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王国

第8章


遂朝门外叫道:“来人,置酒。吾要与先生痛饮一番也!”
  师生二人正欲开怀痛饮,忽见府中内侍进来,朝刘庆道:“主公,毛相求见。”
  刘庆奇道:“他此时却来作甚?”
  管筇笑道:“毛相夜晚入府,必有好事也!”
  “他会有何好事?只怕是黄鼠狼入宅,没安好心吧?”
  “空猜无益,见了便知。我且回避一下吧。”言罢退入内室去了。
  刘庆让内侍招呼毛苍进来。毛苍拱手施礼后,满面堆笑道:“主公赈灾之举,大慰民心。现今举国皆在称颂主公之恩德矣!实乃可喜可贺也!”
  刘庆笑道:“赈灾济民,乃本王份内之事,何从谈起什么‘恩德’?这次赈灾之所以如此顺畅,老相国‘借金’之功亦不可没矣!”
  “主公说笑了。老臣治国无方,主公不肯罪我也就罢了,老臣岂还敢贪天之功!”
  刘庆又笑道:“老相国深夜来访,想来必有要务,该不会只是来谈功论罪的吧?”
  “呵呵,”毛苍诡秘一笑,道:“倒也无甚要事,只是见主公日理万机,身心劳累,老臣实是于心不忍。数日前,江南来一故友,给老臣送来几位女子,倒是颇有几分颜色,老臣年迈气衰,留亦无益,欲送与主公权作侍奉茶水之用,万望主公笑纳。”说完朝外面拍拍手,便见费至领来五位艳丽女子,齐齐站成了一排。
  刘庆见那几位女子,身材窈窕,肌肤嫩白,眉目清秀,楚楚动人。虽论不上国色天香,却也称得上是人间美色。于是略一沉吟,道:“老相国之美意小王心领了,只是现今王府中尚不缺侍奉茶水之人。再说,如今国中百废待兴,百姓乃置身水火,小王又岂敢有贪色享乐之心?孟子云:‘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老相国总不至忍心看着小王之国之初,就被百姓讥为‘率兽食人’之君吧?”
  毛苍见刘庆毫不动心,只得干笑一声,道:“主公宵衣旰食,勤政为民,老臣真是敬佩之至也!看来,老臣是好心办了糊涂事了!也好,主公早些歇息,老臣就不打搅了。”说罢便与费至领着众女子悻悻而去了。
  管筇见毛苍离去,便从内室闪出,哈哈一笑道:“果然是有好事!主公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耶?”
  刘庆冷笑一声,道:“我说他是黄鼠狼入宅,你看,果真被我不幸言中矣!”
  管筇道:“他这只是来试探一番,据说这位相国大人还为你准备了鲁厨乐师、汗血宝马、良犬奇鸟和青铜编钟哩!”
  “他倒是动了不少心思,只可惜他看错人了!”
  次日一早,刘庆草草用过早膳,正待出门,忽闻外间有人高声呼道:“圣旨到!六安王接旨!”
  刘庆慌忙正冠整衣,步入正堂。但见钦差已候于堂前。刘庆跪于地上,静候宣旨。
  钦差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右内史李信成之女李妤,熟
  读圣贤之书,敏而好学,且天生丽质,聪慧灵秀,贤淑端庄。
  着赐封为六安王后,择日完婚;着李府厚备妆奁,即日护送
  该女赴六安国完婚;着六安王庆即日筹备,一俟王后之国,
  即予迎娶,不得拖延。钦此。
  “六安王臣庆领旨谢恩!”刘庆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
  刘庆吩咐安排酒宴,厚谢钦差。
  这道圣旨,确是令六安王刘庆始料未及,猝不及防。来六安才几天,见国中满目疮痍,百废待兴,许多悠关国计民生之策尚不及思虑,许多迫在眉睫之事尚不及料理,哪里还有心思谈婚论嫁?更何况他年方十八,还是一个雏儿,对婚姻男女之事尚不甚了了。此时便让他洞房花烛,还真令他措手不及。
  刘庆找到管筇,道:“先生以为,此事当何以处之?”
  管筇嘿嘿一笑,道:“看来主公是交了桃花运了。昨日半夜有人进献美女,今日一早又逢皇上赐婚,喜事是一桩接一桩嘛!”
  刘庆急了,道:“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先生倒还有心思说笑!”
  管筇正色道:“此事是来得急了些。但旨意既下,主公亦别无选择矣。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此举,名似加恩,实则怕是对主公放心不下吧?主公此时若有异举,定将致天下谤声四起。届时,您将百口难辩,自绝君恩,不得见容于朝野,又何以立足矣!依老朽之见,不若顺时应变,反正婚姻之事,迟早需办;王婚天赐,此乃大汉制度也。早一天迟一天,又有何妨?”
  刘庆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午后,六安王刘庆召国相毛苍、中尉邵仲、内史周原内廷议事。
  四人按君臣品秩入座后,刘庆道:“如今国中大灾连年,田中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吞糠咽菜。而国中税赋较往年却有增无减,令百姓不堪重负,怨声载道。本王以为,治国当以民为本,民富则国强。民贫则国衰。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济民、安民、助民、益民,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是故,当告示国民,减免税赋。朝廷必征之皇粮国税,可适情减削;其余捐赋一概免之。各位以为如何?”
  六安王话音甫落,毛苍便站起来道:“主公悯民之心实为可敬,然若依此减免税赋,将致国库空虚,国力衰微,国之用度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必将国之不国矣!自古以来,百姓耕种国家之田,按制交纳皇粮国税,此乃天经地义之理,似从未听说有过丰年交、欠年免之先例也!何况六安之地,原本十年九灾,如此一开新例,日后将无章可循,无法可依,世道岂不乱了!还望主公三思而后行!”言毕双手一拱,退入座中。
  “相爷之言,下官不敢苟同!”中尉邵仲起身离座,道:“六安适逢大灾之年,田地荒芜,瘟疫横行,路有饿殍,市无行人。若再行横征暴敛,势必将百姓逼上绝路!届时,难保不会动乱丛生,贼盗蜂起,所谓‘官逼民反’,是之谓也!前朝陈胜、吴广揭竿而起,酿成灭秦之乱,殊非本愿,亦为生计所迫也。至于说到‘国库空虚,国力衰微’,卑职倒是困惑:六安置国十年,国库所收税赋当在亿万之数,寻常用于国政、兵饷之银亦屈指可数,按说库中存银应足够应付灾年之变。如今相爷竟言‘国库空虚’云云,殊不知偌多库银何处去了?难道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不成!”言辞咄咄逼人。
  毛苍一听,坐不住了,离座叫道:“中尉大人休得血口喷人,构陷于我!”
  邵仲大笑道:“怪哉!适才吾并未提及相爷之名讳,何来‘构陷’之辞?相爷莫非做贼心虚,不打自招耶?”
  “邵仲!休得在主公面前信口雌黄,胡言乱语!”毛苍被击中要害,气得暴跳如雷。道:“国库之金,自有帐册可查。且不说先前,单是前几日赈灾,便用去五千黄金之巨。而且,今日上午圣旨已到,主公大婚在即,少不得又要一大笔开销。本相在为此事犯愁哩!”
  刘庆笑道:“此事倒无需犯愁。大灾之年,婚礼不可因循常规。吾想何不比照民间风俗,办起来既省俭又热闹,岂不两全其美?”
  “此事万万不可!”毛苍道:“主公大婚,乃天子所赐,历有成规。如过于敷衍草率,且不说王后不悦,圣上那儿也会怪罪下来的。”
  “相国无需多虑。”刘庆道:“王后与我既有夫妻之缘,定将与我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岂会怪我?圣上乃一代明君,向来主张‘举大义不拘小节’。我简俭举婚,意在倡廉俭、止靡费、破陋习,圣上又岂会罪我耶?”
  毛苍一时语塞。
  刘庆见周原坐那儿一言不发,笑道:“适才相国与中尉大人所言各有道理。不知内史大人有何高见?”
  周原起身离座,拱一拱手,道:“二位大人所言各有着道理,卑职愚钝,谨唯主公之命是从。”
  刘庆心想,此人原来是个滑头之人。于是朗声道:“此事本王作主,即行减税免赋之政。着内史即日草诏,布告全国。”
  诸人闻言,便不再言语了。
  次日一早,六安王府外的墙上张贴了一纸布告:
  安民告示
  六安王谕告全国臣民:今岁,六安适逢百年不遇之
  大灾,田园荒芜,颗粒无收,路有饿殍,瘟疫横行。此虽
  为天灾,亦因本王之国迟延,治国无方所致。歉疚之心,
  殊难言表。为奉承吾皇悯民恤农之德,特将今岁之税粮减
  半,其余赋捐一概除免。谨望各县民众各安其家,敬老抚
  幼,俭食省用,共度荒春,重建家园。凡逃荒在外者,希
  互为传告,盼尽早返乡,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
  即日起,凡有违此令,仍行征敛,残虐百姓者,一经
  查觉,严惩不贷。
  大汉元鼎六年三月辛丑
  王府布告减税免赋的消息不胫而走。刹时间,满城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们奔走相告,争相夸赞王爷的恩德。
  那位开杂货店的小老儿跪倒在王府门前,连磕数个响头,道:“老天爷,您可真是开了眼了!让我们摊上了这么个好王爷!”
 
                  
十一
  六安国王后李妤的车辇于元鼎六年四月初二日傍晚时分浩浩荡荡地进了六安城。一时间,举城欢腾,观者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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