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相思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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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
    承盛集团。
    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章哲坐在舒适真皮转椅上，他正视着站在面前的庄庄，微笑着说：“明天我们去一趟Z市，那里还有个项目要谈。”
    庄庄眨眨眼，显然已对这种事情习惯了，自然而然开口：“行，去几天？”
    “大概两个星期吧。”
    庄庄挑挑眉，讶然道：“这么久？”
    章哲微笑道：“怎么，不愿意？”
    庄庄摇摇头，也抿着唇一笑：“跟你出差最清闲，我怎么会不愿意去。我只是没想到，派你出差谈项目，竟然也会用上两个星期。也太小觑你的能力了吧？”
    他们一个是上司，一个是下属，按理不适合用这种口吻说话，何况还是办公时间，但章哲却没有责怪，反而微微一笑：“对方脾气有些古怪，派了好几个人去也没有谈成，这次任务落到了我们头上，多划一些时间给我们也是正常的。”
    他眨眨眼，又说：“原本给我们一周的时间，上面说实在谈不拢就算了，但我保证谈成这笔生意，所以特意多要了一个星期。我看你前段时间精神不好，这次去就当放松一下。”
    闻言庄庄才明白过来，自从毕业后她进来实习，章哲是她的上司，又是她的学长，大多时候都对她有过照拂。甚至每次同他一起出差时，他也会适当或适时地包揽着她的工作，庄庄现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听见对方脾气古怪，派了几个人去都谈不拢，不由担心道：“万一对方真的要求一大堆，到时没谈成怎么办？”
    章哲笑意加深，他手臂放在桌上，十指紧扣，态度轻松：“不用担心，你还不放心我的能力么？”
    见状，庄庄只有点点头，章哲的能力她是见识过的，以前她随他一同出差去外地谈项目时，对方因为是一家国内知名度十分高的公司，态度便怠慢了不少，语气鄙夷地嘲笑承盛集团不过是才刚刚起步，连技术也十分落后的小公司。
    其实承盛集团近两年发展势头十分不错，对比大公司技术确实落后一些，但不至于到这地步，要不承盛集团也不会和他们进行商谈。但对方这样说，摆明了是看不起不想合作。
    见状章哲却没有莽撞理论，而是微微一笑，表明贵公司确实科技发达，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很多，然后表明为了这次商谈，我们为此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又仔细一一分析了对方公司近年来涉足的领域，诚恳又精确无比地指出了其发展有哪些不足，然后与承盛集团的发展进行契合，表明合作对于双方的利益与必要性，最后又一一列举了数家近年来与承盛集团合作的享有盛誉的公司，又从侧面表现出承盛集团是对方公司合作的不二之选。
    他叙述这些时从容淡然，不卑不亢，语气诚挚又软硬兼施，加之又能这样轻易看出对方公司的近年发展的不足，说明是提前是做好准备下了功夫的。对方负责人从最初的不屑到惊讶再到最后的敬佩，便爽快地签了字，并表示了自己刚才的歉意，最后握手时又说：“其实我早听说过你的大名，要不是知道已经有好几家公司想挖你去他们那但都被你拒绝，我也真的很想这么做。”
    章哲失笑。
    记忆拉回来，庄庄回到眼前的办公室里，既然章哲有把握，她当然不用担心，但她又想到章哲将一个星期改为两个星期，无非让她多多休息，她便正要开口表示自己感激的话，并试图解释其实自己并非没有休息好，从实习以来她不知已经欠了章哲多少份情，若是再这样下去，她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还，现在恐怕还都还不起了。
    正要开口时，章哲似乎猜出她要说些什么，便微微扬起唇角：“如果是感谢我的话，就不用说了，我都听某人说了一大堆了。”
    他这样说，庄庄只好又微微一笑，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他们私下关系很好，加上年龄相近，除开办公的时间大多可以开些玩笑，说些最近的新闻，猜测可能出台的政策，甚至能从买菜谈到诗词歌赋，从做饭谈到人生哲理。
    章哲懂得很多，庄庄几乎遇到不会的，都可以请教章哲。譬如实习第一天庄庄家里的灯泡坏了，她一个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恰巧正在和章哲微信联系，便随口说了句灯泡的问题，然后章哲便细细地指点她应该怎么做，而家里重新恢复一片光亮时，庄庄简直对章哲充满感激。
    后来在家里做饭时却苦于不好下手，最后做出来的菜也生的生，黑的黑，或是一半生，一半黑。她其实做菜很好吃，但苦于只会做那几样拿手菜，其他的一概不会，并且只能借助万能的酱油或老干妈。对此她无奈地对章哲表示，大概是她和厨房无缘，才会落得像现在这样既饿不死自己，偏又馋得慌什么都想吃的地步。
    章哲笑着提示了她几句哪些菜适合加哪些配料，适合炒多少分钟再起锅，庄庄把它们都认真地记下来并贴在冰箱上，按照这些定律，庄庄的厨艺和以前相比又瞬间上升了好几个层次，没想到作为一个男人，他既会处理公司里的事情，生活中也能如此有条不紊，庄庄觉得她对于章哲又提升到了崇拜这一档次。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总之无论庄庄和他谈些什么，他便能从容地接着她的话继续聊下去，庄庄觉得遇上这么一个上司，也是真真正正需要运气的。
    此时她正准备告退，她的上司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回去记得多带几件外套，这几天虽然是夏天，Z市的天气却是忽冷忽热，说不定就要下雨了。”
    庄庄点点头，扬起一个笑容：“我又不是小孩子，何况我们也去过一次了，上次去淋了一次就够了，这次去我可就知道了。”
    章哲微微一笑，大概是想起了上次去的经历来，眼里溢出一抹笑意。
    庄庄轻轻合上门，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间。
    夜晚。
    庄庄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来走去，一边将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一边在厨房里熬粥。虽说熬粥是最省心省力的一道饭，但鉴于她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厨艺，生怕会粘锅或者水加了太多，于是每隔几分钟她便会去厨房看一看。
    她悠闲地将几件外套叠好放进箱子里，又想到什么，对着墙壁的一个角落说道：“咦，小东西，你说我会不会带多了？虽说那边天气时好时坏，但毕竟还是夏天，带多了外套也很奇怪嘛。”
    墙壁的角落里此时正窝着一只毛发纯白的猫，伸直了身子已经有一个蒲团的大小，肚子微微有些小肚腩，此时正舒服的半眯着眼睛注视着庄庄，不知是想睡觉还是发呆，亦或者是对庄庄的问题压根不感兴趣。
    庄庄并不气馁，而是继续伸长了脖子，手里抖着外套，似乎一定要得到它的答案：“小东西，你说是不是？”
    “喵。”
    得到了回应，庄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外套重新放回了几件，再走去了厨房查看，一边说：“今天表现不错，待会奖励你一小碗粥哦。”
    “喵。”这次的声音带着颤音，似乎带着抵抗排斥和心有余悸的后怕。
    可怕的不是粥，而是粥的黑暗配菜。
    庄庄：“不要这么激动，我会骄傲的。”庄庄一脸笑意，从厨房回来又说：“对了，明天你又要和我去一次Z市，注意不要像上次那么鲁莽了。”
    自从沈浩南出国后，小东西便一直是她在照顾，从当初那么小小的一团，到如今已长大了好几圈。这里没有亲戚和信得过的人，屋里只有她和小东西，每次出差她都会将它带上，除非和几位同事以及其他哪位不熟的上司一同出差，她没有办法只好将小东西打包给章哲几天，其他时候都是能悄悄带上它，便悄悄带上他。
    也是章哲知道她还有一只猫需要照顾的时候，便尽量不让她出差或者安排熟识的人一同去出差，这样大家彼此有一份照应，可以迁就着坐动车或其他交通方式出行。每次庄庄花大力气躲躲藏藏终于将小东西带回了自己的车厢里，便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但如果和其他不熟的领导出差，他们便会安排飞机出行，庄庄是不能将小东西带上的。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章哲便习惯了同庄庄出差时带上一只猫的体验。有一次他逗弄着小东西，突然想到什么，有趣地发问：“为什么叫它小东西？很少有人将名字取成这个。”
    庄庄愣了几秒，指节苍白僵硬，牵起嘴角一笑：“大概就是因为很少有人这样取名字，才显得个□□。”
    章哲深深望了她几秒，凝视片刻后，最后又微微一笑，继续逗弄起了小东西，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