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下午五点，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入住巴厘岛的酒店。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光导游就安排了四个。在导游讲解行程安排时，灿灿四处张望，大厅熙熙攘攘，起码得有七八十人。等导游发完房卡宣布解散之后，灿灿悄悄问程云：“来了多少人？你们公司人都来了？”
    程云笑笑，说：“差不多80来个人吧。我们公司岂止这些人，早就快200人了。”
    灿灿不解，继续问程云：“那怎么没都来啊？”
    程云柔声地叹口气：“总得有人值班啊。另外，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来不了的，比如来不及办护照的，家里有事的，所以来的就是这些。”
    灿灿撅起小嘴，不无遗憾地说：“唉，太可惜了。”
    程云哈哈大笑起来，问灿灿有什么可惜的。灿灿白了程云一眼，说：“我是为他们可惜。你好不容易大方一回，他们还不珍惜。唉。”
    程云送给灿灿一记爆栗，不满地说：“我有那么抠吗？你也不用替他们担心，明年开春，剩下的同事，公司还会安排他们来一次云南七日游。倒是你自己，这次出来的费用，你得记得还给我。”
    灿灿捂着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让我出？是你请我来的呀！”
    程云被灿灿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看到周围同事开始朝这边张望，赶紧拽着灿灿离开了。
    因为程云和灿灿住的套房，是酒店方面临时协调出来的，条件并不是最好的。套房是里外间的形式，里间是大床加洗手间，外间是大床加沙发和办公桌椅。程云让灿灿先选房间，灿灿毫不犹豫就选择了里间，自然而然程云就选了外间。
    两人刚收拾完毕，Michael就来敲门了。程云刚打开门，Michael就不请自入了，一边走还一边抱怨，他好孤独，同事们都不带他玩。灿灿小声嘟囔：“谁愿意跟老板一起玩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谁还愿意再看老板脸色……”声音很小，还是被程云听到了。程云瞪灿灿一眼，赶忙安慰Michael：“就让大家敞开去玩吧。晚上不是还有聚餐吗？走吧，我和灿灿要去海滩，跟我们一块儿去吧。”Michael这才喜笑颜开。
    傍晚的巴厘岛，美得让人窒息。晚霞映红了半个天际，天空随着落日流转变幻，每分钟都有不同的景致。日落的余辉洒落在海滩上，整个海滩泛起金色。灿灿见过日出，却第一次见识这么美的海上日落，整个人被震撼了。于是脱掉鞋，灿灿在海滩上飞奔起来，用手机一会儿拍拍大海，一会儿拍拍夕阳，一会儿拍拍海滩，一会儿拍拍行人……在夕阳的映照下，灿灿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粉色的光芒，蓬蓬裙和灿灿一起骄傲地绽放着。于是，在程云眼前，一株生命力旺盛的粉色郁金香正盛放开来。没有犹豫，程云用镜头将灿灿的剪影和这壮丽的日落一起捕捉下来。
    三个人在海滩漫步。程云和Michael走在前面，边走边谈工作。充斥在灿灿耳中的就是“UV”、“PV”、“DAU”、“UGC”这些听也听不懂的字眼。灿灿愤恨地瞪着前面俩人，心想，这俩人好无趣，好后悔跟他们一起出来，早知道就跟他们员工一起去玩了，也比跟这两个人更有共同语言。灿灿瞥瞥程云背影，这么无趣的一个人，丹妮姐怎么忍受得了呢？唉，真同情她。
    像是感受到灿灿的心理活动一般，程云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看灿灿，正看到灿灿盯着他看，吓了一跳。怎么说呢，程云觉得灿灿那眼神儿，就像一把把小刀一样插向他。程云笑了，问灿灿：“你怎么了？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听到这话，Michael也回过头看灿灿，然后也感受到灿灿的杀气。
    既然被抓个现行，那更不能退缩，于是灿灿心一横，走上前对两人说：“你们能不能不谈工作？好无趣啊。”程云笑笑，揉揉灿灿头发，问她：“那你想让我们谈些什么？”Michael接口道：“要不就谈谈灿灿吧？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啊？”灿灿白了Michael一眼，跺跺脚，说：“算啦。你们想谈什么就谈什么好了。唉，跟你们有代沟。”
    程云拉起灿灿的手，继续往前走，继续跟Michael谈工作。
    回到酒店。在中央草坪，酒店已经准备了四张长条大桌，铺好了白色的桌布，上面摆好刀叉，还准备了香槟和鸡尾酒。已经有员工陆续入座了。灿灿不太想参加，毕竟这是程云公司的团建。她作为唯一一个家属，未免太突兀了一些。程云也同意灿灿的想法，刚想给灿灿单独叫餐到房间，Michael已经拖着灿灿坐到正中央了，跟大家介绍：“这是咱妹。”程云简直无语了。
    等程云走过去的时候，众人已经纷纷跟灿灿打招呼，热情地招待灿灿了。灿灿不好意思硬撤，只好看看程云，程云点点头，示意灿灿坐下，自己也在灿灿旁边坐了下来。
    上餐之前，自然是作为老板的程云先发表讲话。这是灿灿第一次见到工作环境中的程云。程云站起来，言简意赅地做了讲话，先是感谢大家一年的付出，再讲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以及未来一两年公司的计划和目标。程云的讲话并不豪情壮志，但是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他所讲的每一个计划和目标，都是清晰和可预见的。在一片安静中，程云做了简短的发言，这简短的发言却赢得了长时间的掌声。
    灿灿不禁对程云刮目相看。灿灿以前总认为，程云很聪明很优秀，但是程云的留学和创业，程家和童家肯定给他提供了帮助，这也是她觉得自己永远比不上程云时、用来安慰自己的、看似最合理的理由。可是今晚灿灿明白，程云的优秀真的是浑然天成的，或许真如长辈们所说，他的创业和成绩，完全是自己努力做到的。
    灿灿崇拜地侧望着程云。另一侧的Michael拽拽灿灿，低声说：“怎么样？Charles很牛吧？我也很崇拜他。”灿灿瞅一眼Michael，没说话。
    这时，程云已经坐下。众人也开动刀叉大快朵颐了。程云越过灿灿，问Michael：“你们聊什么呢？”Michael指指灿灿，对程云说：“我正夸她哥很优秀。”程云笑笑，没再理Michael，转而给灿灿剥起海鲜来，一边剥还一边对灿灿说：“你体质弱，少吃些海鲜，把这些吃了就好，剩下多吃些牛排。少喝些冰水……”一旁的Michael听到了，越过灿灿对程云说：“不会吧？Charles，你居然这么啰嗦，简直像在照顾baby。是吧，灿灿？”程云捡起一只螃蟹钳子，朝Michael扔过去：“你不最爱吃海鲜吗？还不赶紧吃！”Michael哈哈大笑。
    程云盯着灿灿吃完剥好的海鲜，又盯着灿灿吃牛排，确定灿灿不会再偷吃海鲜，这才放心。然后又叮嘱了灿灿几句。坐对面的员工看到了，就开始打趣老板：“Charles，您这确实像在看管婴儿。”程云丢过去几个白眼，员工只好收声。
    不过这只是开始，大家还没放开。几杯酒下肚，所有人胆子都大起来。开始劝老板喝酒。对于来劝酒的，程云统统支给Michael。后来，Michael意识到程云在整他，于是就劝员工照顾灿灿。于是，呼啦啦，一票男员工就围着灿灿，非要灿灿替程云喝。灿灿心想，姐姐我躲在这里，躺着都中枪啊。
    没应酬经验的灿灿，哪里知道推脱，接过酒就喝。一喝味道还不错，跟果汁一样，所以喝得更欢了。程云见状，气得要吐血，聪明如他，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一个妹妹。还有围着灿灿的那堆嗡嗡嗡，看着就很扎眼。于是程云站起来，把酒杯从灿灿手里夺过来，一饮而尽。员工们看到老板难得这么爽快，就放得更开了，一杯接一杯地灌程云，当然还有他们和蔼的Michael总。
    趁这功夫，灿灿跟女孩们聊了起来。她们都说第二天要去游泳，灿灿也想跟他们一起去。可是灿灿是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女孩们都说，这问题不大，我们教你，你要实在觉得不够安全，咱们可以再叫上几个男同事，这样就不会有问题啦。旁边几个男同事听到女同事邀请他们一起玩，可高兴坏了，立马扔下老板围过去，纷纷表示要教她们游泳。Michael一看受到冷落，也跑过去，简直要跟男下属拼了，说什么也要亲自担当女子队游泳教练。程云在一旁看着，简直哭笑不得。
    巴厘岛的鸡尾酒，味道的确很甜美，只是后劲儿也很足。到散场时，连喝三杯鸡尾酒的灿灿，已经晃晃悠悠了。程云很无奈，只好拖着灿灿回到房间。人已经醉了，就别折腾了，可灿灿偏不，说什么也要洗澡。所以程云把灿灿送进卫生间，就退到外间。又怕灿灿出什么意外，所以里外间的门都不敢关。好在灿灿只是行走不稳，意识还略微清醒，总算晃晃悠悠洗完澡，又晃晃悠悠滚回床上了。听到灿灿回到床上的声音，程云这才进里间查看情况。
    屋里的场景，简直让程云喷血。醉倒的灿灿，还以为这是在她自己房间呢，衣服散在地上，然后，居然，居然，裸睡。裸睡也就算了，毯子都没盖。程云强忍着鼻血，替灿灿盖好毯子，把衣服一一给她捡起来。一边捡，一边恨恨地回头看那个睡得安然的罪魁祸首。唉，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然后程云开始洗漱，收拾完毕把灿灿的房门关上，躺回外间大床。大早起床、坐了一天的长途飞机、还喝了很多酒、早就累得虚脱的程云，却失眠了。程云在床上辗转反侧中，直怪里屋的灿灿。心想，明天可得把她看严实了，不能再由着她瞎折腾。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第二天，灿灿醒来才发现自己的异常，看到自己重点部位都被毯子覆盖着，就默默祈祷昨天晚上千万千万别太丢人。收拾完毕，走到外间，看到程云已经靠在床上用笔记本啪啪啪地打字了。简直是个工作狂。
    灿灿看程云瞅了她一眼，继续工作，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灿灿悄悄舒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程云开口了：“你收拾好了？”灿灿点点头。程云扣上笔记本，下床，边走边说：“那你等我会儿，我洗漱完了咱们去吃早餐。”灿灿又点点头，然后坐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程云。
    很快程云就出来了。在灿灿还来不及反应要不要进屋回避时，程云已经脱掉一件T恤换上另一件T恤了。这是灿灿第一次看程云换衣服，简直目瞪口呆，第一反应居然是，他身材还不错……换完衣服的程云，看到灿灿那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禁乐了，走过去敲敲灿灿的头：“发什么呆？我为了等你起床，快饿死了，赶紧的吧。”
    吃完饭，一伙人呼啦啦地前往海滩。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旅行社按活动类型分了组，有出海钓鱼的，有潜水的，有浮潜的，还有留在海滩游泳的。灿灿四处张望，寻找昨天晚上结盟游泳的姐姐们，可是那个女子游泳联盟，早已被男同胞给解散了。
    程云看灿灿四处张望，就问她在找什么。灿灿说：“找教练。”程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找什么。灿灿大声说：“找游泳教练。”程云问：“哪里来的游泳教练？”灿灿底气不足地说：“你们同事啊。他们昨天说好今天要教我游泳的。”程云双手插兜里，似笑非笑地盯着灿灿问：“那他们人呢？”灿灿底气全无，犹豫后回答道：“不见了。”程云拍拍灿灿的头，说：“笨啊，人家是客气听不出来啊！”然后揽过灿灿肩膀，边走边说：“走吧，你先陪我去潜水，我再教你游泳。”灿灿一听潜水，太可怕了，拒绝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就看程云要黑脸，赶紧闭嘴了，然后磨磨蹭蹭跟着程云上了潜水的船。
    原来，程云所谓的陪他潜水，真的是陪，就是在岸上替他们看管衣服等杂物。灿灿不仅汗流满面，也要泪流满面了，只好在沙滩上画小乌龟骂程云。差不多快一个小时，程云他们才回来，灿灿画的小乌龟也排了差不多得有50米了。程云下船时，就看到这壮观的“队伍”。
    程云柔声叫到：“灿灿把我手机拿过来。”灿灿看见程云叫她，就从乌龟“队头”跑到“队尾”，眯着眼睛把手机递给程云。程云又说：“稍微蹲一下。”灿灿不解，但是也照做了。程云举起手机对着灿灿就“咔咔”两声，然后说：“我给你和你的队伍合张影，这队形排得不错，你把队员训练得很好。”
    灿灿这才意识到程云在骂她是小乌龟，挥起小手就要打程云。程云人高马大的，灿灿哪里是对手。三下五除二，程云就将灿灿“擒拿”并禁锢在怀里，灿灿越挣扎，程云困得越紧。过了一会儿两人意识到姿势有些尴尬，程云赶紧松手，然后四处望望，发现大家并未留意这边，这才放心。而灿灿的脸，已经像极了蒸熟的螃蟹。程云看灿灿脸红的窘样，觉得可爱极了。
    回到酒店，距离午餐还有段时间，去浮潜和钓鱼的同事还没回来，索性程云就在酒店的泳池里教灿灿游泳。程云要从憋气教起。灿灿说：“这个我会，我学校学过。”程云不解：“那你怎么还不会游泳？”灿灿说：“我只能游一口气。”程云无语。
    无奈，程云只好教灿灿换气。可是理论是一套，做起来又是一套，无论怎样，灿灿就是无法成功换气。本来第一口气时游得好好的，一换气就沉底。半个小时过去，没有任何进展。程云有些不耐烦，就说：“你都笨死了！小锦当年学游泳，我只教了她十分钟，她就全领悟了。你怎么就这么笨啊！”
    程锦是灿灿的软肋。灿灿最怕的就是跟程锦比较，最怕跟程锦比较后，还一切都不如程锦。灿灿从小到大，听到所有人都在说程锦比她优秀，浩然也这么说。这也是灿灿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她始终认为，就是因为自己不如程锦，所以浩然最终抛弃她选择程锦。
    现在程云也这么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种伤疤又被揭开，灿灿依然痛苦。
    所以，程云说完那句话之后，原本积极练习、还据理力争的灿灿，突然安静下来。她对程云说：“哥，你先上去歇会儿吧。我自己练习。说不定练习过程中就突然开窍了。”程云刚发完火，就有些后悔，现在听灿灿这么说，就想借这个机会暂时离开一会儿，缓解一下尴尬，于是就对灿灿说：“你先练着，我上去拿两瓶水。”灿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