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情

  “那又怎样？”孙悟空不以为然道，“她杀了大半个你的灵魂，应该知足了。就连俺老孙都没有把人打得魂飞魄散过。背叛又算什么？你不是也背叛过俺好几次吗？”
  “你说的也对——嗯？”柒沉猛然反应过来，“我？背叛你？什么时候？”
  “俺也数不清了。你忽然说不继续西行了，还有六耳猕猴，还有那呆子来花果山想激我回去的时候……”
  “等一下，”柒沉打断了他的话，“我什么时候是你那一边儿的了？”
  “不记得了。”孙悟空理直气壮地回答，“但这不是很明显吗？难道你和那呆子是一边的？”
  柒沉哼了一声，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孙悟空以为她生气了，急忙揽过她的肩说：“好吧，就算之前不是一边的，现在呢？”见柒沉还是不说话，他又加了一句，“胆小鬼，俺老孙非常喜欢你，你愿意以后一直站在俺这边吗？这样你之前的背叛就一笔勾销了。”
  柒沉抬了抬眉毛：“你叫我什么？”
  “柒沉。”孙悟空做出一副严肃脸，“咱们成亲吧。”
  柒沉一口气没上来卡在了喉咙里，许久她才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那么难听，“你说……什么？”对了，现在的人都是喜欢了就成亲啊。“可是——咱们——物种不同——”她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了底气。
  “你是妖，俺也是，有什么不同？”孙悟空哼哼道，“俺放弃了成佛，你魂魄又要千万年才能恢复重归仙位。”
  虽说她是妖怪，但柒沉在几百年前为人的经历让她打定自己是个人——而孙悟空的一脸猴样——虽然是一只很酷的猴子——他还是猴子。不过这些又怎么样？她相信自己听见他之前那句话时的心跳不会错。
  柒沉背过脸去，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那……好吧。”
  随后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个灼热的吻。
  
☆、第三十九回
  第二天孙悟空离开了花果山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而柒沉迎来了匆匆赶来的冉玉。他看见柒沉没事之后松了口气，旁敲侧击地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灵清。
  柒沉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告诉他真实发生的事情：“冉玉……灵清来找过我了……”
  冉玉的眼神定住了几秒，随后又移开了视线。“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她……全都说了。”柒沉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然后——她把我绑起来，要把我丢到破魂阵里去——后来大圣正好回来了——她——她自己摔进了破魂阵——我——”
  相比对于孙悟空的那种可以直言不讳地吐露自己的真实情感，对冉玉她总觉得毫不在乎地说出灵清的死亡带着罪恶感，尤其是灵清还说的那些话，让她不得不谨慎地选择自己的措辞。
  出乎意料的是，冉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哦”了一声，转过头看四周的风景。
  “对不起。”柒沉看着他的样子觉得自己的确需要诚恳地道歉，“我——是我导致她——你的匕首——”她说着有些慌乱地从兜里掏出了冉玉之前留给她的匕首。她就是用这把匕首扎进了灵清的小腿。她在查看魂阵周围的时候发现这把匕首仍然躺在地上，在瀑布透进来的光的映照下发着银色的光。
  “不必向我道歉，而且是她对你动手在先。”冉玉皱了皱眉头，“何况……我早就放下了。”他又推回了柒沉拿着匕首伸出来的手，“这匕首你留着吧，我也没什么用处。”
  柒沉有些疑惑他的举动，心想事到如今她不如大方点，直接问出来：“灵清说你一开始喜欢她？”
  冉玉答得也大度：“是。但是身为神仙，七情六欲皆为身外之物，那只是一劫而已。过了就更上一个境界，没过就只能永世困在这世间。这是我们两个的劫，而她如今失败了。仅此而已。”他看柒沉还是有些疑惑的样子，又补充道，“虽然灵清的心魔因你而生，你却不是我们任何一人的劫数。反而，我们只是让你遇见你的劫的契机而已。”他微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两天是有宴席吗？”
  柒沉耳朵根一下子发烫起来：“算、算是吧！大圣西天取经归来，猴子们都想庆祝一番。”
  “是吗？”冉玉嘴角仍然噙着笑，“既然是花果山内部的事情，我就不多叨扰了。不过有些可惜，不能尝一尝这里的桃花酒，想必是独有一番风味吧。”
  “要是想喝，尝一尝又何妨。”柒沉说着叫一只小猴子去拿酒，“地下每年都会埋好多，后山的味道最好。”由于和冉玉坦开了去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忽然觉得与他的交流轻松起来。
  几杯酒下肚，柒沉觉得自己心情愈发好起来，与冉玉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忌讳：“唉，你说当神仙有什么好！”
  “每个人追求不同，成仙还是为人只是一念之差。”冉玉依旧说着他的大道理。
  “你真是和唐长老一样……”柒沉碎碎叨叨地念着，“不过……戒除情感真的做得到吗？”
  “即使是神仙也不能完全做到吧。”他若有所思地说，“每个人都有心结，而我的也是刚刚才解开。”
  “你是说……”柒沉心里想他是不是还一直有些喜欢灵清，知道得知她不在了才死了心。但是这样听起来又很无赖，所以她没说出来。她只是又加道：“这么说，我倒是比较幸运了，丢掉魂魄和记忆，一了百了。”
  “不，”冉玉否认道，“我的心结一直是你。”
  
  柒沉瞪大了眼睛，好在脸已经因为喝酒而泛红，没有什么变化。
  “我是说，我一直觉得很内疚。”冉玉解释道，“是我把你卷进了这件事情，所以我才一直试图帮你。如今这件事情彻底结束了，我的内疚也就不会再出现了。”
  柒沉呼了一口气：“你吓了我一跳。”
  “其实……”冉玉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在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而内疚的话，也许这能让你好受些。我一直都不认为你当时可以称得上‘背叛’。也许她想得夸张了。我知道内疚的感觉，所以你最好想办法原谅自己。”
  柒沉摇头：“我没有多内疚。事实上，在我现在的记忆力，我还几乎不认识她，她却三番两次要来杀我，所以——”她顿了顿，“听起来有些不负责任，但是——”
  冉玉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好地被他压制了下去。“嗯，这样是最好的。”他说，“那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有缘再见吧。”
  他转身走了，柒沉思考着他的最后一句话——就好像他知道自己不会回天庭了一样。
  难懂他知道自己和孙悟空的事情……？不对，他说自己不回天庭应该是因为自己魂魄要无数年才能恢复吧。即使对于神仙来说，上千万年也是极其漫长。柒沉掐了掐自己来到这里的时间——也不过六七百年。等她魂魄恢复，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在看谁？”后面忽然传来一道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威胁气息。柒沉转过身，看见孙悟空有些不爽的脸色。
  “你都看见了，还问干什么？”柒沉摊了摊手，“你也应该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跟我没什么，也不指望我能回天庭。”她的话语间十分自然地试图撇清自己与冉玉的关系——顺水推舟般。
  孙悟空哼一声：“你也没那个胆子吧。”
  柒沉一听有些来了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做了什么就给人留下了胆子小的印象。她虽说在想事情的时候回带上“恐怕”、“我担心”之类的词，这也完全是因为她为人比较谨慎而已吧。但是她不和孙悟空吵这件事情——因为她是真的怕他一棒子把自己打了。
  “不服气？”孙悟空笑着一把把她揽在怀里，“要是俺说，就直接上来打一架，证明你胆子不小。”
  “……你再说我去找冉玉，问他有没有办法让我回天庭了。”柒沉有气无力地威胁道。孙悟空完全不把她的话当真，只是把脸凑过来埋在她的颈窝里。
  “是吗？”他的声音很小，但是离柒沉耳朵很近，听得她浑身一颤。她“嗤”地笑了一声：“假的。”
  反正属于天庭的那部分她已经毁灭了。剩下的部分，倒更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和原来相比有着迥异的脾气和秉性，喜欢着截然不同的人。她回抱了他，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大圣。”
  “嗯？”
  “我是谁？”
  “你糊涂了？你是俺这花果山的郑柒沉。”
  “你呢？”
  “俺是花果山的齐天大圣。”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来头微微仰起，像是在看天上的云，但目光最后聚焦在柒沉身上。他又俯下身去，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温和，带着一点点水果的香气，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柒沉可以感觉自己的左眼皮有些发烫。回荡在她脑海里的却是那句——“俺是花果山的齐天大圣。”这是她想要的孙悟空——但似乎又少了一点儿什么——
  她感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她伸手去抓，刚觉得有些毛茸茸的触感就被对方反抓紧紧握住。他停止了这个吻，但仍然几乎和她嘴唇相碰。
  “但是俺是你的孙悟空。”
  
☆、番外一
  什么是心跳的声音？
  柒沉在床边坐的笔直，头上的红纱遮住了她的视线，但是心跳声却仿佛困在了这纱里，左右撞击着她的耳膜，仿佛是雷公的鼓点在迅速敲击，每一下都让她有些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