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王国

第9章


  李妤离京前,曾经卫皇后召见。卫皇后见其清雅灵慧,善解人意,爱而怜之,奏与武帝获准,遂收为义女。李妤行前,皇后特赐辇车一乘,妆奁十箱,以壮行色。
  此时,六安王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一派喜庆景象。按六安王诏令:一不准文武官员送礼拜贺;二不得动用官兵惊扰百姓;三不得奢靡浪费大摆筵席。
  按六安民间风俗,刘庆让管筇请了一个民间吹打班子来烘托气氛;请了四位百岁老人作为证婚之人;又请了一位擅长辞令者作为“知客”,以招呼客人;还请了一位善歌者来唱“喜鹊。”“唱喜鹊”乃当地婚庆必备之俗,即由一位善于即兴作歌者随着婚礼的进程和当时喜庆的情况即兴作词歌之,其歌词多为插科打诨之俚语乡言,颇为当地百姓所喜闻乐见。
  管筇请的这位唱“喜鹊”者不是别人,便是他们在之国途中遇见的殷老七。殷老七他们听说家乡赈灾和减免税赋之事后,纷纷赶了回来。然而,直到刚才进了王府大门后,他才知道那位送他银子的善心“少爷”原来竟是六安王爷。
  说话间,王后的车辇已到了王爷大门前。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闹作一团。
  管筇让撤去车辇,换上一乘民间小轿,让王后盖上大红盖头坐入轿中,再让四位农夫打扮的轿夫将小轿摇摇晃晃抬入二道门前停下。然后请王后下轿,由两位村姑打扮的女子搀着王后,再由两个身穿大红兜肚的男女孩童将装有花生、棉籽、红枣、百合的两只布袋轮流铺于皇后脚下,使皇后踩着布袋缓缓前行,直至厅堂。这袋中的红枣、花生、棉籽、百合各有含义,喻示新婚夫妻早生贵子(男孩女孩交错而生)、百年好合。
  这其间,殷老七一直随着皇后边走边唱,引得周围观众笑声不绝。
  在王府大门前,殷老七唱道:
  花轿来到王府前——哎哟哟!
  府上花好月又圆——嗨嗨哟!
  可知轿上坐哪个——你猜猜罕?
  花轿帘儿遮得严——看不见哟!
  在二道门前,他又唱道:
  花轿来到二道门——哎哟哟!
  轿上下来一个人——嗨嗨哟!
  花容月貌真好看——乖乖哟!
  怕是仙女下凡尘——妈妈耶!
  过二道门门坎时,他又唱道:
  王府门坎就是高——哎哟哟!
  差点闪了王后腰——不得了!
  哪天找个锯子来——干啥子?
  锯回家来当柴烧——哎哟嗬!
  王后到了厅堂,他又唱道:
  王府厅堂真排场——哎哟哟!
  只有柱子没有墙——日怪罕!
  大红灯笼高高挂——干嘛事?
  王爷王后要拜堂——快活啦!
  旁边一人扯了扯殷老七的衣襟,小声道:“今日是王爷大婚,可不比咱老百姓家,你可别满嘴胡扯,扯出事来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殷老七笑笑道:“俺晓得的,你看我那荤段子不是一句也没有嘛。”
  那人笑笑,道:“我听你最后那句‘快活啦’,就不像是好话!”
  “办喜事么,可不就得有点喜庆味?太板了谁爱听?再说,咱王爷他是个随和之人,不爱计较的。要按规矩,王爷的大婚能让咱这号人进来掺和?”
  “那倒也是。”
  正说着,婚礼正式开始了。管筇让四位百岁老人在上首端坐,权作“高堂”,然后冲众人道:“今日是王爷、王后的大喜之日,也是我们六安国的大喜之日,本应举国同庆,万众同欢。然时逢大灾之年,王爷为免靡费,也为与民同庆同欢,特诏令不得按朝廷制度大肆铺张,只依六安民间风俗从简操办。我等须领会王爷一片忧国爱民之心。在此,我谨代表六安万千臣民百姓,恭贺王爷王后新婚大喜!恭祝王爷王后白头偕老,比翼双飞,恩恩爱爱,福寿无疆!”
  “祝王爷王后白头偕老,福寿无疆!”厅堂上响起一片应和之声。
  “现在,请王爷王后拜天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十二
  入了洞房,刘庆几次欲揭开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王后李妤却死死扯住盖头之布角不放,使刘庆无从得手。刘庆暗忖:大凡皇帝赐婚之女,往往多从江山社稷安定稳固着眼,但讲懿德,不计容貌。想必新娘容丑貌恶,羞于见人,倒也在情理之中也。也罢,此女无论如何丑陋,一来系圣上金口赐婚,二来又为皇后新收之义女,自是得罪不起、退却不了的主儿。皇族婚姻,多为政治联姻,原不足为怪矣。自己生于皇族之家,自是身难由已。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且虚以周旋,敷衍过去再说。于是,躬身一揖,笑道:“王后千里而来,风尘仆仆,一路颠簸劳顿,想必身心困乏,待吾吩咐女婢前来侍候洗漱,用些晚膳,早点安寝吧?”言罢蹑手蹑脚便要抽身开溜,忽听身后一声娇语:“主公且慢!”
  刘庆闻言一怔,心想,这女子虽容貌欠佳,声音却倒娇若莺啼。遂道:“王后还有何差遣?”
  “臣妾岂敢差遣主公!主公亦操累一日,即请自便吧。臣妾既已嫁至王府,便非外人矣。日常洗漱膳饮之琐事,自会安排料理。主公操心国政,日理万机,身心疲惫,岂能再为臣妾饮食起居之芝麻小事挂心耶?”
  刘庆闻言一惊:这女子说话不光声音曼妙,且通情达理,善解人意,难怪皇后会收之为义女了。想到这里,心中不免生出爱怜之情,道:“王府大婚之礼,原该排场恢宏,大操大办。只是六安适逢灾年,百姓日月艰辛,国力衰微。小王只想节减开销,便按民间婚俗敷衍了事,甚是委屈王后了,还望王后体谅一二?”
  “主公此言差矣!”李妤道:“六安蒙灾,原不宜嫁娶。然圣意既下,拂之不敬。未嫁之日,原以为主公生于豪门贵族,不过纨绔子弟耳,孰料主公竟如此忧国爱民,是为难得之明君贤主也!见此,臣妾倍感欣慰荣幸。唯自恨不能为主公排难分忧,岂敢再给主公添累耶!再说,你我既为夫妻,自当同甘共苦,荣辱与共,风雨同舟,相濡以沫,‘体谅’二字,日后还望休再提起!”
  刘庆一听此言,顿觉热血沸腾,百感丛生。此女如此贤淑良善,善解人意,实乃始料未及。能娶如此贤妻,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也!于是,上前一步拱手道:“王后贤淑宽仁,令小王汗颜。你我既为夫妻,终须见面。无论王后容貌如何,小王绝不敢有嫌弃之心!”言罢,见李妤不防,猛地一下扯去盖头。
  盖头除去,李妤面色绯红,似羞似恼,坐于灯下。刘庆揉目一见,惊为天人!但见她:肤若凝脂,面如桃花。眉似春柳,口如樱桃。更有那点漆般的双眸,秋波荡漾,顾盼生辉,如娇如嗔,似怨似艾,一颦一笑,俱摄人心魄矣!
  刘庆怔怔地瞅着眼前这位天仙般的娇妻,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半晌不能一语。
  李妤羞答答坐在那儿,半嗔半喜道:“原以为主公是个谦谦君子,想不到竟如此莽撞矣!”
  刘庆木纳半晌,这才回过神来,道:“王后在上,请受小王一拜。”
  李妤慌忙起身还礼,道:“您是王爷,除了圣上与皇后,谁敢受您之拜呀!再说,你我虽是夫妻,终为君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日后万不可乱了礼数也!”
  刘庆叹了口气,道:“王侯之家,礼数过多,实令人烦不胜烦。还不如民间夫妻,随随便便,亲亲热热,自由自在哩!”
  李妤笑道:“主公别说傻话了,既生于王侯之家,这也是身难由己之事。”
  说话间,忽闻外边二更鼓声。李妤红着脸道:“夜已深矣,待我侍候主公宽衣,早些歇息吧?”
  刘庆亦脸色酡红,就似吃多了酒一般,道:“还是我与爱妃宽衣吧!”
  李妤脸红更甚,低语道:“那怎好……羞人答答的?”言罢便要吹灯,却被刘庆一把扯住。
  李妤又羞又惊,娇喘不已,嗫嚅道:“你¨¨¨却要怎地?”
  刘庆嘻嘻坏笑道:“不必灭灯,小王只想看个究竟。”说完,一个“饿虎擒羊”,将李妤拦腰抱起,朝卧榻而去。  
                  
十三
  三月初八日,清明节。
  一早,刘庆起了床,对王后李妤道:“今日乃清明佳节,吾欲携众臣属至皋陶之墓去祭奠一番,尔与我同去,如何?”
  “是上古四圣之一的皋陶么?”
  “正是。”
  “臣妾闻说皋陶乃山东曲阜人氏,如何竟葬于此?”
  “爱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皋陶当年,曾辅舜佐禹,功盖天下。帝禹曾欲传位于皋陶,然皋陶却卒于禹之先。于是禹将其后人封于六地,故六之城亦有皋城之称。”
  李妤笑曰:“如此说来,主公亦可算得上是皋陶传人矣!”
  刘庆道:“皋陶后裔者有二十余姓,你们李姓亦是其中之一,爱妃原本便是皋陶后裔也!”
  李妤欢喜道:“是么?那臣妾今日更该去拜祭先祖了。”
  不一时,随行人众齐集于王府门前,刘庆与王后上了车,管筇与钟沮骑马随其后。一行人便朝城东方向缓缓而去。
  皋陶墓在六安城东南约十里处。此地古柏参天,绿荫遮地,墓地东北,有淠水环绕。实乃胜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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