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座传说

第二章金色寻回犬
    宽敞的教室里充满了早晨的阳光，窗外一棵高大白杨树上长着茂密的枝叶，枝头上翠绿饱满的树叶随着清风婆娑起舞。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在黑板上洒下一条光带，耀眼的光斑星星点点地散落正在台上授课的教师的西装上。这是一位身材挺拔，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笔挺的浅灰色西服，深黑色衬衣的领口处整齐地扎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
    “均衡价格是指消费者对某种商品的需求量等于生产者所提供的该商品的供给量时的市场价格。”
    教授以他独特的磁性嗓音在向学生们描述着一个难懂的经济学概念。
    “均衡价格是由需求和供给两种力量共同决定的。在均衡价格下的交易量均称为均衡交易量或均衡产量。”
    讲台旁边的铁皮柜子里设有一台电脑，电脑和屋顶的投影仪相连，投影仪射出的光束照在白色的投影幕上，悬挂在教室前方一幅约为七十二英尺的投影幕布上就清晰完整地呈现出了电脑屏幕上的影像。
    现在的大学教室，确切地讲应该称之为多媒体电教室了。学校给每个教室都配备了一套多媒体教学系统，任课教师在上课之前只需准备好与课程内容有关的幻灯片，再通过这套设备把幻灯片在电子银幕上放映出来，这样就完全取代了把所讲的内容书写在黑板上的这种传统的授课方式。
    这是一个能容纳两百名学生同时上课的大型阶梯教室，教室右侧分别有两扇通往走廊的门，左侧的墙壁上安着宽敞明亮的落地式玻璃窗。学生上课的座椅被一条通向后门的过道分割成前后各六排的两个部分。整个教室是呈阶梯状逐渐升高的，这样就使得坐在后排的学生能够清楚地看到讲台，不会被前面的同学挡住视线。
    柳原趴在倒数第三排的座位上发呆。面前摊开的课本从上课铃声响起那一刻开始就没翻过页。坐在她旁边的舍友阿彩正在一个蓝色的小笔记本上快速地些着什么东西。
    前排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名始终全神贯注听讲的学生，多数学生坐在教室靠后的位置。在这些学生当中，有认真听课的，有玩着手机的，还有两名学生在角落里低头私语。任课讲师好像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但他还是以精神饱满的状态在讲台上授课。
    “江崎怎么没来？”阿彩小声问柳原。阿彩是位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的姑娘，细长脸，皮肤有些黑，染成褐色的卷发顺着额角波浪似的披垂下来。她总是习惯画着淡妆，很有立体感的眼眶上涂着一层浅紫色的眼影。
    “不知道，估计是昨天晚上又玩得晚了，还没起床吧，你看他们宿舍那几个人不是也没来吗？”
    “没想到大四以后，来上课的同学变得这么少了。”阿彩感慨了一句。
    “大家都忙着找工作，谁还有心思上课啊。对了，你参加面试的那个公司怎么样了，有消息吗？”柳原的脑袋枕在胳膊上，侧过脸问道。
    “还在等通知呢，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就能收到信息。哎？你那边找得怎么样了？”
    柳原嘟着嘴巴，说：“下星期要和江崎去参加中国银行的招聘考试，是江崎让我报名的。”
    “去银行工作不是挺有意思的吗？我也想去呢，江崎一心想进银行的吧？”阿彩停下手中的笔，若有所思地问。
    “可我并不想去！”柳原说着就把脸埋进胳膊里，面颊两侧的卷发散落在桌子上。
    “你今后想从事播音主持的工作吧。”
    “嗯。”柳原轻点了一下头。
    “说到主持，这大概是我们在广播站工作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可惜不久以后我们就要离开了。”阿彩不无遗憾地说。
    “毕业以后我想找一份主持人的工作，已经习惯在播音室里了，离开后会觉得很不适应。你不打算继续考研吗？”柳原仰望着天花板，眨了眨她那细长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已经放弃了。”阿彩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估计也考不上，我也不打算再继续考下去了，想早点工作，不能总是伸手向父母要钱吧。”
    “但至少你应该试一试啊，不参加一次怎么会知道呢？”
    “唉，快别说我的事啦，你和江崎怎么样了，你们打算毕业后直接结婚吗？”阿彩转移了话题。
    “江崎对我真的是非常好呢，不过，对于刚毕业的我们来说是结不了婚的。毕竟工作还没稳定下来。”说到这儿，柳原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模样。
    “真羡慕你啊，我要是有一也天能碰到意中人就好了。”阿彩低声感慨道。
    “氏杰就挺好的啊，你们两人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吗？我看你们俩挺般配的。”柳原一脸认真的表情对阿彩说，“而且他人也很不错，你倒是考虑一下嘛。”
    “他啊，快算啦。”阿彩撇了撇嘴，“那家伙一看到甜露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整天被弄得神魂颠倒。上次甜露已经都明确表示不喜欢他，结果氏杰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有时候真替他感到心酸呢。”
    阿彩提到的甜露就坐在前面不远的座位上，披着一头飘逸的秀发。望着那俊俏的背影，就知道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看来那老兄真的是没救啦。”柳原一边开玩笑一边随手翻开了教科书，“都不知道老师讲到哪了？”
    窗边的一位同学拉开了窗帘，强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柳原的脸上，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你去过江崎家吧，她父母对你还好吗？”阿彩随口问道。
    这时，柳原的眼睛里骤然飘过一层阴云，目光凝视着前方。
    “怎么了嘛，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看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阿彩注意到她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这个忙你帮不了。”柳原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说不定我能帮你想出解决的办法呢。”
    柳原叹了口气，“我觉得江崎的母亲并不喜欢我。”说话的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啊？”阿彩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江崎妈妈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做，每次去他家里，我都能感觉到他母亲的脸色会变得特别难看。”柳原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她母亲总是嫌我不会做饭，家务也做不好。”
    “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啊？”阿彩气愤地把笔扔到桌子上，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全都喝光了，又“咚”的一声放到桌子上。
    前排的几位女生听到响声后，扭过脸向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
    “那江崎的父亲是什么态度？”阿彩接着问。
    柳原低垂着脑袋，满脸泄气的样子，“他爸倒是什么都没说，既没表示同意，也不反对。真不知道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她母亲对我能有如此之大的偏见。”
    “那江崎是怎么说的？”
    “江崎夹在我和他母亲之间肯定很难受。他也曾向父母表示过一定会跟我在一起的决心。我们没有办法失去彼此，现在的我只能努力做出改变，让他的家庭能够接纳我。”
    “江崎最近整个人都貌似消瘦了不少啊，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吧。”阿彩低头看了看手表，聊天的这会儿功夫，时间已经过去半个钟头。
    整个教室里充斥着学生们低头私语的嘈杂声。
    “下面哪位同学能说一说供求变动对均衡价格的影响。”台上的讲师突然提高了嗓门，“有哪位同学愿意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说说自己的看法，期末考试有加分的哦。”
    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听课的学生都低着头，心里期盼着千万别让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吗？”讲师仍在催促着，他还是希望能有学生自发地回答他的问题，这也是对自己教学质量的一种检验。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十分清楚。
    “还是没人愿意回答吗，那我只能点名啦。”老师看上取有些失望，从放在讲台上的纸袋里取出一本花名册，翻开一页念道：“李纪元，哪位同学是李纪元，请站起来说一下自己的观点。”
    在场的学生一脸茫然地面面相觑，都没有一个吱声的。
    “李纪元是哪位？请李纪元同学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讲师的目光扫视着后排学生的面孔。
    “老师，李纪元没来。”坐在门口的一个小胖子喊道。
    “这样啊，他生病了吗？请过假了没有？”
    “我也不知道，从早晨就没见过他了。”
    讲师一脸无奈地笑了笑，把花名册又翻过去一页说道：“请郑志浩同学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一听到不是自己的名字，学生们如释重负般地松口气，顿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哪位同学是郑志浩，请回答一下问题。”讲师重复道。
    学生们仍是习惯性地保持着沉默。
    “老师，郑志浩不在，”从后排的角落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这么说又没来吗？真是让人伤脑筋啊。”老师一脸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低着头继续翻着花名册。
    “兰佩君，来了没有？”这次他特意选了一个女学生的名字。
    “兰佩君？”他重复叫道。
    仍是无人应答，从后排的学生中发出一片嗤嗤的笑声。
    “怎么又不在啊？”老师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抬起头喊道：“学习委员在哪？你们班的学生都去哪啦？”
    发现连学习委员也没过来上课，班上的学生都乐开了花，教室里顿时笑声一片。
    “这下可有好瞧的了，学习委员还在宿舍里呼呼睡大觉呢。”坐在门口的小胖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场的学生们仿佛在观摩一部喜剧片似的，趴在那里前仰后合地笑着。柳原也被这颇具喜剧色彩的一幕逗得合不拢嘴。
    老师在讲台上独自摇着头，又“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说：“今天来上课的人就这么少吗？”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失落感。
    “下了这节课大家都先别走，我要点一下名。”老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一听说老师要点名，学生们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给江崎发信息让他立刻过来。”阿彩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柳原。
    柳原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掏出手机，拇指熟练地按着屏幕上的键盘。她以短信的形式将要点名的消息通知了江崎。
    在大学里，决定一门课程能否顺利地通过，期末考试占十分之六的分值，平时的课堂表现也占十分之四的比重。如果有一次被老师点住名不在的话，期末考试的成绩就会被扣掉二十分，如果连续两次被点到名字，就意味着该课程期末考试要考出满分的成绩才能不被挂科。而想在期末试卷上打满分是很难做到的，所以平时成绩就显得尤为重要。
    由于昨天夜里玩得太晚，这个时候，江崎宿舍的几名男生还躺在被窝里闷头大睡。
    江崎在十分钟前就醒了。他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下收拾柜子里的衣服，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早晨的八点四十分，距第二节课上课的时间还有近半个多小时。他打算先整理一下柜橱，然后吃个早点，在从从容容地去教室。
    早晨的空气清新得像是被洗过一般，屋外传来了清脆的鸟叫声。
    江崎弯下腰正在找东西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柳原发来的一条短信：
    老师说下课后要点名，请见到信息后立即赶往C座B305教室。
    怎么会这样！江崎心里咯噔一下，将手机扔到床上，跑过去拍了拍还在睡梦中的程霖，“赶紧起来吧，喂，别睡啦，老师说下课后要点名呢。”
    “嗯……点什么名啊？”程霖嘴里呓语般地冒出了这几个字。
    “快点清醒清醒吧，穿上衣服赶紧去教室。”江崎又推了推他的肩膀。
    “真倒霉啊，又是他的课上点名。”宿舍里一位身材魁梧的男生撑起上半身说道。看样子他也收到了消息。
    刚才还在说梦话的程霖顿时睡意全无，用手撑起身子抱怨道：“哎呀，昨天小说看得太晚了，早晨竟然没起来，怎么大家都睡过头了吗？”
    宿舍里其他三位学生也立即从铺上跳下来，慌慌张张地开始穿衣服。一个男生不小心把搁在地上的水盆踢翻了，在半空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昨天晚上你在宿舍里洗完脸，为什么连水都不倒？而且还放到我的床铺下面？”这名男生衣服和裤子全被溅湿了，他愤怒地吼道。
    “都怪你自己不小心，从床上跳下来的时候也不看着点。”
    “还不是你把水盆放在我铺下面的？”
    江崎见状，急忙跑过来劝解道：“别吵啦，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赶紧去教室。你们先穿衣服，我去通知氏杰他们宿舍。”说完江崎就跑了出去。
    氏杰这会儿也正忙着穿衣服，寝室内一片狼藉，扑克牌和喝完饮料的空瓶子被随手扔在地上。
    江崎推开门冲了进来，从桌子上抓起氏杰的书包说：“还不快走，老师要点名啦。”
    “等一下，我的帽子找不见了，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明明放在这里了啊？”氏杰一个劲儿地在衣柜里翻着，怎么都不到他那顶标志性的咖色鸭舌帽。
    “都这会儿啦，你还在找那顶破帽子？再不走我就不等你了啊。”江崎催促着他赶快动身，“你们宿舍其他人呢？都走了吗？”江崎环顾四周问道。
    “我们也是刚得到要点名的通知，你进门之前他们刚出去。”
    氏杰匆忙地锁上了门，两人像逃命似的从寓里跑了出来。
    穿过一条由砖头砌成的小道，来到教学楼前的一块空地上，两边是种植着低矮灌木的绿化带。财经大学的教学楼共有六层。进入一楼大厅，楼梯的两侧是明亮的大镜子。
    江崎气喘吁吁地爬上二楼，宽阔的走廊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
    “哎……终于赶过来啦，累死我了。”氏杰弯着腰，双手扶膝长出了一口气。
    “还是快点走吧，在哪个教室上课？”江崎气喘吁吁地问。
    “你不是知道在哪个教室吗？看看柳原给你发的短信不就行了？”
    “刚才走得太着急，手机落在宿舍里了。你也不知道在那个教室吗？”江崎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得瞪大眼睛反问道。
    氏杰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嘴里还喘着粗气：“我怎么会知道在哪个教室上课啊？一路上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你跑过来了。”
    “我们上三楼找找吧。”江崎提议道。
    在大学里，学生上课是没有固定教室的。经济类的课程往往被安排在教学楼的二、三层，一楼是主修文学类的教室，四楼以上则是计算机或是以数学统计等相关课程为主的多媒体教室。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得到消息的学生陆陆续续地从后门地溜进来，然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门口附近的座位上。经济学老师双肘支在讲台上，照着一个印有学生名单的小册子念到：“陈诗婷，来了没有？”
    “到！”教室中间的一个女孩子高高举起了手。
    “韩佳蓉。”老师每念到一个学生的名字时，就下意识地抬头向前扫上一眼。
    “老师我在这里耶！”这是一个娇滴滴十分柔弱的声音。
    “江崎他们怎么还不过来，都干什么去啦？马上就轮到他啦。”阿彩对柳原说。
    “我再发条信息吧，不知道他收没收到我的短信。”柳原迅速拿出了手机。
    江崎的手机在床铺上响个不停，可是，这时候他已经不在宿舍里了。
    “还是别管他们了，每天晚上那样狠命地玩，早上能起来才有鬼呢。”阿彩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柳原长舒了一口气，朝门口的方向望去，依然不见江崎的身影。
    “张建良同学没来吗？”老师在讲台上继续念道：“康氏杰！康氏杰来了没有？”
    “康氏杰同学在不在？”老师将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学生们相互张望着，无人应答。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准备继续念下一人的名字。
    “到！”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氏杰呼哧呼哧地跑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穿着黑衬衫的江崎。
    见到江崎，柳原顿时来了精神，眼里绽放出光芒。
    “你就是康氏杰呀？”老师惊诧得张大了嘴巴。
    “是呢，嘿。”氏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他习惯性地用手去挠头，发现自己的鸭舌帽落在寝室里了。
    “那么你就是江崎喽？”老师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突然闯入的年轻人。
    “不好意思打扰您啦！”江崎上半身微微前倾表示歉意。
    “江崎？我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学校的那个学分绩点测算系统是你开发的吗？”
    江崎在大二时曾设计过一套计算学分绩点的软件。
    “嗯，是我。”江崎点头承认。
    “你开发的那套测算软件可是给老师们省却了不少繁杂的计算，你很有天赋嘛。”老师以钦佩的目光注视着这位身材消瘦，长得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是利用课余时间编的一套软件，纯属个人爱好而已。”江崎腼腆地笑了。
    “你们这是去哪啦，怎么现在才回来？”老师忽然又换了一种语气质问道。
    “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睡过头啦。”氏杰作了如实的回答。
    “这人脑子没问题吧？说是去卫生间之类的话不就好了吗？这样一来通知他们点名的事还有什么意义。”阿彩气愤地说。
    老师以严肃的目光望着江崎，“你和他是一起过来的吗，这么说你也睡过头了？”
    江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他没想到氏杰竟然直接承认了他们迟到的事实，只好硬着头皮说：“老师，实在不好意思，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嗯，你们先回到座位上去吧，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啦。”老师朝他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俩找地方坐下。
    “这两个臭小子还真是走运啊。”阿彩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无可奈何地扬起了眉毛。
    柳原朝江崎挥了挥手，江崎径直来到她的身边，氏杰也跟了过来。
    没等江崎坐稳，柳原就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责问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坏事去了？老实交代！”
    “哎呀……好疼。”江崎两手拼命地挣扎着。
    一旁的氏杰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晚上玩了会儿牌，结果早晨就没起来，你别生气啊。”
    “哎？氏杰，你们宿舍的人都没过来吗？不是也发信息通知他们了吗？”柳原满脸疑惑地眨着一对细长的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
    氏杰环顾四周，果然，寝室里的学生除了他之外竟然一个都没来。
    “咦，不对吧？他们都没来吗？听到点名的消息，一个个跟兔子似的迅速跑出去了，只把我一个人扔在宿舍里。怎么反倒是我先过来了呢？真是让人想不通啊！”氏杰皱着眉头，一副百思不解的样子。霎时间，他的眼睛瞪大了一下，用手捂着脑门说：“啊，该不会是几个人起来之后，去水房洗脸刷牙了？记得我走之前把门锁上了，难道他们没带钥匙吗？还是钥匙被一起锁进屋子里了呢？”
    “哎呀，这是很有可能的哦！这下你可闯祸啦。”柳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江崎的脑袋被她用胳膊一直压在桌子上。
    “哎呀……好难受。饶了我吧。”江崎发出了苦苦的哀求声。
    “他们应该会原谅我的吧？啊……哈哈……”氏杰挠了挠头，裂开嘴笑了，“他们不会怪我的吧？啊哈哈……”
    男生公寓的走廊里传来一片沸沸扬扬的吵闹声，五名学生正傻傻地站在寝室外面。
    “我刚洗完脸回来，就看到门被锁上啦！”戴眼镜的男生手里还端着一个绿色的盆，脚上穿着带孔的塑料拖鞋。
    旁边一位又瘦又高的男孩光着上身，两只胳膊紧紧地抱在胸前，哆哆嗦嗦地说：“冷……好冷啊……衣服都没穿，怎么去教室啊？你们出来洗漱，没有一个人拿钥匙吗？”
    “听说要点名，本想先过来洗把脸，走的时候，还看见氏杰还在里面，没想到这小子自己一个去了教室不说，还把门给锁上啦！我的钥匙就在外衣兜里装着呢，这下可好啦，衣服也被锁进屋子里面。”一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学生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咱们都被锁在外面啦，又没人带钥匙，这下可让氏杰这臭小子给害惨啦，等他回来，一定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咱们几个人狠狠地揍他一顿。揍死他！哈哈哈，阿……嚏……”光着上身的男生打了一个喷嚏，在屋外的这会儿功夫里，他似乎已经感冒了。
    “对！一定要把他给揍死！”又瘦又高的男生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吃午饭的时候，柳原点了一份小滑肉盖饭，和阿彩并排坐着。
    整层餐厅的面积非常大，点餐窗口前挤满了学生。厅堂中央是餐桌区，纵眼望去，全是前来用餐的学生。
    餐厅提供的午餐种类十分丰富。有各式各样的特色炒菜，有花样繁多带有北方特色的面点小吃。食堂还为学生们精心准备了酥松香甜的小点心，一个个被摆成好看的造型放在盘子里。
    江崎端着铁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放着三杯奶茶。他将杯子摆到两位女孩子面前，问道：“氏杰又跑到哪去啦？刚才打饭的时候，人就不知所踪了。”
    阿彩翘起嘴示意江崎的身后，“他呀，端着盘子跑到甜露那边啦。抓住各种机会对人家大献殷勤。甜露对他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的，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阿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
    顺着阿彩所指的方向望去，氏杰正在不远处的餐桌上和两个女孩子起劲儿地聊着天，嘴里一边说着，两手还在空中不停地比划，坐在他对面那位身穿浅粉色蕾丝裙的女孩子只顾吃着盘子里的午餐。也许是出于礼貌的考虑，她偶尔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另外一位女孩的脸上也是一副勉强的笑容。
    “可我觉得氏杰是位十分真诚的人，甜露始终都不肯接受氏杰的原因，可能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吧。”柳原把塑料管插进杯子里，吸了一口，眯着眼睛说：“这奶茶可真好喝啊，我喜欢芒果口味的奶茶。”
    阿彩夹起盘子里泡菜送入口中，嚼着说：“他从大一就开始追求甜露，现在到了大四，人家还是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看他是彻底的没戏啦。”
    “听你说这话的口气，好像是你很嫉妒的样子喔，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柳原斜着眼睛望着她。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吃他的醋，别开玩笑了。”阿彩的表情很严肃，看得出她在这个问题上是显得过于认真了。
    “你反应这么激烈干嘛，一定特别嫉妒甜露对吧？。”柳原还在开阿彩的玩笑，江崎则闷着头吃着盘子里带炸鱼虾的盖浇饭。
    “喂，你别光顾吃，不说点什么吗？”柳原拍了拍江崎的脑袋嗔怪了一句。
    “我一直在听你们说话，因为插不上嘴嘛。”江崎边说边往嘴里塞着炸得酥脆的虾仁。
    “吃、吃，你就知道吃。”柳原从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这时，江崎身后走来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孩。女孩子穿着纯白色绣着花纹的雪纺衫，短裤下露出一双细长的腿。跟在她身后走来的是一位留着短平头，年纪在二十六、七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带条纹的短袖衬衣，一副复古式圆框眼镜很端正地架在鼻梁上。两人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匆忙地穿了过去。
    “刚才走过来的那个戴眼镜的人，不是商业街里礼品店的老板吗，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女朋友？”柳原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说。
    “那个礼品店的老板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江崎好奇地问。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阿彩抬起头，举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那个店老板的名字好像是叫……彦祁骏，对，就是这个名字，比咱们大两届，现在已经毕业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女友，他们以前是同班同学，后来她女朋友顺利考上了研究生，而彦祁骏由于考试发挥不佳而落榜了。”
    “也就是说，他女朋友是在读研究生，彦祁骏为了陪伴她，毕业之后就留在学校里开店喽，”柳原停下手中的筷子，眼神里充满着好奇。
    “对，就是这样的，彦祁骏曾是咱们学校摄影协会的一员，他们俩是在摄影协会认识的。两人在一起大概四、五年了吧。”阿彩从随身携带的斜跨式背包里取出纸巾，边擦嘴边说。
    食堂的入口处开了一家便利店，柳原在店里买了份蛋糕和一些点心。
    “没吃饱吗？”阿彩跟在柳原和江崎的身后。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同时把头转了过来。在高大的白杨树下，强烈的阳光映着两张灿烂的笑脸。
    “嗯？”阿彩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们。
    穿过教学楼后的一条柏油路，三人漫步在用碎石子铺成的林荫小路上，两边是郁郁葱葱的小树林，茂密的枝头上张满了苍翠的叶子，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洒下点点光斑。
    沿着这条小路，来到一处种植着许多灌木的绿化带。柳原停下脚步，把包交给江崎，弯下腰朝矮矮的灌木林里望去。
    枝叶上传来沙沙的响声。
    “这棵灌木树后面有什么东西吧？”阿彩好奇地探过身去。她清楚地听到了树叶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江崎也紧盯着灌木丛。这时候，一只黄色的小狗从树林里探出了小脑袋。
    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身上的毛有点脏，小鼻子黑黑的，毛茸茸向上翘着的耳朵却显得格外精神。小狗正用一对滴溜溜的黑眼珠向这边瞧着。
    “快过来，过来哟……”柳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她弯下腰，向小狗张开双臂。
    小家伙一脸茫然的模样，抬起一只前爪，仰着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柳原的脸。是一只金色的寻回犬。
    “把我的包拿过来。”柳原对江崎说。
    江崎把包递了过去，柳原取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揭开纸盖，里面是一块三角形的水果蛋糕。
    小黄狗的两只黑眼珠紧紧地盯着蛋糕，张着嘴巴一颠一颠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看！它跑过来啦。”柳原兴奋地喊道。
    小狗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又扬起脑袋盯着柳原的眼睛。那意思好像是在问：这个蛋糕我可以吃吗？
    柳原蹲下身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小家伙的戒备心也立刻消除了，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你怎么知道它喜欢吃这种蛋糕的？”阿彩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着小狗毛乎乎的后背说。
    “有一回我从这里经过，它忽然从树林里窜了出来，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我手里的小蛋糕。我就试着拿出一小块给它尝，没想到它还挺喜欢这蛋糕的口味呢。于是我再从这里经过时，都会买这种蛋糕给它吃。这些流浪的小狗真是太可怜啦，真想把它带回宿舍里养呢。”
    “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舍管阿姨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阿彩不停地摇着头。
    “阿彩，你帮帮我呗，我真的很想收养它，这只小狗实在是太可怜了。”
    “我倒是无所谓了，可是咱们同学会接受它吗？宿舍里是不允许养宠物的，一旦被管理员发现的话，我们都要受到处罚。”
    “阿彩说的没错，你把它带回宿舍迟早会被发现，而且还会给你的舍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使你帮助了一只可怜的小狗，仍然还有无数条无家可归的狗在外面流浪。况且小狗们已经习惯了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把它带回去对它们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况且，你又不能整天待在宿舍里陪着它，时间久了，它会感到很孤独的。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要善待它们，尽可能地多给它们提供一些自由的生存空间吧。”江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们嘴上说得好听，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这些无处安身的动物！可是，它的眼睛告诉我，它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希望碰到一位真正关心、爱护它主人，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它们的心情的！”柳原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冲着江崎喊道。
    小黄狗抬起了脑袋，歪着脖子向上瞧着，几乎全黑的大眼睛里充满无辜的神情，毛茸茸的嘴巴粘着一层淡黄色的奶油。
    江崎沉默了片刻，把手搭在柳原的肩膀上，“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宿舍里不能养狗这是事实，依我看这样好了，我正打算做一期以关爱校园流浪狗为主体的节目，这样就可以让人们更好地了解它们的生活，给予它们更多的关爱。”
    一旁的阿彩也点头表示同意，“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喔，光是靠我们几个人的努力还远远不够，必须集中所有人的力量，大家一起努力，给这些在漂泊在外的小狗一个温馨的生活环境。
    美餐了一顿的小狗显得很兴奋，一边摇着摇尾巴，一边发出嗷嗷的叫声。
    柳原轻轻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小黄狗合上眼睛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四肢悬空脑袋懒洋洋枕着柳原的胳膊，小肚皮吃得鼓鼓的，粘着奶油的嘴巴里吐出了粉红色的小舌头。
    “我打算写一篇关于流浪狗的稿子，然后在咱们的节目中播出来。”阿彩用指尖在小狗扁扁的鼻头上按了按。
    “谢谢你们。”柳原笑了，露出一排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做一期关于流浪狗的节目吧。”江崎很兴奋地说，“该回去了，不能总是把食物扔在地上吧？这样很不卫生，下次该给它买个盛饭的盆子啦。”
    走出灌木林，三人来到公寓前面的空地上。
    隔着马路正远远向这边张望的小狗突然从台阶上跳下，来到马路中央。摇晃着尾巴冲他们跑来。一辆出租汽车恰巧经过这里，司机突然发现前方的小狗，猛地转动方向盘，又踩了一脚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擦车声。
    柳原顿时心中一惊，回头的那一瞬间，一阵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江崎和阿彩亦惊讶得瞪大眼睛。
    出租汽车已沿着路边缓慢地驶了过去。三个人立即赶上前去，来到路中央，发现小狗已经瘫倒在路边。由于受到惊吓，小家伙用前肢勉强地支撑着上身，浑身的绒毛在不停地颤抖。
    “那辆车躲开了它，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阿彩用手捂着胸口说。
    江崎望着出租汽车驶过的方向感慨道：“学校里的车开得太快了，真不知道会有多少流浪狗会死于这些无情的汽车轮胎下啊。”
    “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刚才把我吓坏啦。”阿彩对柳原说道。然而柳原却没有吭声，她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将小狗抱了起来，刚才的这一幕似乎让她做了一项决定。
    小狗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呆呆地向上望着。蔚蓝的天空中飘着一大片镶着金边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