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相思南河

29 chapter 29


庄庄和周然然正走着,路过压着满枝雪花的桃树时,正垂头呵了一口气暖手,便看到陈椹和一位女生正迎面走了过来,因为庄庄包裹严实,他们似乎起先并未注意到庄庄,一路低语说些什么。
    那女生便是之前庄庄已经见过好几次陪在陈椹身边的那个女生。
    他们举止有些亲密,注意到庄庄时怔了一瞬,然后庄庄一如往常地朝陈椹问好,陈椹淡淡回应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有些淡,不知是雪天映衬下来的缘故,还是生病了。
    庄庄有些难受与揪心,陈椹已经从她与周然然的旁边走过去了,她依然固执地站在原地,回过头去看陈椹的背影。她想像以前一样问问陈椹是否感冒了,她或许还可以去买些药来,这样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但她现在迈不开步子。
    陈椹身边的女生似乎感觉到背后的这道目光,也无意识地回过头来,见到庄庄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怔了怔,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嘲意,只是微微沉凝着眼神,然后回过头去,低低的对陈椹说了什么。
    大概是她觉得天气太冷了,然后庄庄看见她握住陈椹垂在空气中的手,一同轻柔地伸进陈椹的口袋里。
    自始至终,陈椹皆没有发现她一直在他背后注视着他,也从未回过头来看看她。
    庄庄心口堵的厉害,鼻子酸酸的,连带着心里也酸酸的,渐渐的连陈椹的背影也看不到了,只觉眼前模糊一片。
    但她倔强着,僵持着,一直不肯掉下一滴泪来。
    周然然拍了拍她的背,叹了叹:“走吧。”
    回去的路上,周然然默然许久,还是开口道:“庄庄,陈椹是个不会变心的人,你放手吧。”
    庄庄直觉性的摇摇头,然后说:“陈椹还没承认。”
    “承认什么?”
    庄庄涩然开口:“承认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周然然皱起眉头:“你也看到刚刚他们依偎的样子了,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承认过?”
    庄庄没有再说话。她想起许久前的一天晚上,吴枚音对她说,陈椹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他一直在等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神情庄庄一直没有忘记,悲凉,寂寞,无可奈何,却带着逞强的笑意,与故意轻描淡写的傲气。
    那眼神,和庄庄又有什么不同?
    她暗恋了他四年。不算她曾不确定这种情感的三年。她一直知道自己傻,真正走到这一地步,才发觉原来自己真是傻,傻到可怜,还不愿抽身而退。
    她要他亲口承认。这么多年的喜欢,怎么能连一句承诺都没听到就放手。哪怕那是他对别的女孩子的承诺。
    那晚吴枚音对她说的话,她听在耳边,疼在心里。她对自己说,忘了他吧。但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这么多年了,你舍得吗,当真放得下吗?
    她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放得下的决心,将小屋里的有关陈椹的照片通通收起来,有关他的心事全都堆积在一起,她以为只要见不到他了,她就会忘得更快,将所有过去尘封,甚至当听见他的名字时都会想半天才记起这是谁,见到他只觉眼熟却不记得曾有过他的存在。
    她觉得能做到这份上,她也就满足了。
    但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她一边做这些的时候一边痛哭不已,她从来都很少哭泣,但为了陈椹却真正心如死灰,捧着他的照片,到最后哭到什么也做不了,全部都不舍得,脑中只剩下两个字,这两个字让时过境迁的人看来绝对是持着几分冷笑表示十分幼稚,但于她而言却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全部。
    这两个字是,绝望。
    八年相处的点滴,四年的暗恋生涯,满心欢喜的总是怀揣着希望,然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叫她怎么放得下。
    为了不使自己更难受,她劝服自己,等到陈椹真正承认且公开他等了许久的女生现在已经在身边,她再彻底而死心的放手,就像科幻片里大多特殊的角色,总会有着自己的使命,而她四年来的使命,便这样完成了。
    死心便是如此简单,她只需要陈椹的一句话就好,没有亲耳听见,她都不算作数。
    而还没听见这句话的时间里,她只需要像以前一样怀揣着希望,就好了。
    周末,庄庄还在宿舍里睡觉,电话铃声便连带着震动响了起来,庄庄本是迷迷糊糊着微微接听说道:“喂?”
    下一秒她彻底清醒过来。
    沈浩南在电话里的声线略显慵懒淡然:“我在天台。”
    他没说多余的话,连解释也没有,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下一秒,庄庄就噌的睁开眼睛,不受控制地坐直了身,急急忙忙说:“我马上来,你等我。”
    通话中断,是谁挂断的庄庄已注意不到。
    沈浩南口中的天台,只有一个地方。走过去需要花三十分钟,而沈浩南向来没什么耐心,十五分钟是他的极限,若再多耽误一会也许又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爬上顶楼,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她懊悔不已地试着往前探看时,一边突然想起,为什么他一来电话她就自动性的这么积极?
    对啊,而且这个问题怎么直到现在才想起?
    还有,他为什么会给她打来电话?消失了这么几天他究竟去哪里了?程冉卷毛或者阿奕知道他在这里吗?
    她极速地喘着气,带着一脑子的疑问,一边绕过障碍物向前走着,一边查看着这里的四周。
    或许她见不到,毕竟沈浩南从来都很讨厌等人。
    出奇的,在看到沈浩南的侧脸的那一刹那,在看见他安静望着远方的眼神,她一步步走向他,距离他越来越近时,庄庄极速喘着的气息,以及剧烈跳动的心跳,慢慢的恢复平静了。
    连同她的气息和心跳一起恢复平静的,还有那卡在喉咙里无法问出的那一连串问题。
    大概觉出动静,沈浩南侧头看向她,拍拍身边一块空地:“坐过来。”
    庄庄自然而然地依言坐在他身边。
    沈浩南似乎有些意外,大概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淡然而安静,他挑了挑眉,眼看向前方一片空阔视野,最后仍是没有说话,而是又恢复了他之前的坐姿,略略躺着,像是以前在操场时的一样,手枕在脑后,倦懒的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庄庄率先打破沉默:“多久离开?”
    沈浩南顺势回答:“不久了。”
    “程冉知道吗?”
    “不知道。”
    “卷毛和阿奕呢?”
    “我没和他们说这回事。”
    “那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
    他轻笑一声,听起来更像冷哼,只是语气带着些懒散,更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一件小事,而他不过只是暂时离开一两天罢了的态度。
    若不是浩俞对庄庄说这回事,庄庄不知道沈浩南是否还会这样坦诚地面对她。听见沈浩南这样回答,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浩南望了望这一片开阔的景象,表情虽仍旧一副吊儿郎当,语气却含这些怀念与无奈:“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欣赏欣赏这里的景色。过不了多久,可就看不见也闻不了了。”
    庄庄犹疑开口:“你叫我来,就是想看看这里的景色?”
    “那么还能有什么?”
    寒风吹来,天台还积着些雪,庄庄拉了拉他:“这里风大,要欣赏景色哪里都可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说完察觉语气有些不对,这话的意思仿佛是要劝服一个跳楼轻生的人,得先把他支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才能安心。
    所幸沈浩南也没同她计较,依言听话地坐起身来,懒懒地抖了抖身上的雪,便跟在了她的身后。
    庄庄带他去了学校的琴房。
    冬天的早晨,天还没大亮,琴房还没有人来,安静的很。庄庄一时想不到哪里有既安静又暖和又能使沈浩南满意的地方,思来想去只觉得教室和超市以及这里满足安静暖和的条件,只是沈浩南一走进教室头就痛,超市又嫌吵,便带来了这里。
    原以为沈浩南该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哪知走进琴房他又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皱着眉头说:“怎么来了这里。”
    庄庄回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那您是喜欢哪儿呢?”
    琴房只有钢琴前的一张椅子以及旁边的一小张沙发。沈浩南想了想,于是不再计较,到一旁的沙发前坐下。
    那张沙发上还有一张曲谱,沈浩南坐前将它拿到手上仔细看了一会,然后又觉无聊地散在了背后去了。
    庄庄以前有参加过钢琴与小提琴的培训班,大学以后会时不时在清晨来练习一会,但不能说练习,最多只能说是书写心情,因为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到来这里。
    自从陈椹有了喜欢的女生后,她来的次数便越来越多。所以现在她自然而然地来到这里,在钢琴前坐下,也不觉矫情,只略觉一些疲惫,稍叹一口气,便收拾了心情弹起一首简单的曲子来。
    她不敢太卖弄,只随着心情弹奏,清脆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沈浩南听出了她其中的一些倦怠。
    庄庄看向他:“你来弹吗?”
    沈浩南抬眼看了她好一会,才淡淡道:“我不会。”
    庄庄嘴角扬了扬,显然不信他这番话,她故意拆台:“我早就从浩俞那里看到你以前参加钢琴比赛获得的奖杯了。”
    听见这话沈浩南也没慌张,更未曾因此而想起些什么来,因此失望颓然,只是顺势表情更加大牌,语气欠扁嚣张:“怎么了,那你也该知道我的琴声珍惜宝贵,当然不是轻易就能弹奏出来的。”他眼望了望四周,眼里更加不屑,“何况是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庄庄微笑一声,不同他争,随着手指在琴键上的轻舞,一段缓和优美的乐曲溢了出来。良久,庄庄说:“离开前记得和我说一声。”
    沈浩南的语气依然嚣张:“怎么,舍不得?”
    庄庄点点头,诚实回答:“是啊,舍不得。”
    沈浩南看了她一眼,她正在专心弹着钢琴,不知是这里的氛围和琴声太抒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沈浩南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却没有说话。
    庄庄继续说:“舍不得你养的那只小家伙。”
    沈浩南:“……”他动了动唇:“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养,反正我带它不去。”
    庄庄侧头过来看他,兴奋地点点头:“好啊好啊。”
    沈浩南:“……”貌似一只猫的分量都比他重。
    过一会,沈浩南又说:“毕业之后,你就老老实实找份工作,像你这样的智商,就不要再去暗恋人了,我看着都硌得慌。”
    庄庄猜到他大概已经知道陈椹有女朋友的事了,所以才来劝她,不过不知是怎么,她着重纠正他:“陈椹还没有承认,那是他女朋友。”
    沈浩南的语气像在劝一个天真的小朋友:“你醒醒吧,男人一旦做到这种程度,还需要承认什么?”
    庄庄固执地重申:“陈椹不是这样的人,我上次问过他,他说过只是普通朋友。”
    沈浩南正视他:“那么需要我帮忙吗?”
    庄庄不解地看着他。
    沈浩南双手环胸,懒懒地伸直了双腿,语气却带着一丝认真:“需要我把他带到你面前来,最好再吓一吓他,让他说一说实话,看看现在走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曲音停下,房间一时静默下来,庄庄古怪地看着他,皱眉道:“你疯了?”
    沈浩南的语气又恢复成漫不经心:“要不你一直无法认清,我……”
    庄庄有些气恼,她打断他:“这是我的事,你干嘛操这份心?”
    沈浩南到没有生气,只是接着说:“看着不舒服,就想管管闲事。至少在我离开之前,也该做一件好事不是?”
    庄庄仍有些恼,她望着窗外,回想起上次同陈椹见面时的情景,又觉沈浩南说的其实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他一向嚣张惯了,语气当然欠扁,这样一想,她消了些气,只是仍有些不舒服:“不用你管。”
    静默一会,庄庄又静静说:“我明天会找他问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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