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相思南河

30 chapter 30


沈浩南又重新恢复之前的生活,态度桀骜不驯,在学校横行霸道横冲直撞,逮着谁不顺眼就提到面前来教育半天,幸运的是,都只是一些芝麻蒜皮小事,倒不像之前一样惹是生非,稍不顺心就打架挑衅,只差打家劫舍了。
    卷毛和阿奕都只当他消失的这几天是心情不好,独自呆在哪里或是回家了,现在见到他好手好脚,还依然嚣张霸道的样子便也没多问,仍像之前一样除了闲逛便是溜猫,除了溜猫便是喂猫。
    下午,庄庄约了陈椹出来。
    她原本只是想绝了自己这份念想,希望陈椹承认,希望她也能真正忘记他,只是真正见到陈椹时,看见他身旁还依偎着一个女生时,她只觉一颗心瞬时坠落,真正绝望起来。
    她只是想陈椹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让她知道一直是她在苦苦纠缠,没想到他直接带了女朋友过来,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所有问题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那女孩依偎在陈椹怀里,不知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次约陈椹出来是聊什么,她的态度却很友好,主动伸出手来微笑说:“你好,我叫楚筱秋。我知道你是庄庄。”
    庄庄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无措的,又强自镇定着微微一笑,伸出手去:“你好。”
    她说完看了看陈椹,他似乎有些疲惫,脸色有些苍白,轻轻咳了几声。
    庄庄以前很少见过陈椹生病,纵然是感冒,也因为他饮食作息规律,很少见到过。却不知道现在是为何,感冒了这么许久也未曾恢复,她有些不是滋味,正想提出进咖啡馆坐一会,一旁的楚筱秋听见陈椹轻咳,连忙贴心地对陈椹说:“天气有些冷,我们去咖啡馆坐一会吧。”
    庄庄正要说出的话再次卡在喉咙里。
    陈椹抬眼看了看四周,对楚筱秋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走进咖啡馆,楚筱秋仍然靠在陈椹怀里,右手环抱着陈椹的腰身,掌心包围着陈椹的手掌。不知是不是庄庄的错觉,或者只是因为很少见到陈椹生病,庄庄异样的感觉,仿佛这并非是陈椹搂着楚筱秋,而是楚筱秋撑着陈椹的身体。
    陈椹生活作息一向非常规律,也并没听说过有什么病例,庄庄坐到位置之后看见陈椹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并没有其他什么大碍,于是只觉是自己多想了,她又有些沉默起来。
    楚筱秋温和一笑:“庄庄,你喝什么?”
    庄庄回过神来,大脑还未反应过来便回答道:“一杯蓝山,谢谢。”
    楚筱秋“咦”了一声,似是惊讶:“和阿椹喜欢的一样呢。”
    没有多想,楚筱秋便微笑着对服务员道:“两杯蓝山,一杯摩卡。”
    庄庄想起高中时候,她知道陈椹喜欢喝蓝山咖啡时,放假时便每天都去咖啡馆点一杯蓝山,那时她还不太习惯,只是现在她也爱上了这种味道。
    想起这些,庄庄只觉苦涩异常。那时陈椹还是全校女生爱慕的对象,而现在她也不过仍是朋友身份。
    楚筱秋低声问了问陈椹什么,似是关切,庄庄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见陈椹微微点头,或是摇了摇头。继而楚筱秋放下心来,坐正了姿势微笑着对庄庄说:“我们阿椹这几日生了病,我很担心呢。”
    庄庄讶然:“生病了么?”
    之前她只微微揣测,现在听到确切回复,只觉又紧张了起来。她看了看陈椹,觉得他脸色苍白了些,似乎唇色也有些泛白,不知是不是这感觉有些夸大,她竟没有注意到陈椹微微皱起的眉。
    楚筱秋点点头:“是,感冒了好些天了。前些天还发烧了,吃了好些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好。”
    一旁的陈椹温和打断她的话:“筱秋,不过是小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筱秋失笑地看向庄庄,语气颇有些无奈:“你看,他总这样说。”
    庄庄本想依着自己这些年的经验,出些治疗感冒的好方法,但她发现虽然每年冬天她都会感冒许久,但却从未当过一回事,只是想起时喝些药,很多时候都拖拖沓沓,等到感冒自己痊愈。
    如此一来,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加上他们两人一人一句“阿椹”“筱秋”,她心里更不是滋味,紧紧捏着手指,心里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服务员将咖啡端上来后,楚筱秋将一杯蓝山端至陈椹面前,顺便替他用汤匙轻轻搅拌,待搅匀后才轻柔地放至陈椹面前,一边和缓地嘱咐陈椹:“小心点。”一举一动都善解人意且恰到好处。
    陈椹却没有说话,表情一贯清冷淡漠,半垂着眼睑,不看庄庄,此时听见楚筱秋说话,便微微点了点头。
    楚筱秋先微微一笑,开口道:“庄庄,我今天不请自来,你不会生气吧?”
    庄庄只有摇头,也挤出几分笑容:“当然不会。”
    楚筱秋似是没有看见她勉强的笑意,只是继续温和地说:“你生气是应当的,毕竟是我提前没有打招呼。说起来,还是我缠着要陈椹带我来。”她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继续开口道:“你也看出来了,陈椹这几天生病,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以前很少感冒,我得知消息后还先是惊讶了一会,后来还幸灾乐祸,只是过了这些天还不见好,脸色反而愈加苍白,我才又急了起来,生怕什么时候病情又加重。”
    这是应该的,庄庄点点头,眼前已有些微微的湿润,为了不使对面的人看见,只有趴着脑袋,一边在心里说,原来一直是她自己自欺欺人,陈椹早已有女朋友,众所周知,她却还死死要着一个答案。
    真傻。感觉眼前愈加湿润起来,感觉到眼前越积越多的泪水就快要掉下来时,她心一惊,唯恐被发现,她又轻轻吸了吸鼻子,一边心想,还好,还好,还好陈椹生病时,身边有人照顾着。如果换做她来,她笨手笨脚,指不定又让陈椹难受几分。
    只是越是这样想着,她心里越加难受,心里堵堵的,鼻子也越来越酸,她死命控制着,生怕被楚筱秋看出端倪。
    对面的陈椹听见楚筱秋这样说,只是微微无奈的语气:“筱秋,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
    楚筱秋的声音还响在庄庄的耳边,微微慵懒的语气,还含着一丝撒娇:“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担心你担心谁?难道你还希望我去担心别的男人不成?”
    陈椹没有再说话,眼睛愈加酸涩的庄庄低垂着头,手放在几上掩饰着,她看不见陈椹的表情,只是在这样温馨寂静的咖啡馆里,四处弥漫着茶水与咖啡的香气氤氲中,她仿佛听见了陈椹微微的一声叹息,好似宠溺与温存。
    这样的语气,是她认识陈椹这许多年来,从来也没有听到过的罢。
    ……
    不知是几时离开的咖啡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楚筱秋和陈椹一起相拥离开,庄庄被瑟瑟的寒风一吹,这才觉得有几分清醒过来,望了望四周,她正走在一个十字路口,这条路她说熟悉也不算熟悉,只走过几次,此时站在这里什么感觉都弥漫在了心头,没有了楚筱秋与陈椹在这里注视,她压抑了良久的情绪终于在这样一个寂静而刺骨的街头展现出来。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已经很久很久了,不知过了多久,此时她也不愿再费心去回想,只记得那还是中学时代,陈椹的面容还有些青涩,只是依旧淡漠,他接过她手中的笔记本,微微一笑:“子瑜,谢谢。”
    她的心,因为这样一个难得而珍贵的笑容刹那春暖花开。
    她提起一口气,含着悲苦和酸涩,放声吼道:“啊——”声音哽咽。
    她又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以为快忘记,其实一闭上眼就可以清晰地勾勒出那天的场景。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学校的操场却越来越热闹,全校的师生都汇聚在操场里,加油声不绝于耳。那天她代表班级参加八百米冲刺,而生理期正好在前一天来到,她强忍着疼痛走上跑道,汗水密密麻麻渗出,她苍白着脸,指节都僵硬无比,强忍着跑完全程。
    她跑了第三名。记不清是娇滴滴的同组女生本来只想着保持风度与矜持不愿参加八百米,还是她运气太好的原因,总之她傻乎乎地一直靠着耐力与坚持,最后赢了一直争强好胜的邻班,班里的同学都自豪地拥住她,吵吵闹闹着为班争光,给她递葡萄糖水,却没有一个发现她苍白僵硬的异样。
    那天陈椹强硬地挤进了蜂拥住她的人群,看了她一眼,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然后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离了吵闹无比的氛围中。
    那天风轻云淡,她兀自强忍之时,却愕然感到一股力量,她顺着手腕看去,其实她已有些迷迷糊糊的,何况他还背着光,神情看不大清楚。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紧紧握住她手腕的手掌,仿佛也透着安心与温暖的味道。
    她擦了擦泪,再次嘶哑着喉咙,把委屈与这些年念念不忘的心结一同吼出:“啊——”似是触及到了防线,就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一触即发。
    “啊————”
    她蹲下身来,手掌捂住脸颊,无措又痛快地大哭起来。
    这些年来的独角戏,总算就要亲手为它画上一个句号。
    像是当年在赛道上一样傻乎乎的,傻到以为坚持就有结果,傻到一头扎了进去,便是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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