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纪

夜里，天空开始放出晴朗的星星，喧嚣的城市里，灯红酒绿的街道上，人们的脸上写满迷茫，不停前进的货车里司机的眼睛里满是困意，但他们仍不能停歇，必须向前走，如同一具具迷茫的行尸走肉。他们渴望安静，可他们的心却并不安静，他们没有驻足仰望星空看月亮数星星的机会。
    电脑桌就在窗户旁边，一眼就能望见外面的星空，左侧是放满书的书桌。白雪从里面抽出一本书躺着看。在那之前她又和李天羽聊起关于林若可的故事。白雪想她的确是个可爱的孩子。
    她和他是邻居，她小他两岁。五岁时幼稚的她和他玩过家家做了他的新娘，她对他说：“天羽哥哥，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做你的新娘。你不可以让别的女生做你的新娘好吗？你也不可以喜欢别的女生，只要有我，只要有若可就好了。”
    七岁的他微笑抚摸她柔顺的及肩长发：“傻妹妹。那你一定要快点长大，才能做我的新娘。”
    她努力点头：“恩！若可一定要快点长大。”
    她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总是问头发花白的奶奶：“奶奶，别人家小孩子的爸妈都在身边，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呢？他们去哪了呢？”
    年迈的奶奶惊异：“若可的爸爸妈妈是很厉害的人物，他们是厉害的宇航员，他们都在月亮上建造房子。等到黑夜的时候，若可就能看见月亮上的爸爸妈妈，月亮上的爸爸妈妈也能看见若可了。”
    她咬着唇瓣：“黑夜里的月亮。哇！我的父母在月亮上，只要等到黑夜我就能看到他们了吗，奶奶？”
    “恩。”
    于是她每天白天都期待黑夜，每次黑夜都期待有月亮，她常常独自一个人一整夜趴在窗台上看月亮，对着它说话，喊它爸爸妈妈。
    那个下午下了小雨，她无意在爷爷的书房里发现那本彩色的相册，里面有好多人都是彩色的，却唯独有一对男女是黑白色的。她发现那个女人和自己长得很像就把它从相册里抽出来放在口袋里。
    她躲进房间里看那张黑白相片，男人的长相帅气俊朗，女人的容貌如花娇羞。她把他们放进温暖的手心里举得高高地仔细看。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和他们两个很像，可是她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下过雨后的夜里冷冷地，黑黑地，看不见天空上的星星和月亮。她和奶奶躺下了，她拿出黑白相片问奶奶：“奶奶，你知道他们两个是谁吗？”
    年迈的奶奶皱紧了眉头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从眼眶里流出来。
    “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紧紧抱住了她，不停亲吻她，额头和脸颊：“可怜的孩子，奶奶没事。”
    她也试着努力亲吻奶奶的脸颊，然后像个大人一样抚摸奶奶的脸颊和头发：“奶奶乖，奶奶不哭，若可最喜欢奶奶了。”
    ——
    她和他终于在一所小学上学，那一年，她七岁，他九岁。
    那天，奶奶生了病，爷爷陪奶奶到医院看病，输了液。傍晚放了学，西边的夕阳照红她的脸颊，在等待家人的孩子中，她焦急着不停跺脚。不知是哪个顽皮的学生说：“大家快看，林若可没有爸爸妈妈，林若可根本就等不到家人接她回家，因为林若可是个孤儿。”紧接着，所有的孩子都说她没有父母。她开始不安疯狂地争辩：“不是的，不是的，我有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都在月亮上做宇航员。”顽皮的孩子说：“大家不要信她，那是大人骗小孩子的话，林若可的爸爸妈妈早在五年前的那场车祸里死了，林若可是个孤儿！”
    双腿开始颤抖，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撞进李天羽的怀里。她回头，是惊惶的面孔：“对，对不起，天羽哥哥。”
    李天羽拉着小林若可，把她藏在身后，大声辩驳：“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那样，若可有爸爸妈妈，我是若可的哥哥，我的爸爸妈妈就是若可的爸爸妈妈。”
    他努力争辩保护身后的她，一辆汽车驶来，是林爸爸把他俩接回家。
    她靠在他的肩头上问他：“天羽哥哥，我好害怕，如果以后他们还欺负我怎么办呢？”
    他说：“不怕有我在，我保护你。”
    她不哭了，看着他咯咯地笑：“天羽哥哥，等若可长大以后嫁给你做你的新娘好不好？那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若可了。”
    他抚摸她及肩短发：“傻妹妹。”
    夜里，天黑黑地，夜空幕布上洒满发光的星星，还有一个最明亮的圆月。她和往常不同，她不再苦苦趴在窗台守候月亮。她只是看着夜空上的圆月咯咯地笑，指指它又摇了摇头。
    奶奶感冒发了低烧，早早地就躺下休息，她站在旁边看奶奶睡着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然后，端起桌子上的一杯凉白开，走近熟睡的奶奶，往她身上泼。
    奶奶被吓醒，是诧异的目光：“哎呀！若可，这是怎么了？”
    目光是呆滞无神的，她说：“奶奶，对不起，若若可想要给你端水喝，可是一不小心没端好，就……”
    奶奶的嘴角是苍白的，声音也沙哑着：“我的宝贝若可，知道心疼奶奶了，快过来让奶奶看看你有没有事。”
    她摇摇头：“奶奶，你放心，我没事。”
    奶奶把她抱上去，两人躺在一起，她抚摸她的小背，是柔软的。她仔细看奶奶脸上的皱纹，深深地。她又问那个话题：“奶奶，若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妈妈呢？”
    仿佛已经对说谎这种事情不感到愧疚，表情依旧是伪装的慈祥：“等到我们宝贝若可每一天开开心心的长大懂事的时候。”
    她的神情凝重：“我一点都不开心。”
    “若可，怎么不开心了呢？”
    她挣脱她的怀抱，将透明玻璃杯用力在地上摔碎，回头给她一个凶狠的表情，像提线木偶一般走出去。
    什么开心，什么爱，都是假的，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任何人欺负我，我会尽我所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为此，即使抛弃一切都不可惜！
    圆月暗淡下去，隐藏在乌云里，黑夜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