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131 剑舞酒歌欢乐极(中)


言毕,他单手抓起桌上的那口黑色古剑,纵身一跃,落到空地之上,剑刃一转,扬出一道锋利的弧度。
    夜色渐深,云影流散消磨,惟留长空如洗。玉镜空浮,孤光千里;星汉无色,疏星高悬,照得月下之人光华皎皎,眉眼流辉。
    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紧张而焦灼起来,元恕微微眯起的眼睛睁大了些,凤修铭正了正身子,一直饮酒的夜明亦是停杯投箸,三人皆似乎在期待着这千年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元玖舞剑。
    恍如山雨欲来,萧瑟秋风乍起,吹得琅玕青寻木婆娑而舞,枝痕叶影浮动,令树下之人脸上身上明暗摇曳。
    突兀地,一声不知何处传来的乌鹊鸣声打破了几欲凝固的气氛,刹那间元玖长眉一挑,眸似寒星,恍如万丈绝壁之巅的孤高剑客,连退七步,剑刃横空,杀机森寒,划出一道明如霜华的剑芒。
    “剑气不露,剑芒如霜,孤寒高绝,斩心斩身,非青霜剑之剑魄不能成!”元恕轻叹一声,“只可惜,他以精妙感悟模拟出剑魄之心,每出一招都将废掉剑中一魄,此剑殒矣!”
    凤修铭诧异瞥她一眼,似不明白她一个灵族怎么对人族的名剑如此了解,须知自己活了数千年,又有虚凰作为附灵,也不过对人族有些表面上的了解罢了。
    他倒是忘记了,元恕亲身去过那剑冢之中,所见者无数名剑,虽大多亦是断剑残刃模样,但亦有几分剑魄,又岂会不知?
    说话间,元玖身形一荡,足尖点地,平地飞起七八丈高,眸光一暗,唇角微弯,似嘲似讽,正邪难辨,手中长剑剑尖连颤,每一点都锐不可当,势要摇落星辰,惹来星汉西流,漫天落辉。
    “快剑飞星,漫卷尘埃,一招一式,皆有殉道,此乃殉星剑!”
    漫天星辉之间,元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身形飘忽不定,只教人觉得他倏尔间化作一道青烟尘埃,看似绵软无力,看似不足为虑,却是杀机暗藏,遮尽星辉,徒留烟霞漠漠。
    “广袖生尘,魅影如烟,来去无踪,杀敌无形,必是千年之前的人族灵修孤烟道人的月影剑!
    尘埃渐落,烟霞如潮,元玖忽地停下身形,双眸阖上,扬剑独立,渊渟岳峙,正气肃然,凛凛威严。
    尽管隔着剑气荡起的蒙蒙烟霞,元恕三人却依然极为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烟霞之中锐气冲天的存在。
    只一息过后,元玖倏尔睁眼,眸中银白紫气萦绕,身后浮现一株银紫二色雷光缭绕古树的虚影,头顶微云不遣的夜空忽地从四面八方聚来层层乌云,朗朗长空陡然电闪雷鸣。
    他扬剑指天,周身气势升腾,随着一声长啸,黑色古剑剑尖飞出一道半月剑芒,初时只寸许长短,之后却越变越大,等到了雷云前便已有数十丈长。
    霎时间,那半月剑芒便将雷云斩成两半,冲霄剑气直穿破守护灵禁的阻挡,辉耀夜空,千里之内人人可见。
    “斩月冲霄,遥拥峥嵘,剑气飞扬,荡尽魍魉,剑冢之中本无此剑魄,大概是你在使剑之时凭强大的修为将其他剑魄炼化,再注入自己的九霄雷霆之力凝出的雷霆剑魄吧?”
    仰头望着夜空中渐渐消散的雷云,元恕微微摇头,为元玖斟了一杯酒,旋即瞥了眼已化作无数尘埃的黑色古剑,颇有些不满地抱怨道:“你既有能力将其中剑魄炼化,又为何非要折损了它?这可是我的宝物。”
    “只是为了证明一些事情罢了!”元玖大步回到席上,举杯一饮而尽,“即便它不过是口被太多驳杂剑魄废掉的剑,也绝不是只能用来舞剑助兴——任何努力都不会白费,它还可以发出如此强大的一剑!虽然最后它废掉了,但那又如何?即便最后的结果不能改变,在回归天命之前,能有一场盛大的辉煌,那天命便不再是约束,而是归宿。”
    “我原以为,你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美人权柄,随手而来,必是志得意满,气性高傲,岂知你竟也能有这等感慨!蝼蚁尚且偷生,常人之中,谁会愿意为追求一场盛大的辉煌而殒命?也只有那些亡命之徒,朝不保夕,日夜煎熬,才宁愿轰轰烈烈一场作罢。”
    这已经是凤修铭第二次对元玖感到惊讶了,平日里他虽亦有几分真情实意,但都用在了元恕身上,对其他人其他事多是漫不经心,说话行事只教人觉得云遮雾罩,百思不解;可此时他竟难得发自内心感叹了一句,老气横秋,言语间似惯看沧海桑田,不像是他一个与元玖经历相差无几之人能说出来的。
    “亡命之徒?这岂不是在说我吗?”元恕心中一叹,“可我并不想轰轰烈烈一场作罢,只想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转瞬即逝,下一刻她就又将其埋在心底,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撑着脑袋放在桌上,微微歪头,“话是这么说,但师兄,你还是弄坏了我的剑。”
    看着这样的元恕,元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也是常常这样撑着脑袋与自己说话,不由微微一笑,语气中满是纵容与宠爱,“是是是,是我弄坏了,那师妹要怎么办?”
    “把你刚刚抢走的令牌还给我。”
    听见元恕是这要求,元玖神色一正,收敛了笑意,“这个不行。没有五色虚凰车你都四处乱跑,有了你还不得飞天遁地了?换一个。”
    “切!”元恕撇撇嘴,“那就先记着,你欠我一个要求,等以后我想起来再说。”
    “一言为定。”
    凤修铭笑着揉揉元恕的头,“悄悄”道:“等下次我再炼一枚令牌给你。”
    “凤修铭!”元玖眉眼一厉,“你这是非得要和我唱反调了?”
    “我哪里敢?”凤修铭悠闲地喝了一杯酒,全然不顾元玖的疾言厉色,“可我也不能得罪了恕儿,你说是不是?”
    “总之不行!”
    “师兄你会不会管得太多了啊?”
    “就是就是!”
    ……
    清风明月,暗香浮动,看着元玖三人说话,一旁的夜明沉默不语,一直大口大口喝着桌上摆着的灵族特制美酒,全然未经细细品尝。
    “永远只存在于圣殿内的父亲的灵位,永远高高在上冷漠绝情的兄长,尽管我住在尧渊之中最华美巍峨的宫阙,尽管我也是堂堂妖族皇族后裔,可还不如一个天生地养无父无兄的灵族!”夜明心中苦笑,“我只能流落他乡,寄人篱下!”
    心中忧愁,夜明长吁短叹,忽地重重放下酒杯,突兀的响声令三人齐齐看来。
    夜明往椅背上重重一靠,一指酒杯,“大名鼎鼎的玉瀣酒,也不过如此,半点愁绪也浇不灭!”
    凤修铭却是笑了起来,道:“你这般牛饮,哪能品出什么滋味来?不过也是,我灵族偏爱这等需要浅斟慢饮的酒,你们妖族性子豪放,不喜欢也是自然。不过我灵族还有一酒,名为燃华酒,一经饮下,醉人心神,真堪称销忧遣思的绝妙之物!”
    “再好的酒,也只能让你暂时是非忧乐都两忘,醒来还是要面对一切。”元恕摇摇头,“所有梦终究都要归于清醒,这便是天道。”
    元玖沉默片刻,忽然一翻手取出一个白玉酒壶,惜字如金地说了三个字:“燃华酒。”
    尽管隔着酒壶,四人却都能清晰看见那酒壶之中燃起的五色火焰。但奇怪的是,这酒一被取出,四周的温度却陡然降了不少,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燃华酒,酿制原料稀少,也就雨师妾国族人的天赋之能能炼制而出,每千年只有二十壶上贡,都被圣灵分去了,连我都只闻其名未尝其味,也就元玖你能拿得出来!”凤修铭击掌道,“我这可是沾了恕儿的光!”
    说着凤修铭收起桌上其他酒,抓起白玉酒壶便倒了满满一杯,看着依旧在杯中跳跃着的火焰,他笑道:“都别客气,以后恐怕少有这机会了!”
    闻言,四人皆依次斟满一杯,举杯而饮。
    待他们一一放下酒杯之时,眸中都带了几分醉意,慵懒散漫者愈发不羁,严肃忧愁者亦是微微开颜,似乎心中所有忧愁,都已被那酒中的火焰燃尽。
    “我说,”凤修铭这次直接挥手将竹椅变得宽大许多,尔后舒舒服服地斜卧下,言语中带着几分醉意,“你可知酒有何了得,无论凡人灵修,皆爱不能忘?”
    似是被酒意所使,元恕也不管元玖有何反应,学着凤修铭缩在椅上,双手抱膝,率尔对曰:“酒可醉人,醉则忘忧。”
    “非也,非也!”凤修铭摆摆手,否了元恕的答案,“整天忧来忧去,你们能不能换个新鲜答案?虚凰曾跟我讲过许多上古远古之事,与酒相关的亦有不少,你们都听我说说吧!”
    元恕很配合地拍拍手,无视掉元玖严厉的目光,“快说快说!”
    夜明虽没有说话,可那眼神也牢牢钉在了凤修铭身上,显然亦是在等待他说话。
    见元恕假装没有看见自己的眼神,元玖也只好收回目光,低头不语,心中暗想:“人界真可怕,日后决不能再让师妹踏足人界半步,否则这礼数都白学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