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之始

14 再临河末


再临河末(奥赛勒
    「既然让你去了,那凡事都要听青凛的话,跟紧一点,别因为一时的好奇而离他太远,还有不要给人家惹麻烦啊!听到没有!」哥哥今天一早就在我耳边千叮咛万嘱咐的,像老妈子一样。我想他上辈子也许是个有水桶腰的聒噪妇人吧!我这样想着。
    要是这想法给哥哥知道了,我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好啦!好啦!我知道!这些你已经重复讲快二十遍了,再说下去耳朵都要长茧了。」我作势掏了掏耳朵,立即换来一记爆栗。
    「唔啊!」
    「耳朵长茧?那是你的耳根子还太脆弱了,不受点磨练怎麽行?忠言都是逆耳的,我不现在让你听习惯,以後一个人只身在外就危险了。」
    「你那速哪门子的忠言……」我咕哝道,立刻又被赠与一枚白眼。
    青凛将我拉过去,「我会照顾好奥赛勒的,回来的时候绝对是毫发无伤的送回你面前。」昨晚被搞得没半点机会拒绝,现在也只能落得被迫带我上路的下场。
    「好,麻烦你了,路上小心啊!如果给你造成什麽麻烦的话,可以随时把他绑给人口贩子。」
    ……这语调丶这场景,真的好像一位大婶,在跟即将出们的儿子道别……哎呀!不过光是讲话内容就差太多了,哪个大婶会要人把自己儿子卖掉啊!我在想什麽,八成是昨天没睡好,今天才想到这些有的没的,不能再乱想了啊!
    「你还愣着做什麽?」青凛牵起自己的马转头轻声催促。
    我又愣了一会,之後眼神移到了他□□的那匹马上。
    「马可以给我骑吗?你也知道,前天在峡谷的时候没带上我们那三只马,现在回去大概也跑远了。我体力没你那麽好,不适合走太多路,要有坐骑才行。可以吗?」我很清楚这样的言语非常厚脸皮,但从教堂走到城里距离很长,为了不让自己的双腿受罪也只好不要脸一下了。
    不对呀!照一般来看我好像都一直很不要脸,想一想,我没见过这麽不要脸的人啊!
    等等,奥赛勒你怎麽自己吐槽起自己来了?我现在应该是要努力表现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才对,想这麽多干嘛!
    头部仰角四十五度,视角调到最顶端,咬下唇,嘴角稍微向下倾斜,最重要的,眼睛水汪汪。
    好了!本人最自豪的:奥赛勒式楚楚可怜无懈可击哀求法!
    「……」
    「最多轮流骑,否则就别去!」
    「成交!」我爽快答应了。
    轮流骑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减去了一半的劳累,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这个哀求法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条件如果不是女人的话至少也得是个清秀的美男子,就像我。嗯,美男子,不用怀疑啦!
    我没说错,我认识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麽说的。所以:奥赛勒「八成」是个超级美男子!
    「奥赛勒这孩子可俊得很,如果不看脑袋的话真想把女儿嫁给他。」
    「他这家伙真让人忌妒,三岁小孩的头脑外竟然包了一个这麽帅的脸!」
    「奥赛勒,以你的脸应该很轻松就能把到一堆妹子的,但是你这智商真让人无奈啊!不会好好运用这副俊脸吗?」
    看吧,大家都这麽称赞我的长相的!
    ……怎麽了吗?他们的赞美有什麽问题吗?
    算了,我要赶快跟上马儿的脚步才行,虽然他已经让马走很慢了,但是我这个两只脚的想要不落後还是必须加快脚程。
    我终於再次踏上这条蜿蜒不已的小路,虽然是第二次走过,却与前天时感觉天差地远。前天走在这条路上时我和青凛各携着一个重伤的人,天色渐暗,乌云群集在头顶上方阻挡了夕阳的馀晖。大家的心情都是无法言说的凝重和焦急,我扶着艾洛贝希,尽管因为身形相对他而言比较瘦小而显得吃力,但是我仍然努力带他前进,一步一步,走得比乌龟还缓慢。
    途中我曾因为听见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回头,一回头,我吓出了一身汗,不是因为看到什麽奇怪的生物或是追兵,而是看见我们行经之处有许多的鲜红,这都是艾洛贝希沿途滴下的鲜血!
    我低下头,所站的地方也成了一小洼血摊,血还在顺着他的伤口流出。哇靠!这麽多血?再这样下去他的血一定会流乾哪!我不禁头皮发麻的想。他的伤早就被厚厚一层纱布裹住,血却仍透其而过的渗出,这伤势有多严重也就不言而喻了。於是我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脚微屈,接着再重新站直稳住疲软的步伐,让我能更快的把他送到目的地。
    想到这里,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那湿黏的汗水纵横於脸上,还有看到教堂终於出现在前方的狂喜之情。
    而看回现在的情景,风和日丽,周围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青凛面色柔和的架马走在前面,紧随在後的我也悠悠哉哉的像是要去郊游,轻松得要命,就只差没哼出小曲子了。这样不叫天差地远叫什麽?
    几天来的沉重气氛被这股悠闲一扫而空,内心深处被闲置已久的欢愉慢慢散溢而出,使我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像是尝到了蜜糖一样雀跃。
    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我又有了想找人谈天说地的冲动。
    啊!不如趁这个机会问问他好了:「欸,我问你喔!你帮我们到底是为了什麽?哥哥和艾洛贝希不在,你大可直接跟我说。」
    「那时刚好遇到你们被攻击,一时良心发作就帮了,你要我说几次。」虽然这麽说,但是他语气中并无一丝不耐烦的味道。
    我加快脚步跑到他身侧,「那这几天一直帮我们做东做西又要怎麽说?」
    他继续以原姿态直视着前方,连头也不转的说道:「我不想再说一样的话。」
    「『好人当到底』?就因为这句话?我可没见过这麽好的人。」我嚷道。
    「那只是你过去还没遇到。还有,你再吵的话小心我把你丢回去!安静点!」他低声斥道。
    「好嘛!好嘛!不问就不问。」反正问几次你的回答还是不变,那我再怎麽问也没用。
    被他这麽一说,我就安安静静的自己边走边留神在周遭的景物中,直到他叫我骑上马才将心思放在这匹俊美的坐骑身上。它比我们三人在河末城随便购买的马还要强壮多了,一条条强而有力的肌腱在闪亮毛皮的包裹下展现出美丽的纹理,芋紫色的色泽很独特丶很淡雅,这就是它的毛色。一双棕色大眼在浓密的睫毛陪衬下感觉更加明亮,後颈上的鬃毛是较深的紫色,而且令我意外的是,它的鬃毛好像蚕丝一样柔顺,我忍不住一直抚弄着,等到它的主人发出警示的咳嗽声才停手。
    我从小就特别锺爱马这种生物,所以看到青凛的骏马才会把持不住,并给他仔仔细细的欣赏一番。欣赏完,我对青凛即刻产生羡慕丶嫉妒掺杂的情绪,因为这匹马实在太赞了!
    「如果你再对它『不礼貌』的话,就给我自己下来用走的。」他出言威胁。
    他又走到马旁边,让它慢下来。之後轻轻拍了拍马的脸,拿出一壶水喂他喝,在马专心饮水的同时,青凛温柔的拂开盖到它眼上的深紫色鬃毛,并把嘴附在其耳边喃喃低语着,但我完全听不到他说了什麽。问了也得不到回答。真是怪人一个。
    「青凛哥。」我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叫道。
    「嗯?」他侧过脸瞥了我一眼。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来听听,我再决定要不要帮。」
    「我是想啊,能不能让你教我战斗技巧呢?你这麽厉害,要是能及你的十分之一我就很满足了,可不可以?」我双手合十请求着。
    他没有回应,所以我又不肯放弃的再说:「我之前有学过剑术丶拳术,但是怎麽学都学不好,我很努力很努力了,却没办法有像哥哥和艾洛贝希一样的水准。」
    「不知道为什麽,一样多的练习时间,我练出来的成果却比别人还差。从小我就气自己老是学不好,拿起刀剑,在别人眼里跟拿一束稻草没两样,遇到危险总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却一直无力改变。」我这一回并不是想装可怜来促使他答应,而是真的很希望可以脱离现状。一字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说出,想到以前被人看不起,被人护在身後的经历,我越来越难过。
    我甩甩头赶出这些情绪後,道:「而现在能协助我改变的人出现了,我怎麽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可是他仍旧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看着马喝水,得到这样的答覆让我沮丧不已,只能满腹失望的继续前进。
    马喝完水变得更有精神了,走的每一步都变得比刚才有力,让我不禁怀疑它喝的到底是兴奋剂还是水。而上官青凛好像忘了要跟我轮流骑,就这麽让我一路上舒舒服服的骑着马到了河末城。
    河末城,再次看到它,心中还是一样的感觉。我迫不及待的想冲进城,於是拉动缰绳命令马前进,但是它却如石头一般稳稳的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走啊!马儿,快走啊!怎麽不进去呢?」我叫着。
    「一看到河末就忘记你哥说过什麽啦?好好跟紧我,不要乱跑!」青凛说。
    「喔。」我讪讪然的回应道。
    「这给你,为了以防万一快点穿上!」他手上是一件从头黑到尾的斗篷,我接过手穿上,过大的斗篷帽几乎盖住了我三分之二的脸,露出的只有嘴部和鼻尖。
    「这样可以了吧!」我稍微把帽子拉高一点才能看得见东西。
    他满意的点点头,我们就进城了。
    「对了,你救我们的时候为什麽带有那麽多副防具,而且刚好够全部人用?」我找不到什麽话题,不如就提出我之前稍微有疑惑的事好了。
    「没什麽,不过是我妻子在练习做盔甲,我看到便宜的就买了几个材质和样式都很普通的想给她当样本。」他在提到「妻子」两个字时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很巧的这些数量刚好够你们几个人用。」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喔?看不出来耶,感觉青凛哥你就是个光……呃……我行我素一辈子的人。话说回来啊,前几个月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们城里就一连有好几对男女订婚的订婚丶结婚的结婚,言蓉儿和艾洛贝希也是那段期间订婚的。感觉那段时间城里每天都很热闹呢。」
    啊……
    我都忘了,蓉儿已经不在了。
    他们这天造地设的一对,是永远都不能共结连理。上天为什麽要这样做弄人呐?要是女神真的有在眷顾世人,那就不应该让一对互相深爱的爱侣阴阳永隔这种事发生啊!
    我想到这里,心情急转直下,胸口隐隐作痛起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观察力一向细微的青凛不可能没注意到,但是他并没多说什麽。
    「你之前只说你要经过狼星高原,但是没有说过目的地是要去哪,该不会只是想去锻练吧?」我看他被我影响得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我便说了一些话缓和被自己搞糟的气氛。
    「没有,只是这样走最快。」
    我又问:「那你要去哪呢?」
    「忘了告诉你,我的职业是赏金猎人,从西大陆来的,来北大陆是要回报一个任务。」他沉默了几秒後回道。
    「所以你回报完,要回西大陆了,是吗?」也太巧了,没想到他也是要去西大陆。
    「嗯。」
    所以说刚领完赏金的他身上定有很多钱罗!我并不是要打什麽歪主意,只是想说之後没钱可以先跟他借来用用。嗯,没错,是「借」,等我们在西大陆安定下来後,应该丶也许丶可能就能还清了。
    「我们是要去西大陆找人,所以刚好能一起走呢!」
    「只要你别那麽吵,我是可以一路跟你们到西大陆,你们刚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人指引会比较好。」他说着,眼神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面前的风景,漫步着,最後走入人声鼎沸的市集中,眼神就转移到摊贩上了。
    今天要购买的东西比较少,所以不到一个钟头就把东西都买齐了,接下来就能随兴的四处逛逛。但是不管我怎麽拜托,青凛始终不愿意让我们分开来逛,所以他看什麽我也只能跟着看,见到自己有兴趣却不能驻足。
    明眼的人都不难看出这对我太不公平了,但是想一想,是我自己应拗着要来的,他们能答应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所以我还是别再提出分开逛之类不知足的要求好了。
    嗯……金饰丶布匹丶法师袍丶各式披风丶手镯……琳琅满目,真不知道要从哪个开始看起比较好。现在步入了整体看来是以服饰为主的区块,一到此,青凛慢下了脚步一摊一摊的仔细看着,好像要找什麽东西。
    一连看了许多摊他都摇摇头而後转往别处,明显表现出那些东西他都看不上眼。继续逛着逛着,突然,他停了下来,眼神怪异的看着一个位在角落处的小摊子。这个摊子很不起眼,摆设破破烂烂不说,接近时我还闻到一股怪味道,难怪没有任何客人上门──当然,除了我们之外。
    「不好意思,我想买这个,请问价钱是?」青凛犹豫了片刻後,走上前指着一个挂在後方墙上的匕首问道。
    一位原本坐在那里发呆的胖胖矮矮的老头转头看向匕首,他推推挂在脸上那副金边小圆眼镜,正眼也不瞧我们一眼,肥厚的嘴唇看起来沉重的开阖着:「随意。」
    「请问,您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开价?」青凛不解的再问。
    怎麽有这种老板啊!没定价的东西要怎麽卖?而且好不容易有我们这两个顾客了,却看也不看一下,於是我也明显表现出对他的不爽。
    「这东西我卖谁都行,就是不想卖你,上官青凛!」这……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要不是怕身分曝露,我早就出手教训他了,我们哪里得罪他了!而且他竟然知道上官青凛的名字,难道他们认识?
    「蛤?老头子!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是什麽狗屁态度!我看这些烂东西丶这间烂店全包一包拿去送人也没有人会想要呢!还那麽自以为是!青凛大哥,走!咱们去别家看,别理这个臭老头!」我气愤的说。
    我拉起青凛的手,但是他仍站在那个烂店铺前面,没有要走的意思。
    「走啊!我就不信别间店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匕首,用不着待在这边听他的疯言疯语。就算是你认识的人,但这种态度也太可恶了!」
    「我买定了。」,他没有移动脚步反而扯扯我的衣袖,说,「你先到附近晃晃,当心一点,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别去太远!」
    我见他不容拒绝的态度,只好说声是,转身离开。我的脚步已经尽量慢到不能再慢,耳朵尽可能的拉长,就是想听他跟老板到底要说什麽秘密。
    但是青凛好像早料到我会这麽做,竟然就紧盯着我离去,让我不能够再搞什麽小动作。直到确定我走远,他们才继续说,而这时我也听不清是在说些什麽了。
    但我不会放弃的!我躲在一个邻近的小屋後方,就算听不见,我也要看他们在干嘛。
    我从他的唇形跟隐隐约约的残音只能得知开头是:「我是要把它送给……」
    表情真挚,就跟我之前见到烈日城里一个很穷的老妇人将自己多年前押在当铺的宝贝嫁妆赎回时,拜托老板降低赎金的样子有点神似。只是不同於老妇人的低声下气,他的态度是不卑不亢,举止没有央求的意味。
    「无价。」老头再度以欠揍的表情答道,他的声音倒是不小,似乎被人听见他们说的也无所谓。
    我真搞不懂青凛是在执着什麽,也不过就是支匕首嘛,干嘛一定得买这老头的,而且还要忍受他糟糕的态度,接下来还有很多家店铺,我们还怕找不到比这支更好的吗?
    他俊秀的脸上微露出慌张的神情,说了很多很多话,老头只是一脸欠扁的听着。但是青凛倒也不生气,只是好像很着急,我不禁纳闷那支匕首的来头。
    之後青凛顿了一下,表情很惨淡的说了一句短短的话,老头突然像被雷电到一样全身一震,惊恐地大吼:「你这浑小子说什麽?」
    他低着头,一脸歉疚的说了好像是对不起还是什麽的话,我感到更奇怪了。
    「啪!」
    一声响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但是当看到青凛的头撇向左边,一手抚过右颊,我立刻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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