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18 萍水相逢后有期(下)


元诩也不分辨,心中暗暗记下了替人算命原来要先恐吓一两句,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何以见得?”
    “哈,姑娘不妨写个字,贫道自会为你分说一二。”算命先生大方地指了指一旁的笔墨纸砚。
    ——原来还有这种推衍天机的方法?人族很是厉害嘛!
    元诩在心中暗暗称赞,提笔写了一个“元”字,将白纸拿起吹了吹,待墨迹干了便递给了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接过字,良久不语,脸上隐晦地露出一分“果然如此”的神色,却又没有掩饰得很好,教人一眼便看穿了。
    “先生,这字可有不妥?”元诩很是“上道”地问。
    “姑娘这字……这字……”算命先生连连摇头,支吾不语,仿佛有什么忌讳一般。
    “啪!”
    元诩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很是忧虑的模样,问道:“先生,钱不是问题,这字可有什么不妥?”
    孺子可教!算命先生在心中暗暗点头。
    钱也收了,他也没了推辞的理由,一下子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元者,首也,源也,始也,‘兀’字上多一横,自是人上之人,姑娘你定然出身显贵,身份贵重。这本是极好的,但姑娘你这字写得不好,锋芒毕露,力透纸背。常言道字如其人,想必姑娘也定是个性情刚烈,宁折不弯之人。要能做得了人上之人,当得起‘元’字,必然不能仅仅如此,还须得八面玲珑、圆滑些才好。这心中所想与兴之所向有了冲突,岂能无祸呢!”
    元诩又看了眼自己写的字,不禁想起元玖,自己的字可都是他教的,难道师兄也做不了人上之人?
    ——哦,也对,师兄是灵上之灵~~
    算命先生见元诩默然不语,似乎大受鼓励,滔滔不绝道:“而且我观姑娘面相,眉眼锋锐,显然不是个容易改变性子的人,若是一直如此,恐怕祸端难免。而这元字,应是姑娘姓氏吧!”
    元诩颇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还有些真本事,当即便点点头,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算命先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说道:“这字作姓虽贵重,但以姑娘你的命格还算是担得起的,只是这一生可能坎坷波折,难有平安顺遂。若是取个‘恕’字,以仁恕之心调和,当会平安许多。”
    “你究竟是何人?”
    冰冷的声音中还带着丝细微的恼怒,元恕冷冷看着算命先生,在他说出‘恕’字时她立即反应了过来,却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听完了才问出问题。
    早该察觉到的不是吗?当时他喊住自己,身旁人甚至没有一人与她一般打量周围人、担心喊的是不是自己,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明明拥挤的街道,却偏偏他的算命摊前空出好大位置;明明……
    但这些再明显不过的细节却被她忽视了——或者是说被眼前这人给蒙蔽了。她甚至真的煞有其事地坐下听他算命。
    幻术,强大的幻术。
    想要蒙蔽自己这等神魂强大的人,得要多高深的修为?得要多强大的幻术?
    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魂浸染】还是其他?
    “啊,虽然你的说法有些错误,但,”算命先生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小丫头,你曾经见过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元诩的确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就好像自己真的见过他一般。
    “我想,无论是不是曾经见过你,这都不是巧合吧?”元诩不动声色地推衍着这人的天机,却发现原本只是有些模糊的天机此时已是一片空白!
    中年男子笑笑,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摊位上的东西,“你不需要知道其他事情,只需要记住我的话便好,我并不经常发善心的。”
    “——这世上最大的公平并非死亡,而是弱肉强食。你之所以心有不甘,愤愤不平,不过是你还没有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罢了。可这些,都毫无意义。”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其他表情,仍是微微笑着,那双极清极亮的眸中同样隐隐含笑。
    但元诩分明看见了,这个男人甚至懒得仔细伪装,眼中的笑意下分明是与她一样的通透洞明,分明是更甚于她的冷清淡漠。
    明明该对他心怀警惕、敬而远之的,然而元诩此时却没有赶紧离开,而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心中笃定这人不会伤害自己——至少现在不会。
    “痛苦都是因为做不到,假若足够强大,即便无法解决痛苦,那也能解决给你带来痛苦的人。”
    他轻轻敲了敲额头,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我与你倒也有些缘分,日后还有几面之缘。既然日后还有再见之机,这次就不送你些福缘了,只需记住方才我说的话便足矣。”
    算命先生的消失与他的出现一样匆匆,只是冲她眨眨眼,转眼便消失不见,隔绝灵禁中只有依旧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元诩。
    最大的公平,是弱肉强食吗?
    是吗?
    是啊,没错,那些条条框框,都是无生存之患的人设置的,她现在只不过是个无力自保、狼狈出逃的灵。既然已经不是这个世界规则的制定者,又如何能寄希望规则保护自己呢?
    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元诩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谋划多年,狼狈逃出灵界;受制于人,不得已以身涉险;重获自由,却被人步步紧逼……她一个以命运以天道为武器的人,却被命运被天道狠狠地嘲讽。
    眼前的世界,不是谁的温柔乡,而是万物众生的角逐场,天道之下,谁不是在苦苦挣扎?
    元诩站起身,轻轻叹息一声,忍不住望向西南方,那是灵界的方向……
    萧衍停下了遁光,缠魂香的感应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次传来感应大概是在东南方千里左右,那里并没有灵修城池,只有凡人的城池……
    遁光再次划过天际。
    沐南城外,一处山岭峰顶,元诩安然站着,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一道遁光落下,萧衍出现在三丈外。
    “追上来了?”元诩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来人不是追杀她这么久的冤家,而是个有约在前的朋友。
    萧衍点点头,神色不动,“不逃了?”
    元诩轻笑,声音被风吹得很远很缥缈,“为什么要逃,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不能一直逃下去。”
    她的语气十分坚决,整个人与前几日相见时大不相同,如果说先前她是狂风暴雨中的青草,虽仍在艰难挣扎,却也失了自己本身的风骨;今日的她便是参天古木,无论风雨多大,也不会折腰称臣。
    这样的她,只会更加耀眼。
    “你究竟是何人?”
    “要动手便尽快吧,不过我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元诩骄傲一笑,眉眼间的锋锐首次压住了刻意制造出来的娇柔,“困兽之斗又如何,非置之死地,何来后生!”
    那一瞬,萧衍忽然克制不住地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明明处于劣势,脊背却挺得笔直,骄傲得像是在接受众人的瞻仰;看似楚楚可怜,实际上那双漆黑的眼中不知藏了多少冷厉阴郁的心思。若他没有点醒玉染霜伸出援手,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再想起后来的种种,萧衍更觉得她像个谜。分明唇边常常带着笑,却教你生生冷到骨子里去;分明总是处于下风,却又屡屡绝地反击……这样的人,可以胁迫吗?这样的人,自己……可以胁迫吗?
    他知道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之前说过,交易只在势均力敌之时。”萧衍素来冷着的脸很好地掩饰了他心中的诸多思绪,“而你已经展现过你的实力了,我承认了。”
    没有因元诩惊讶的神情而停顿,他接着说道:“那么现在我不是匪徒,你也不是人质,公平交易如何?”
    元诩克制不住心中的惊讶,歪着头细细打量了眼前人一番。
    金丹期凝元境巅峰,心狠手辣,冷淡漠然,诡秘多端,容貌不差……咳,最后一个去掉,长得也就看得过去而已……总而言之,是个标准的人族灵修,怎么会如此好心?
    “哼,你岂会如此好心?”
    萧衍眉峰一挑,原来自己信誉如此差?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天道为证,交易结束前,萧衍决不刻意伤元诩分毫,如有违背,必死于返虚人杀之下。”接着他眉心渗出一滴鲜血,朝遥远的天际飚射而去,消失不见。
    天道誓愿,一经立下,因果成立,如有违背,必遭天道反噬,绝无幸免之理。
    元诩扬眉,虽还有些惊讶,却也并不犹豫,也很是干脆地立了天道誓愿。
    “走吧,凡人的地盘莫要久留,”萧衍淡淡说道,“天枫城离此地不远,想来你应该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交易之事便等到了天枫城再作详谈吧。”
    言毕,他驾起遁光,将元诩一裹,朝东北天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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