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102 三十年来时光旧(三)


元诩迟疑了片刻,却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晶莹美丽的灵果,递给白发老者,“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何人,但你这副身躯是凡人的无疑。我不会白白拿人东西,这枚八阶灵果我自己也只有一颗,和你交换。”
    说着她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发医者,手里没有别的动作,仿佛白发医者要是不拿这枚灵果,她也不会拿那黑色法盘。
    白发医者似乎感到有些新奇,伸手接过灵果,将黑色法盘抛给元诩,转身朝殿外走去,边走边狠狠咬了一口灵果,最后消失在殿门口。
    迟疑地看了那黑色法盘片刻,元诩终究还是将它收到了储物袋中。
    她回头看了眼即将苏醒的唐揽月,忽然手掌一翻,一枚棕色的花种出现在她的手心。
    元诩轻轻吹了口气,接着脚下灵力一震,将精美的砖石震出一道裂缝,翻手将那花种扔进裂缝之中。
    只见那花种落地生根,眨眼就冒出了嫩芽,几个呼吸间拔高,抽条,一片片绿叶从枝桠上钻了出来,很快便长成一株半人高的花树。花树枝叶曼妙,生机盎然,一朵朵蓝紫色小花攒在一起,藏在碧绿晶莹的叶间,散发着淡淡的芳香,委实美丽可爱。
    似乎也闻到了这与众不同的香气,唐揽月眉头微微皱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见着是要醒了。
    元诩释然一笑,径直往殿外行去,几步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大概十息之后,唐揽月终于渐渐苏醒过来,尚有些茫然的视线四处环顾了一周,最后落到床榻边盛开的花树之上,顿时惊讶不已。
    她缓缓坐起,伸手想要触碰那花树,可又有些犹豫,竟不小心打翻了一旁放着的精美瓷器。
    “娘娘!娘娘!——啊,这是!”
    被唐揽月弄出的动静惊扰,守在殿外的侍女连忙跑了进来,却看见已经苏醒过来的皇后与一株无端冒出来的花树。
    “快去禀告陛下!”
    侍女也算机灵,虽然震惊,却仍旧没有失了分寸,连忙吩咐旁边人,之后恭敬走到唐揽月身边,一脸欣喜地问道:“娘娘,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唐揽月摇摇头,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花树。
    不过一刻钟,皇帝便匆忙赶到了立政殿,见到康复的唐揽月,自然一阵欣喜。两人互诉了一番衷肠,皇帝这才想起那花树,连问道:“梓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的最后一个仙人走到我身边,说——你我有缘,赠你一世芳华——然后我就醒了。我一醒来,便看见这一株花树……”唐揽月努力回想,可却怎么也记不起那梦中仙人的面容了。
    “仙人?”皇帝一惊,旋即又开怀笑了起来,“不论是哪位仙人,只要救了我的梓童,我自然会一辈子感念他的恩情!”
    唐揽月也是点点头,看向那花树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感激。她的视线落到那藏在叶间的蓝紫色花朵上,一瞬间前尘旧事扑面而来。
    她想起许多年前,在沐南城,有一个灵修送了她一朵鸢尾,那是与这几乎一模一样的蓝紫色;她想起那女修说的——“会再见的”——就是这次吗?
    “是你吗?”
    唐揽月匆忙下了床,连鞋都没有穿,赤着脚跑到殿门处,似乎想要追上那几乎与过往一同消失不见的人。
    可入目皆是巍巍宫室,琉璃瓦朱红墙,连无尽辽阔的天空都只见一角。瑟瑟寒风迎面而来,雪花纷飞,遮天迷地,风雪之中,再没有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唐揽月怅然一叹,似乎知道自己此生与她缘分已尽,再没有相见之机了。她就像是久远的年少时光,也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忽然入梦,之后又消失无踪。
    “梓童,你大病初愈,怎么这么莽撞!”皇帝将一件大衣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回去,可别又出什么岔子!”
    唐揽月怔怔看着自己的夫君,刚刚涌起的一丝追忆与遗憾渐渐消失不见,旋即她展颜一笑,道:“嗯,我们回去。”
    皇帝一愣,有多久了,有多久他没看见自己的妻子露出这样的笑容?那仿佛还是在自己与她初识之时,她就是如现在这般笑得神采飞扬,不类凡俗女子。可惜之后的岁月里,太多纷繁复杂的事情,他们都不是当初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梓童,多谢!”
    无论得到或者失去,总有人能让你甘之如饴——多谢冥冥之中的天命让你我相识,于这陌陌红尘万千纷扰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沐南城大约千里的一处坦荡平原之上,一队车马正朝着西北方向行去。
    车队中,车马整齐,几百骑兵在外保护,中间的则是一辆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其奢华之处的马车。这倒不像是寻常商队,因为寻常商队哪来如此精良剽悍的兵马护镖?而且商队也决不会用这么精良的马车运载货物。不过车队的速度很快,半点停顿都没有,倒像是逃命一般。
    车队前是两名衣着不凡的年轻男子,相貌堂堂,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之处。
    此时,那个看起来年纪稍小几分的少年皱眉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对着身旁年长男子说道:“大哥,天色已晚,看起来少不了一场风雪,女眷们赶了一天路,恐怕身体受不住,是不是停下扎营休息,明早再赶路?”
    “继续赶路!”
    年长男子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少年的合理要求,微微偏头,余光扫向身后跟着的骁勇骑兵,视线又转回少年身上,呵斥道:“你当这是出游吗?家族危在旦夕,哪里还能讲究那许多!若是晚了,哼,恐怕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接着年长男子回转身子,对着身后的车队大喝一声,道:“加快速度!到了龙津再停下休息!”
    少年被年长男子一顿呵斥,顿时什么话也不敢再说,缩了缩脖子,使劲儿一扬马鞭,狠狠抽下,速度陡然加快不少。
    身后的车队虽然对此颇有微词,可也不敢真的不走,立即跟紧了。
    大概又行了两个时辰,车队已经渐渐靠近了一处密林,夜色早已降临,天空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开始飘下细碎的雪花,不多时地面便积起了一层雪。
    年长男子环顾了四周一圈,微微皱眉,似乎并不满意,但现在情况特殊,也容不得他讲究。于是他大手一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大声道:“就在这里休息!天亮前出发!”
    闻言,早已疲累不堪的车队连忙停了下来,各自准备着安营,骑兵们则仍旧绷紧了神经,在外围巡视,提防着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敌人。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车队,很快,营地便安置好了,树林之中燃起了一堆篝火,不少一路颠簸的人离开了马车,围着篝火取暖,三三两两说着话。
    一位看起来大概五十岁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他虽然已经有些老态,但举手投足间都儒雅非凡,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翩翩白玉郎。
    他走到年长男子和少年面前。
    两人齐齐站起身来,恭敬道:“父亲!”
    老者神色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不过仍然强自打起精神,双手虚按,欣慰道:“你们也累了一天,坐下说话。”
    说着他也不讲究什么,径直在二人身边坐下,叹了口气,“阿谦,阿昕,这次我薛家遭此大难,真是难为你们了。”
    “父亲这说的是什么话?”年长男子——也就是薛谦连忙回答,“我们都是薛家的人,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倒是父亲您,年岁已经大了,还要这般奔波劳碌,真教我们做儿子羞愧。”
    薛昕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老者自嘲一笑,摇摇头道:“没想到我薛韫也有这一天,也要下举家迁徙的命令。皇后娘娘病重,二弟在朝中也有不少麻烦事,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趁现在赶紧离开沐南城,万一皇后娘娘真的不幸……那我们薛家可就当真万劫不复了。”
    三十年过去,薛韫也早不是当年的少年,此时他已是薛家家主,因为和唐揽月关系不错,自己能力也相当出众,薛家的势力已远非三十年前可比。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些年多少招惹了不少仇敌,此番唐揽月病重,眼见着就要遭逢不幸,唐家的势力必然会受到削弱,而与唐家一个阵营的薛家也难免有许多麻烦。四面楚歌之中,薛韫只好做出了这等举家迁徙的决定——壮士断腕,才能搏一线生机;若还不韬光养晦,那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薛谦与薛昕都是薛家子弟,经历过薛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此时沦落到这等境地,不免也心有戚戚,一时间竟没有说话。
    “哎——我说这些做什么?”薛韫见两人脸色沉重,暗觉方才言语实在是灭自己威风,连忙转移话题道,“来找你们不是为了说这些丧气话的,我有别的事情。”
    薛谦与薛昕忙看了过来。
    却见薛韫小心翼翼地从衣襟里取出了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神色中带着几分怀念与迷惘,不舍地擦了擦上面绣着的一朵蓝紫色鸢尾,接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将荷包递给薛谦,道:“这东西我保存了三十余年,现在我将它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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