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见离人照落花

第88章


她亲自下厨请漾儿吃了栀子糕,漾儿同她和好如初了。
  父亲出来后,带着母亲要回江南。母亲叫她一同去,她看着阿衍渐渐长大,知道他不会因厌恶她连带着厌恶阿衍,便同意了。
  就在她自请下堂的那天,父亲母亲都来了。他回来的很急,祖母问他的意愿,她想着他定是同意的,心里既有解脱还带些悲伤。
  但没想到的是,他拒绝了。叫人把她的父亲母亲送了回去,当着祖母的面把她抱回了院子。
  她是彻彻底底的死心了,大声质问他为何不放她走,他站在她的床前默不作声,只是眼底充满愧疚和爱意。
  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顾家没了,哥哥竟然和他还在一起喝酒品茶,他夜夜站在她的院子外,看着她入睡。有时还会带阿衍过来一起用膳。
  漾儿经常同她一起,府里的下人对她也越发地毕恭毕敬了许多。
  他一个人在院子外说着话,院子里的她只是望着不回话,两人身侧的嬷嬷婆子跪了一地。
  渐渐的,许是她听腻了,便偶尔回他几句。他隔几天便会送些小玩意给她,阿衍闹腾惯了,打碎了好几个。
  母亲常常被他接到府里来见她,久而久之,她发现母亲和哥哥皆在为他说话。父亲犯了重罪,顾家本应诛九族,是他用萧国公的爵位换来顾家活命的一个机会。自小便陪在身边的奶嬷嬷也时不时的会说,他不过是当时为了气自己,才娶了那个女人进门的。
  她呆坐在院子里想了很久,想起那个女人走的时候说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想起这么些年在萧家,虽被剥夺了掌管事务的权利,但日子过得悠闲了很多。他从未曾苛刻过她。她终于决定跟他不咸不淡的过下去。
  日子久了,总是有些东西会被她知道。她不经意间知道了,这几年她生病时,那个总是在梦里抱着自己,哄着自己的人竟然是他。她知道了,他曾为她惩处了在背后乱嚼她舌根的下人。他新娶那个女人进门的那夜,就站在她的屋子外整整一夜。他抱走阿衍的那一晚,喝了一夜的酒。在祖母哪里见到阿衍,也是他叫人特意引她去的。她的心有些乱了。
  当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时候,她再次怀孕了。府里的都是欢天喜地的很,母亲来府里照顾她。
  她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走到了以前顾家自己未出阁时的院子里,呆呆的坐着,心里狂跳的厉害,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声的啜泣起来。忽而,脚下滚了一个香包,那是她缝给阿衍的。通红的眼睛,猛地抬起头来,他正趴在墙上朝着她笑,一如当年的模样。不同的是,他们已经长大。她是他的妻。
  听得他的一声,“烟儿,我们回家吧。”,她不安的心忽而平静了下来。
  两人相扶着,紧紧依偎在一起,回了家。
  
  ☆、萧明远与顾易烟(1)之寂静欢喜
  院子的阳光很好,她静静地站着紫藤花架下,眼神里淡然寂静,他则站在不远处深深地望着她,心头疼痛难忍,这是她嫁给他的第五个年头,他依稀记得,她给他时,娇羞的模样,柔软清香的栀子花香涌进他的脑海,久久不能萦散。
  今上的呵斥、朝臣的争执险些让他对她生了退意,不过好在手里紧紧拽着的香包泄露了他心底的念头。她手上的温度仿佛还在上头,他微闭了眼,以萧家世代承袭的爵位换了她父亲一命,朝野震惊!
  他假装忘记了那年见到的那个缩成一团,哭得通红的她,冰冷刺骨的记忆里唯一的一点温暖,那怕是终生难忘!
  母亲死在父亲怀里,至死都不见父亲一面,祖母抱着他和弟弟坐了一夜,他亲手将妹妹送进了宫,回来就高烧不断,呓语成痴。
  隔着高墙,他拉着她的哥哥趴在墙头,便望见她在小声啜泣,随手扔了腰间的香包,不经意间,她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惊得他失手掉了下去,一旁的山茶花开了,她的笑声成为了他此生的梦靥。
  后来,漾儿回来了。萧家的形势愈发得不好了。祖母心心念念着为他挑选着世家的闺秀,他知道,作为萧家嫡长子的他,婚姻不过只是一种巩固家族的手段,一种传宗接代的方式。祖母不经意间问他,可有中意的女子?他脑海里忽而想起了那个坐在雪地里瞪着他的女子。
  日益沉重的家族渐渐压在他的心头,他带着漾儿去见她时,院子里的花儿都开了。同她的哥哥品茗赏画时,心里隐隐忍不住要问她。
  她来了,盈盈的站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他许久不曾有过波动的眸子里也有了一丝笑意。
  但不久夏家僭越也要迎娶她的消息摧毁了他,她的父亲在婚事在百般推迟,想巴着萧家,又不愿得罪夏家,他冷冷的看着,铁青着脸,心里翻江倒海,连带着对她也有了厌恶。
  又过了半月,他终是迎娶了她。
  大红色的锦绣喜帕被挑开,她紧紧拽着大红色的嫁衣,拽着当年他扔给她的香包,娇羞的小脸在烛光下微恙了他的心,深浓了他的眼。原本孤寂的心一下子有了依靠。
  婚后的日子很是安定,他每日深夜回到府里时,她已趴在桌上睡得很不安稳,但一盏昏黄的烛光在黑暗的夜色里,让远方的他记得,她还在家里等他。
  他轻嗅她鬓上的发,轻柔地吻了她的脸颊,又是一夜好眠。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她正在逐步进入他的生命,渗透进他的血管和呼吸里。画她的峨眉,成为他每日早起的第一件事,身上的一针一线无时无刻不再熨烫着他的胸膛,她安静时的样子,嫣然一笑的样子,甚至是蹙眉的样子都深深镌刻在心头,无法抹去。
  那天天色较晚,府里传来父亲的继室怀孕的消息,他听到消息后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在母亲的墓前喝了一夜的酒,他恨他的父亲!暗沉沉的夜里,他迷迷糊糊的回到家,远远便望见她正焦急的站在门口,等着他回来。他那一刻,心里在想,幸好她还在。
  她怀了阿衍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像个傻子一样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东西全都盘回来放到她的面前。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他刻意每日骑快马回家,陪着她去散步。趁着她昏睡的时候,傻傻的摸着她的肚子,怕把她惊醒了,但又想摸摸孩子。
  孩子四个月时在肚子里动了一下,小小的脚隔着她,在他的手心里踢了一下。他忽而紧紧的抱着她,心里很暖。
  渐渐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很不安分,每天都在动。
  后来,府里出了事!明屿被夏家陷害亵姬失德,失去了入朝为官的资格。他越发地心里沉闷,接着父亲的继室生了死胎,萧家一时之间有些沉重起来。他忙得昏天黑地,心力交瘁,根本无暇顾及还在怀孕的她。直至他半夜惊醒,发现她梦靥呓语,汗流浃背,他才醒悟过来。轻轻摇醒了她,她迷蒙的眼里充满害怕与恐惧,惊慌失措的抱着他,瑟瑟发抖。
  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她,苍白的小脸,眸子里闪过心疼,他笨拙的抱着她入睡,抿着唇替她掠了掠额前的碎发。
  他感觉到了她心里的不安,下意识的推了应酬和杂务,每日早早回来陪着她。
  孩子出生的那日让他措手不及,一向镇定自若的萧大公子徒然变色,惊慌失措的跑回了家。他知道她几个月来一直夜不能寐,每每哄她入睡便要哄一整夜,人也是愈渐消瘦,但不想肚子的孩子会早产!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觉到了怕,他怕她会离开她,像母亲一样永远都不回来了。
  所幸,她平安无事,孩子也保住了。漾儿进宫带来了药,救了她和孩子一命。
  他进来时,她正抱着孩子又哭又笑,心里眼里第一次有了湿意,手里拿着父亲为孩子取的名子,
  她喃喃的抱着孩子,说了一声萧安陵。小字阿衍。
  他第一次抱阿衍的时候,心里生怕把他捏碎了,小小的又红红的他,是他和她的孩子。
  她很是疼爱孩子,整天抱着不撒手,孩子夜里哭得厉害,她怕吵了他,便背着他带着孩子去别处睡去了。
  半夜里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床塌,他猛地惊醒,问了问下人,打着赤脚去找她,她与孩子正睡得香甜,让紧张不安的他哭笑不得。自那日,他便索性陪着她和孩子一起睡,看着她脸上隐隐的懊悔样子,他有了逗弄她的心思。
  ☆、萧明远与顾易烟(2)之寂静欢喜
  朝中的局势越发的紧张,东宫传来消息,太子殿下与漾儿一同坠下了悬崖。他那日将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正欲去找她,外头下人说,宫里出事了!他紧紧皱着眉头,远远看着她正在院子里哄着哭闹的孩子,抿了唇便进了宫。
  那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夏家造反,他被囚禁了几日,心里忽而想着还在家里等着的她如今怎么样了。后,猝不及防,他痛苦的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
  他被抬回萧府的时候,受了重伤,黑暗的世界里迷迷糊糊的反复出现父亲和母亲在脑子里一遍遍的死去,他如同坠入了黑暗的深渊,苦苦挣扎着。直至她抱着孩子来到他的面前,栀子花香味萦绕在他的周围,柔软的手坚定的拽着他一步一步出了深渊。
  他感觉到孩子在他的身侧伸着小手,伸着小脚,她低低的痴语,小声的哽咽占据了他的心头,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睛,想抱着她,安慰她。
  但,命运想他开了个玩笑。他吃力的睁开眼睛时,没有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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