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王国

第7章


  “是么?难得老相国费心!”刘庆淡淡一笑道:“这么说,小王现在若要建府,相国现在就可拿出现金?”
  “那是自然,只要小王爷示下便可。”
  刘庆诡秘一笑,道:“不知可否将此金先借与小王一用?”
  毛苍心下一惊,忙问道:“主公有何用途,需如此巨金?”
  刘庆冷下脸,道:“怎么,莫非老相国不肯相借?”
  “岂敢。”毛苍见刘庆有不悦之色,忙道:“王国乃主公之王国,国库之金乃主公之金。只是……”
  “那岂不就好说了!”刘庆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道:“明天烦请老相国将此金送至王府便了。时辰已不早了,小王还另有他事,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打搅吧。谢老相国款待了!”言罢站起身,与管筇离席而去。
  望着刘庆渐渐离去的背影,毛苍咬紧牙关,半晌无语,只将一枝竹箸一折两截。  
                  

  六安王刘庆略施小计,从相府“借”出用于兴建王府的五千两黄金,差人分东、北两路,到庐江郡和九江郡购粮,用于赈济灾民。此事按下不提。
  是日,刘庆与管筇从已换上“六安王府”匾额的原衡山王府中走出,一路打听,来到位于南街尾处的“中尉府”。
  六安国中尉邵仲,闻说六安王爷驾临,从病榻上滚落下来,纳头便拜。
  刘庆连忙将邵仲搀起,道:“将军贵恙在身,不必行此大礼。就在榻上说话吧。”
  邵仲道:“微臣闻说主公之国,可恨染疾在榻,未能叩迎,万望主公恕罪!”
  刘庆道:“将军贵体违和,何必拘礼。安心养病才是。”
  邵仲闻言,热泪盈眶,道:“谢主公。微臣何德何能,敢劳主公屈尊枉驾,岂不折杀微臣矣!”
  刘庆笑道:“将军此言差矣!盖因小王久未之国,致使将军因国事操累,积劳成疾,吾心中甚为歉疚,早该登门探视。‘屈尊枉驾’之言,却又何从说起?”
  邵仲闻言,甚为感动,道:“微臣早闻主公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也!”
  管筇见邵仲面色焦黄,道:“将军所染是何贵恙,郎中都有什么说法?”
  邵仲道:“这位想必是管先生了?在下之病,已有三月之久矣!虽经多位郎中看脉,说法却不尽相同,现今便以伤寒症治之。”
  管筇捻须一笑,摇摇头道:“不像不像,老朽早年也曾学过几日医术,可否为将军请一请脉?”
  “是么?”邵仲大喜过望,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管筇伸出三个指头摁住邵仲的手腕,半晌,方徐徐出了一口气。
  刘庆急问道:“如何?”
  管筇道:“邵将军之疾先系由寒气侵蚀所致,本无大碍,后不知因何事动了肝火。致以寒火相煎,血气逆行,由心至脾,由脾至肝,最终肝火旺而心气虚,饮食不思,分泌失调。先前的郎中均以伤寒医之,药不对症,自然收效甚微。”
  邵仲大为惊异,道:“先生所言,甚是相似也!”
  刘庆急问道:“先生可有诊治之方?”
  管筇道:“无妨,待老朽开个方子。如无意外,将军半月后应可下地行走了。”
  “谢谢管先生!”邵仲于榻上拱手道:“先生相救之恩,容当后报!”
  管筇淡淡一笑,道:“哪里话!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也。吉人自有天相嘛!将军乃国之梁柱,若能康复,重振雄风,又何止是将军之福,亦是六安之福、主公之福也!”
  刘庆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小王也得谢谢先生了?”
  “哟哟,那可不敢。”
  管筇开过药方,交于中尉府上管事之人。刘庆见邵仲身体虚弱,不宜久谈,便叮嘱了几句,与管筇告辞而去了。
  半月后,邵仲果然痊愈。
  一日,邵仲来至六安王府,专程拜谢管筇。
  见面施礼后,邵仲道:“全仗先生妙手回春,方使在下死里逃生。先生恩同再造,在下不知何以为报,只有祖传玉璧一只,望先生笑纳,幸勿见辞!”说完将一只谷纹白玉璧双手奉上。
  管筇笑道:“将军差矣!你看老朽似贪图财物之人么?将军美意老朽心领,快将宝物收回。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将军莫非将老朽看作小人不成?”
  “岂敢岂敢!”邵仲见管筇坚辞,只得收回玉璧,道:“只是身受先生再造之恩,无以为报,才出此下策。今见先生高风亮节,实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矣!”
  “这就对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嘛。你我皆为主公属臣,自当一心报国,心无它念。将军若能与主公君臣一心,共谋兴国大业,吾愿足矣!”
  “先生之嘱,乃臣下应尽之责也。今后主公、先生若有驱策之处,在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军有如此之心,吾甚感欣慰。”管筇道:“老朽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在下性命皆先生所赐,还有甚避讳之言?”
  “将军乃一国之中尉,统帅三军,大权在握,还在甚事能使将军忧烦成疾耶?”
  “这个么?唉——”邵仲长吁一声,将攥紧的右拳猛力击于几案上,道:“也罢,我便说与先生听听。”
  原来邵仲自任中尉以来,比较注重节俭,历年的军饷都有些节余。邵仲计划将此节余之饷作为招募新兵、扩充军伍之用。
  去年秋,又到充饷之日了,国相毛苍突然以“王爷将之国,需新建王府”为由,扣下了全年的军饷。邵仲不服与其理论。不料毛苍冷笑着取出一本帐册,道:“中尉大人私藏之金足够一年之饷矣!何需再补?难道中尉大人还要中饱私囊不成?”原来邵仲身边的钱粮官乃是毛苍暗设的耳目,早已将邵仲存饷的帐册抄与毛苍,使邵仲羞怒交加,欲辩无辞。因为按汉律,私扣军饷是要受到追究查办的。
  这件事让邵仲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怒不敢发,久之,便闷出病来。
  管筇听后,淡淡一笑,道:“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将军吃一堑长一智,未尝不是好事。古语云‘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矣。”
  邵仲拱手谢道:“先生金玉良言,在下铭记了。”
 
                  

  六安王刘庆派至庐江和九江两郡的两支购粮人马满载而归,星夜兼程,于第四日傍晚相继回到六安城中。一时间,举城欢腾,万人空巷。城中百姓扶老携幼,涌上街头。粮车所到之处,观者如堵,水泄不通。更有好事者,燃起鞭炮,敲起锣鼓,扭起秧歌,真是一派沸腾景象。
  刘庆吩咐将所购赈灾之粮按人口众寡分作五份,六县自留一份,其余四份即日运送蓼、安丰、安风、阳泉各县。并张贴《安民告示》,召归外出逃荒之民。
  百姓带着布袋、箩筐、竹篮、木盆,到粮车处领取救命之粮。有的口念菩萨,有的跪谢苍天,有的热泪盈眶,有的泣不成声。
  是夜,数以万计的百姓围拥于六安王府周围,跪叩谢恩,三劝而不去。其场面之恢弘壮观,匪夷所思,实难摹状。
  更有甚者,竟有人众于王爷门前高呼:“王爷万岁!”
  管筇闻之大骇,忙着人前去劝阻,向众人道:“‘万岁’乃称颂天子之辞,万不敢胡乱呼之,尔等难道欲陷王爷于不忠不义么!”这才止住众口。
  刘庆听说此事,亦吓出一身冷汗。
  管筇谓刘庆道:“百姓感恩心切,一时急不择言,或可谅解。六安民风淳厚,于此可见一斑矣。”
  刘庆道:“日前曾见手抄太史令司马迁之《史记》,吾读其《淮南衡山》一章,太史公曰:‘夫荆楚剽勇轻悍,好作乱’云云,实为大谬矣!吾看六安之百姓,厚道良善,深明大义,予之滴水,必报涌泉。乃天下至善之百姓也!吾身为国君,既感欣慰,亦觉任重。眼下百姓身处水火之中,吾不能拯之救之,实感愧疚痛心。眼下赈灾不过乃权宜之计,欲使国中百姓安居乐业,先生以为该如何计划?”
  管筇道:“主公真乃忧国爱民之贤君也!治国之道,素无定法。近几日吾亦思之,以为可作三件事。”
  “哦,哪三件事?”
  “一是轻徭薄赋,减税免捐。大灾之年,民不聊生,若是再加之厉徭苛赋、重税杂捐,百姓或死或反,别无他途。《礼记》有云:‘苛政猛于虎’。正是言此也。民与国,若皮毛相依相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民之不存,国将安在?因此,灾年重赋,无异于杀鸡取卵,竭泽而渔,愚之极矣!”
  “甚善,此乃圣人之道也。”
  “二是兴修水利。治国当以农为本。六安地形复杂,易涝易旱,十年九灾。欲除此害,必须大兴水利。安丰之芍陂一带灾年无灾情,便是当年楚国令尹孙叔敖兴水利之功也。水利修成,农家便无后顾之忧,农田得以旱涝保收,粮多则价稳,粮价稳则人心稳。农业强盛,则国有基础矣。”
  “唔,言之有理!”
  “三是鼓励商贸流通。国者,无农不稳,无商则不富。六安之地,南山(区)北畈(区),西凸东平,物产丰富。桑、麻、木、竹、矿,粮、茶、药、果、渔应有尽有,且水陆道路通畅。应大力鼓励商贾流通。流通则市旺,市旺则民富,民富则国强,国强则世道平安,贼盗不起矣。”
  刘庆大喜,道:“闻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令吾茅塞顿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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