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温暖

中午吃饭时，程云跟灿灿说了董事会打电话的事。灿灿有些担忧地问程云：“投票权是融资时就已经确定的事，你现在跟他们提要求，他们能答应吗？”程云自己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定地吃着饭：“随他们吧。也没指望他们真同意。我现在是真的不在乎了。就在这里陪着你，也挺好的。你可要养着我了。”灿灿点点头：“你开心就好。”
    2月初，中国春节。美国并不放假。程云和灿灿早早就储备了很多年货，准备过一个有史以来最甜蜜的春节。除夕这天，两人正在厨房劳作时，程云又接到董事会的电话。出乎意料，董事会不禁同意了程云的两条要求，还额外送给他一份大礼包。
    灿灿在一旁听着，都觉得这个礼包太大了。董事会居然筹了5%的股份，转赠给程云。这样他就成了云视网络的第一大股东，拥有了绝对的主导地位。灿灿欣喜地望着程云，他的夙愿终于达成。可出乎意料的是，程云并没有很高兴，只是对电话那头说再考虑考虑，就挂掉电话。
    程云继续若无其事地烹饪大餐。灿灿有些糊涂了，从背后抱住程云的腰，脸贴在他背上，闷闷地说：“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吗？为什么不答应他们？你不开心吗？”程云擦擦手，转过身，轻轻抚着灿灿双颊：“我开心。但我开心的是和你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不想回去了。灿灿，我们已经蹉跎了很多年，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功名利禄本就是身外之物。我到今天才明白，以前之所以追求功成名就，是因为我没有更好的目标。可现在不同，跟你在一起，比让我管理一家上市公司，更让我开心、满足。”灿灿将头埋进程云胸前，抱得紧紧的。她的程云终于把她放在心里了。
    过了一会儿，灿灿抬起头，对程云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再有半年就毕业了。到时可以回国去找你。不过，还是那句话，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程云将灿灿揽进怀里，静静地想着心事。
    过完春节，董事会第一时间联系程云，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程云正在收拾花园，透过窗户，看到屋里正在劳作的灿灿，心里踏实而满足。他已经想好答案了。所以，跟对方客套几句后，就委婉拒绝了。对方像是听错了一样，再三确认，程云只好大声说：“很抱歉，我不回云视网络了。谢谢大家的好意。”灿灿从屋里听到程云声音，就冲他灿烂一笑，犹如冬日盛放的太阳花。
    灿灿走到屋外，握着程云的手：“你决定了？”程云点点头。灿灿又问：“不会后悔？”程云摇摇头。灿灿拍拍胸脯：“放心吧，我会养你的！”程云揉揉灿灿头发：“是！是！从今以后你可要对我负责。”
    没有了牵绊，两个人的生活十分惬意。白天各自去学校，一个上课，一个写论文。偶尔灿灿也会陪程云去斯坦福，程云上课，灿灿就找个安静的咖啡厅继续写论文。晚上两人一起吃过爱心晚餐后，要么讨论商业案例，争个面红耳赤；要么各自读书；临睡前程云再拉灿灿去街心公园小跑一段；最后相拥而眠。起初，忍了多少年的大灰狼好不容易开荤，频繁“□□”小白兔，后来心疼小白兔体力不支，才有所节制。小白兔这时才明白，衣冠楚楚的大灰狼，脱掉衣冠，就是大灰狼。
    可是惬意的生活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两人开始轮番接到亲情攻势。Michael开始三天两头跟程云打电话，向他诉苦，还威胁他再不回去，他也一走了之。每次程云只能鼓励他挺住，他实在是爱莫能助。
    再后来，灿灿也频频被骚扰，皮蛋和欣然轮番上阵，让她劝程云回公司，公司离不开他，他们也不能没有他。可现在的生活是程云喜欢的，灿灿不想强迫程云做不开心的事情，所以都婉拒了。再后来，连远在澳洲的雅茹都被皮蛋收买了，给灿灿打电话，让她放程云回去。雅茹说，程云不同于普通男人，他是事业心极强的人，他现在放弃事业，就是为了灿灿，他爱灿灿。可是老鹰终究是老鹰，灿灿不能因为爱，就束缚了老鹰的翅膀，她完全可以陪着老鹰一起飞翔。灿灿被雅茹的说辞给逗笑了，这么文绉绉的话，不像她的风格，就跟她寒暄起来，听到雅茹在澳洲一切都好，老公也很爱她，她就放心了。
    挂掉电话，灿灿思量再三。这么多人给她打电话，说明大家都看清一点，程云爱她。程云为了她，在改变自己。自己的当然爱程云。那么，为了程云，是不是自己也要做一些改变？灿灿有了主意。
    这天晚上，程云回家，灿灿把他按进沙发，给他捏着肩。灿灿一边观察程云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程云，要不你还是回去继续管理公司吧？云视发展到今天不容易。”程云微皱一下眉头，回过头问灿灿：“他们找过你了？”灿灿点点头，又摇摇头，继续说：“我觉得他们说的对，爱不是束缚，我不能因为爱你，就自私地把你霸占在身边。你理应有更广阔的天空。”程云有些紧张，连忙问：“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跟我分手？现在的生活，我很开心，你不要多想。”
    灿灿叹口气，看来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果真还是伤害了程云。灿灿示意程云坐好，继续给他揉着肩：“我不会跟你分手，除非你先不要我了。我知道你爱我，留下来也是因为我。可我不想让你做这么大的牺牲。况且，我也很快就回国，到时咱们就团聚了，中间只是暂时分别几个月而已。”程云张张嘴，终于还是说了心里的担忧：“可我怕你……后悔，不回去了。我不能再过没有你的日子。”
    这下灿灿眼里都泛起了泪花。她走过去，坐到程云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以前，我也有错，不该那么任性。但是我保证，我不会轻易离开你，请你相信我。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比你对我更好了。我爱你。”一席话听得程云也有所动容，在吻上灿灿之前，程云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你要是再跑，我就算把地球挖开，也要把你找回来，到时惩罚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而后，留下一室温柔。
    3月初的一个早上，灿灿亲自开车把程云送到旧金山机场，目送他登机。登机前，灿灿举起右手，对着程云发誓：“我何灿灿一定发奋图强，尽快拿到硕士学位，回国与程云团聚。决不食言。”程云宠溺地替灿灿理理长发，留下缠绵一吻，转身离去。
    程云回公司那天，董事会凑齐了全班人马，为他接风洗尘。公司同事，特别是Michael，看到他简直要喜笑颜开了。大家觉得程云就是公司最大的希望，云视网络就要重振雄风了。
    程云确实也没让大家失望。只用一天一夜就迅速掌握了公司现在的所有情况，包括竞争对手、合作伙伴、广告客户的情况。又用了两天做了一个十分缜密的发展规划。Michael对程云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同样是一盘菜，他只能炒个乱七八糟，可一经程云之手，炒出来的却是一盘丰盛的大餐。看来商业头脑，还真是一种天分。第二周，程云就推进了云视网络和Facebook的合作项目，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Michael不得不对程云竖起大拇指：“Charles，你可真行，去Stanford读书都没闲着！”程云会心一笑。
    3月底，云视网络和Facebook正式达成战略合作。灿灿从美国看到消息，无比骄傲，她放程云回去，果然是对的。4月，云视网络发布财报，各项业绩直线上升，加上Facebook这一重大利好，云视网络的股价直线飙升，听欣然讲，董事会那帮人都乐开花了。
    无论再忙，每天晚上11点，程云都要跟灿灿视频通话。通话的时候，旧金山早上8点，灿灿往往都是在床上睡眼惺忪地跟程云聊天。可是，即便天天视频，两人还是饱受相思之苦。
    灿灿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为程云做点什么。
    五一小长假，程云一个人百无聊赖，就窝在家里处理邮件。听到门铃响，还以为是送的外卖到了，就去开门。打开门却看到一个笑意盈盈的灿灿。程云别提多开心了，抱着灿灿就是一顿乱亲。程云把灿灿接进屋里，还一脸不可置信呢：“不是还有俩月就毕业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机场接你。”灿灿抱着程云撒娇：“人家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还有，人家已经毕业啦。现在可是跟你一样的学历哦。”
    程云瞪大眼睛：“什么？你毕业了？”
    灿灿点点头。原来，灿灿思乡心切。为了早日跟程云团聚，就不分昼夜、夜以继日地赶论文，终于赶上第一批答辩。一通过答辩，她就买了张机票回国了。
    怪不得，程云最近跟灿灿视频通话的时候，她都没赖在床上。程云看着灿灿消瘦的下巴和重重的黑眼圈，十分心疼。将灿灿紧紧抱进怀里。
    灿灿在程云的呵护下，整整睡了三天，才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这周，云视网络的员工们，看到工作狂的大老板，一下班就往家赶，颇有点不适应。柴欣然斗胆问程云：“是灿灿回来了吗？”程云当即摇摇头，迅速离去。
    这是一对情侣之间的秘密。他们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团聚，灿灿回来的消息，暂时先谁都不告诉。两人充分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等两个人充分治愈了相思之苦，再把时光分享给别人。
    所以，两周后，上海，当董淑芳为灿灿收拾行李、发现灿灿美国的登机牌时，连声责怪她。程云在一旁心有不忍，连连说：“妈，你别怪灿灿，这是我的问题。”董淑芳丢给程云一个白眼儿，再丢给灿灿一个白眼儿：“唉，我老婆子养你快30年，都没听你叫一声妈。这还得沾女儿的光，才能听你叫声‘妈’。”何志国在一边听到，使劲儿皱下眉头，对董淑芳说：“你怎么能……？”话还没说完，被董淑芳瞪了一眼，就收回去了。灿灿不高兴了，嘟起嘴：“妈，你不能欺负程云。”董淑芳对着何志国笑笑：“看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还没嫁出去呢，就知道护短了。”然后又对灿灿说：“好啦，还没怎么着呢，你倒先急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灿灿一听她妈又要絮叨，赶紧拉着程云上楼了。
    上楼后，灿灿偷偷问程云：“我妈现在对你这么苛刻，你可别往心里去。”程云亲亲灿灿：“才不会呢。我现在才觉得咱妈没拿我当外人。咱妈以前对我太客气了，无论我犯多大错误，她都不会斥责我。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多羡慕你和小锦，羡慕你们还能被骂。打是亲，骂是爱。太客气就太生分了。现在这样才是一家人相处应该有的样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灿灿用手指戳戳程云：“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受虐倾向。那我以后可得好好虐虐你。”程云扑向灿灿：“等不及了，现在就虐我吧。”灿灿一边笑，一边躲：“你现在真是一匹狼，一匹大色狼。哈哈哈。”最终，大色狼还是得逞了。只不过碍于是在家里，两人只能蹑手蹑脚。
    周末过完，两人要回北京。出发前，董淑芳当着何志国的面，把两人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对程云说：“小云，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拿你当亲生儿子。在我们心目中，你是最优秀的儿子，虽然灿灿是我亲女儿，可我还是觉得灿灿配不上你，你值得更优秀的姑娘。”程云和灿灿双双瞪大眼睛，特别是灿灿，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声喊“妈”，董淑芳摆摆手，继续说道：“可是，没想到，灿灿是个死心眼，你更是个死心眼。折腾这么长时间，本以为你们就散了，没想到你们两个死心眼居然能坚持这么久。事到如今，爸妈只能祝福你们。妈以岳母的身份，请求你好好照顾灿灿。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忍耐，也要好好教育她。”程云连连点头：“谢谢妈，谢谢爸。”何志国也点点头。
    灿灿刚要说话，又被董淑芳打断：“小云，这次回上海，好好跟你姥爷、舅舅，还有你父亲，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选个日子，早点定下来。”程云认真地点点头。灿灿抱着董淑芳的胳膊撒娇：“妈，人家还小，不想这么早结婚嘛。”这下程云有些着急。董淑芳瞪瞪灿灿：“还不结婚？！你真以为爸妈老了，耳朵不灵光，脑子也不灵光了？你们每天那么大动静……”“妈……”灿灿连忙阻止，脸已经红到耳根了。程云的脸也红得鲜艳。最后还是何志国出来解围：“好啦，年轻人的事，你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应该多关心关心我。哎哟，我的头有点疼。”董淑芳急了，连声问：“哪里疼？怎么了？怎么了？”何志国向程云和灿灿使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出发，带着董淑芳上楼了。
    又一个周末。程云带着灿灿去了程家。本以为又是一番难堪，谁知在路上，程云告诉她，姥爷早就同意他们的事了。灿灿不敢想，在她不在日子里，程云是如何通过自己一个人的坚持，说服说有人的？他就是这样，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往后的日子里，她不要程云这么辛苦，她要与他一起分担，让他不再孤独。
    程老爷子看到程云和灿灿双双出现，十分开心，还拿出程云姥姥的首饰送给灿灿，说是老人家生前的心愿。灿灿有些不知所措，就看看程云，程云点点头，灿灿就收了起来。程老爷子笑眯眯地对灿灿说：“灿灿啊，你收了我家宝贝，可就是我程家的人了，要抓紧给我生小重孙啊。”灿灿的脸要红到脖子了。程云那个厚脸皮的人，还信誓旦旦地向老爷子保证：“快了。姥爷，我会努力的。”
    因为程老爷子和程云舅舅还要叫着他谈一些事情，灿灿就一个人溜达到院子里玩。恰巧碰见程峰回来。差不多两年没见，程峰更壮硕了，人也稳重许多。乍一看到灿灿，程峰有些吃惊，然后又有些惊喜，再然后就是了然。
    程峰望着晴朗的天空，淡淡地对灿灿讲着他的心事。他说，从小就喜欢灿灿，因为他觉得灿灿跟他圈子里的姑娘都不一样，有种魔力一直吸引着他。灿灿笑笑：“你错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所以你对你圈子之外的人和事好奇，也就不奇怪了。”程峰不甘心，又问：“可程云跟我一样，那他跟你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啊？”灿灿回过头，看看客厅里的程云。
    恰好，程云也望向窗外，搜寻灿灿的身影。两人相视一笑。
    灿灿幸福地笑笑，转过身看着程峰：“他啊，原本和我也不在一个圈子。但是，他却专门为我画了一个圈子，一个只有他和我的小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