傻,只要一说你是孙悟空,你就乐了,哇哇地叫,除了伯伯你天不怕地不怕,哈哈,白阳一直是小荻心中的英雄,就像你常说的黑骏马一样,奔跑……奔跑…… 
  (黑骏马?!对,就是黑骏马,我猛然想起来,我已经把黑骏马忘了很久了,现在一下子想起来,那是爸爸给我讲的故事,一个从天边的山上奔下来的骏马……我几乎把它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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