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座传说

第三章校园广播站
    傍晚时分，校园里的灯光已经亮起。学生们陆续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片既欢乐又吵闹的气氛中，高高的柱子上按着扬声器。
    “为你的世界铸造一道绚丽的彩虹，在你的心中洒下一缕明媚的阳光。”
    喇叭里传出了悦耳的女音，晚上的七点十五分是校园广播开始的时间。
    “伸出你的手，伸出我的手，我们再次相约在校园广播中，睁开你的双眼，敞开你的心扉，让我们的青春焕发出缤纷的色彩。”这是一个男播音员的声音。
    广播声传到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湖畔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对情侣，湖面上映着随风摇摆的垂柳的倒影。
    “伴随着熟悉的旋律，我们走向美好的未来。聆听着优美的歌声，我们走进蓬勃的希望。”
    “这里是校园之声广播站。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
    “我是播音员柳原。”
    “我是播音员江崎。”
    广播站位于六楼的一间屋子里，走廊里亮着微弱的灯光。
    阿彩坐在控制台前，用手轻轻按了一下调音台上的按钮。
    “现在是晚上的七点二十分，很高兴大家准时坐在收音机旁收听我们的节目。”播音室内，柳原戴着录音专用的耳机，对着电容话筒说道。
    “今天在我们的节目中，为大家讲述的是一只叫做巴比的流浪狗的故事。”身边的江崎手里还拿着稿件，表情颇为轻松地坐在播音桌前。
    广播室被一道隔声墙分割成了控制室和播音室两个部分。播音室在控制室里面，中间隔着厚厚的墙体，墙上安着观察窗，旁边有一道连着控制室和播音室的隔音门，透过观察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景象。整个播音室被笼罩在一片明亮的灯光下。这是一间密闭式的屋子，天花板上装着百叶式风口的通风管道。
    音频工作台上摆着对讲话筒、调音台、数字硬盘录音机和话筒放大器等专业的录音设备。播音员的声音通过两部监听音箱传了出来。阿彩身后的是一身运动打扮的康氏杰，氏杰背对着她，戴着一付监听耳机，趴在数控机台上的电脑前。
    “在苏格兰爱丁堡的格雷弗里尔广场上，当地居民为了纪念一只流浪狗而在此设立了铜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尊纪念碑是专门为一只狗设立的，而这只独特的小狗的名字就叫做巴比。”
    监控室内，柳原略微调整了一下话筒支架的位置。她用一种舒缓的语气说。
    “巴比是一只没有主人的小猎犬，和其他的流浪狗一样，整日徘徊在街巷的各个地方，饿了就从垃圾箱里找食物吃，有时候还会受到镇上人们的驱逐。”江崎对播音稿的内容很不熟悉，录音过程中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稿子。
    “直到某一天，小猎犬巴比的悲惨命运引起了一位病重老人的注意。老人请小狗在附近的餐馆里吃了一顿晚饭。可惜没过多久，这位善良的老人就离开了人世。”
    “从老人下葬那天开始，巴比就一直守候在老人的墓碑前，任凭人们如何驱赶它，它就是不肯离开半步。”读到这里，柳原脸上露出一种悲切的神情。
    “在寒冷的冬季，巴比无处躲避猛烈的风雪，它在老人墓碑旁边将整个身体蜷成一团。”
    “在炎热的酷暑天，巴比仍然在坚守着。”
    “人们终于被小猎犬巴比这种执着所打动，为它在老人的墓碑旁边搭了一个遮雨的棚子。”
    “小猎犬偶尔会去当年老人请它吃饭的那家餐馆去讨些食物，但无论别人给他什么东西，它都一定要把食物带回老人的墓边才肯吃。”
    “小猎犬巴比一直生活在感恩这位对它有一饭之恩的老人的记忆里，整整十四年过去了，只因为曾经老人请它吃了一顿饭。”
    “巴比于一八七二年一月十四日去世，镇子上的人们把它葬在了老人的墓边，直到今天，仍有世界各地的人们来到这里，向它献上鲜花以表达对它这份忠诚和执着的敬意。”
    “那间老人曾经请小狗吃饭的餐厅，现在也以巴比的名字命名。”
    “这也许就是人类与狗之间的不同之处吧。十四年对人类来说，并不算长远，但对于小狗而言，却是它生命的全部。”
    “巴比永远都活在人们心中，它用生命诠释了一颗忠诚的心，它的心里满载着忠诚和爱。”
    “说道这里，我不禁联想到那些分散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它们与巴比有着相同的命运。”
    阿彩抱起了那只他们收留的小狗，握住狗的前爪冲着柳原摇了摇。小黄狗也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他们几个人已经商量过了，先把小狗暂时寄养在广播站里，由四个人轮流照顾小狗的日常饮居。
    柳原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白皙的脸蛋上露出一对迷人的小酒窝。
    “有多少次，那些脏兮兮的小狗无助地向过路的行人摇着尾巴，但换来的却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有多少次，那些饥饿的小狗无奈地在垃圾箱里寻找食物，可得到的却是一个厌恶的目光。”江崎在念广播稿的时候也显得很兴奋。
    “流浪的小狗们需要不停地躲避城市里的车流，还要时刻忍受人们的驱逐。”
    “流浪的小狗们需要学会在肮脏的垃圾里觅食，还要努力寻找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
    “我们和这些流浪的小狗共同生存在一个世界里，为什么这些可爱的狗儿不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人人生而平等，生命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这些可怜的流浪狗得不到人类的关爱与同情？”
    江崎和柳原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园，教学楼后的小路上，几个学生正从便利店的门前经过。路边随风摇曳的柳树枝条沙沙作响。
    在街边灯光的照耀下，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都跑了出来，自由自在地在穿梭在过往的人群中间，一个女学生蹲下身去，用手温柔地抚摸着一只小狗的脑袋。
    便利店里好心的阿姨将食盒放在地上，这是她为小狗们准备的晚餐。
    “请善待你身边的流浪狗吧，它们比你想象中生存得更艰难。”
    “请善身边的流浪狗吧，狗不是人类的奴仆，他们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愿天下没有流浪的小狗，如果你身边有只可爱的小狗，请你做一个负责任的主人。”
    “愿我们的世界充满关爱，如果你身边有只流浪的小狗，请你多给它一些宽容与关怀。”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今天的节目又到了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了。”
    “思念的感觉总是香甜的，欢迎下次继续收听我们的节目。”
    “今天广播时间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请让我们用一首旋律优美的歌声结束今天的节目。各位老师、同学，再见！”
    阿彩始终坐在控制台前观看他们的播音。此时，她的眼睛湿润了，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
    录音结束了，柳原轻轻关掉话筒，眼里饱含着泪水，用颤抖的声音说：“谢谢，谢谢你们。”此时她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情感，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江崎表情凝重地望着她，紧紧搂住了柳原的肩膀。
    从喇叭里传出一首优美动听的歌曲，这首歌的歌词是这样写的：
    《风雨后的彩虹》
    词：靳子亮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
    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用你的温情照亮我全部的世界
    现在这里阳光明媚
    虽然难免会有一些风风雨雨
    但乌云飞散后总会出现一道绚丽的彩虹
    因为我知道
    这一刻你的笑容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
    在我人生中最失意的时候
    用你的歌声融化我心里的冰雪
    现在这里鸟语花香
    虽然路上会有一些坎坎坷坷
    但穿过山岭后总会出现一道秀丽的风景
    因为我知道
    这一刻你的眼泪永远留存在我的心中
    “哎，我真是服了他们啦！”坐在数控机台前的氏杰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干杯！”四只泛着泡沫的啤酒杯碰到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们怎么会想到要做这样一期节目？”氏杰端起还在冒气泡的啤酒杯一口气喝了半杯说。
    “这都是拜柳原所赐啊，我们广播站又添新成员啦。”江崎把杯子举过头顶说道。
    学校对面的商业区里开着一家意大利餐厅。餐厅大门正对着的是长长的吧台，一身西装打扮的调酒师正在那里招呼客人，身后的木质柜橱上摆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瓶装洋酒。卤光灯射出柔和的光线照在深褐色的木质地板上，再配上一首颇具北欧名族风情的乐曲，令整个餐厅都沉浸在优美雅致的氛围中。
    柳原似乎对这家意式餐厅的菜品感到很满意。她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沙拉酱，说：“非常感谢大家的理解，谢谢你们！”说完就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今晚的柳原身穿黑色的雪纺衫，带蕾丝花边的领口露在外面，面颊两侧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我看你还是少喝点吧，”阿彩在一旁劝道。
    “我今天格外开心嘛。”柳原歪着脑袋说。她喝得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圆圆的脸蛋上泛起了红晕。
    “你倒是挺开心嘛，如果让站长知道咱们在播音室养狗这件事，那可就惨啦。”氏杰皱着眉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不许你胡说！”柳原把揉成团的餐巾纸朝着氏杰扔了过去，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在氏杰的头上。出来聚餐的他仍然戴着那顶咖啡色的鸭舌帽。
    “你干嘛用纸团打我啊。”氏杰用胳膊护着脑袋说。
    看到他滑稽的表情，柳原顽皮地笑了。
    阿彩把身子凑了过来，说：“氏杰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站长肯定不允许我们在广播室养狗，如果被他知道了，到时候该怎么说啊。”
    “她老人家整日在图书馆里忙着考研呢，是不会有闲心管这些琐事的，即使最后被发她现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跟她解释，这件事情就不用你们担心啦。”江崎把发黑的墨鱼面吸进嘴里，抬起头说道。
    柳原用手拍了拍江崎的脑袋，两只眼睛笑开了花，“还是我们家江崎最聪明，这下我就放心啦！”
    “嗯，放心吧。这面条可真好吃啊。”
    “好吃吗？让我也来尝尝。”氏杰说着就把叉子伸了过来。
    “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吃完吧，看你又剩下那么一大块。”柳原手指着氏杰盘子里的牛排说道。
    “我也想尝一尝嘛，早知道我也要墨鱼面啦。”
    “你总是这样，吃着自己碗里的，眼睛还盯着别人盘子里的东西，你这就叫吃里扒外。”
    “柳原说的太准确啦，我也看出来啦。”江崎在一旁附和道。
    “你们两个合伙欺负人啦。”氏杰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三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起劲儿，阿彩坐在旁边半天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仿佛是有心事的样子。
    “阿彩，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沉默啊？”柳原关心地问道。
    “她呀，估计是跟人家表白然后被拒绝了，哈哈。”氏杰开着玩笑说。
    “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帽子扔了！”柳原把手高高地举起来，做出了仿佛要打人的姿势。
    “江崎救命啊。”氏杰连忙捂住了脑袋。
    “我也管不了，你还是小心着点为好。”
    “你怎么了嘛？不开心？”柳原凑过脸来，仔细地观察着阿彩的表情。
    “还好啦。”阿彩仍低着头，蓬松的刘海遮住了她那对眼眶很深的大眼睛。
    “嗯？”柳原嘟囔着嘴满脸的疑惑。
    “只是看到大家今天这样开心，突然想到能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可能不多了。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阿彩缓缓抬起头来。
    餐厅的壁龛里挂着一幅描绘欧洲宗教题材的油墨画。
    “为什么要这么想，我们不都还在你身边吗？虽然毕业后不能像现在这样整日待在一起，但我们几个是永远的伙伴啊，我们的心仍是连在一起的。毕业后如果有机会，我们还可以一起出来聚一聚。不是吗？”柳原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
    “在这里，能遇到像你们这样的伙伴，我真是觉得太幸福啦！认识你们是我在这所学校里得到的最宝贵的财富。”阿彩激动地说。
    柳原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抱入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是一辈子的姐妹哟，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
    “噢……知道啦。”阿彩把下巴搭在柳原的肩膀上，用力点了点头，嘴里喃喃地说着。
    氏杰只是在旁边呆呆地望着，似乎也感悟到大学四年的时光不久就要结束了，也许在他的心中，这短暂的岁月里一定有令他难以忘怀的遗憾吧。有时候，幸福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就来了，当你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去细细品味，又从你身边悄然流逝。而那些与幸福擦身而过的人，心里面肯定会留下不小的遗憾吧。
    江崎默默地喝着杯子里剩下的酒，抬起眼睛的瞬间，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没有经过装裱的油画上。画中一个熟睡的婴儿依偎在母亲的温暖的怀抱里，年轻的妈妈穿着一件简洁朴素的长袍，红润的面颊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
    在柳原的提议下，四人来到距离餐厅不远的河堤上，沿着湖畔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空气中弥漫着湖边特有的湖水的味道，河的对岸是笼罩在霓虹灯下的中心城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线呈扇形射向漆黑的夜空。夜风轻轻拂过，湖面上荡起粼粼的波纹，映在水面上的波光顿时变幻出五彩缤纷的图案。
    柳原双肘支在栏杆上，极目远眺，对岸的高楼大厦闪烁着时尚炫目的灯光。夜晚的街道灯火通明，整座城市呈现出一片流光溢彩的景象。
    “晚上的景色真是好美啊！”柳原不禁感慨道，微风轻拂着他的长发。
    “在这边生活了近四年，刚来的时候还觉得这座城市很陌生，现在感到周围的一切又是那么熟悉，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一样。”阿彩望着远处一座灯光闪耀的高楼说。
    “你打算毕业之后回家吗？”柳原问道。
    “嗯。”阿彩点了点头，“我爸妈的身体不是很好，我又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回去后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父母。我家那边虽然比不上这里的繁华，却能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阿彩侧着脸凝视着远方，路边的街灯有些昏暗，暗淡的光线照在她的鼻尖上，是一位五官很有立体感的姑娘。
    “离开后你会怀念这里吗？”
    “也许吧，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是学生，那该有多好啊！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天真？”
    “怎么会呢？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哦。”
    “毕业后你会留下来吧？真羡慕你们啊，我觉得校园里的感情是最美好的了，走上社会，再也不会遇到像你们这样最纯真的感情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彼此。”阿彩侧着脸对柳原说道，湖面在霓虹灯的照耀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斑。
    “嗯，我知道。”柳原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正在路边小吃摊买鱿鱼串的江崎。氏杰则正仰着脸跟卖烤串的小贩谈论着什么。
    “最近有什么打算？不开始找工作吗？”阿彩问。
    “我也为这事儿发愁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完全没有头绪。”
    “听说下周报告厅里有场招聘会，你不去看看吗？”
    “我也想去看一看呢，但参加招聘会一定得穿正装吧？可我现在连一套参加面试的西装还没有呢。”
    柳原仰望着天空，深蓝色的夜空中闪动着一颗颗仿佛是在跳舞的小星星。
    “今晚的星空真美啊，那些小星星仿佛在眨着眼睛盯着我们看呢。”
    “哎，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成熟起来呢？”阿彩感叹道。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也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