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132 剑舞酒歌欢乐极(下)


“大概是上古中期时吧!那时候,灵族与妖族开始逐渐交恶——我们都知道,两族之间各种颜面之争最终导致了那一次千年之战中两族宣战,第一次灵妖之战爆发。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你们许是只记得结果,却不知这其中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故事。”
    “千年之战前九十九年,九嶷开启,灵妖两族与当时还算不得强大的人族、魔族、鬼族一同入内,各自按九嶷中五族传送阵进入——这本是极为寻常之事,只可惜其中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最后灵族与妖族的两大传送阵通往了一个共同的地点,九嶷天渊。”
    “现在九嶷中并没有九嶷天渊这个地方。”元玖补充道。
    “当然没有,因为就在那一次它被毁掉了啊!”凤修铭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次妖族的队伍之中有一位与灵族有深仇大恨的妖族,虽然修为高强,已是合虚期通虚境,但在两族的纷争之中,亲人、后辈俱丧——可想而知,他会多记恨灵族。但因为两族那时候都还保持着克制,是以他没有机会报仇。九嶷天渊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个人都可能在其中遇到不同的东西。当禁制发动之后,那位妖族在迷宫之中遇到了一个强大的魂灵。难得那个魂灵还保持着清醒,没有攻击他,二人便聊了起来。那魂灵与他一样,曾经历过相似的事情,是以对他极为同情,从九嶷天渊的中心,天渊池中取了一杯水,让他饮下。”
    “水?”
    “你们都说这燃华酒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美酒,可在那时,却有远比它更为优质的美酒。天渊池池水亦是一种美酒,只是寻常之人不知晓罢了。”凤修铭解释道,“而且,天渊池池水有两个特性,第一,无论喝下多少,喝完必醉,无论是何等修为的灵修;第二,醉后之人不会沉睡不醒,反倒会想起自己自己执念最深之事——接下来该怎么做,就不是他们的理智能控制的了。”
    “这倒不像是酒,更像是【神魂浸染】的手段,不过比任何灵修的【神魂浸染】都要强大。”元恕若有所思。
    “不管怎样,最后,那妖族喝下天渊池池水后,酩酊大醉,被魂灵引诱着一一杀光了他遇到的所有灵族——最后这件事情闹大了,灵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当即要求将那妖族就地抽魂炼魄,以祭奠死去的族人。妖族自知理亏,却也不会真这么认了,于是后来两族领队打起来了,毁了九嶷天渊。那妖族苏醒之后,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却并不恐慌,极为痛快地自刎于妖族众人前。大概是认为自己勉强也算报了大仇,所以也不再希望苟存于世了吧!”
    听完他这故事,元恕忍不住撇撇嘴,咕哝道:“这算什么故事?一点悬念也没有,重讲,重讲!”
    凤修铭故作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喝道:“别以为我没听见!岂不知酒虽可忘忧,却也能诱出心中最可怕的恶魔?这件事之后,两族关系更僵了,不到一百年便彼此宣战,你怎知没有这天渊池池水的缘故在?”
    “我不管,这些没意思,我不要听和酒有关的了。”元恕耸耸肩,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凤哥哥你活了几千年,又生得这般好看,必然有不少艳遇,不如说来听听?”
    “坏透了的小丫头啊,竟敢取笑你凤哥哥?”凤修铭翻手取出一根长长的戒尺,任元恕如何躲闪,依旧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头上,“这是惩罚!”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元玖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眸中露出求知的光芒。
    “呃,我是无所谓的……”见元玖师兄妹看来,夜明无端有些局促,干笑一声,“不过既然要讲讲,那也可以……”
    “好哇,你们一个个联合起来!”凤修铭忿忿不平地满饮了一杯酒,言辞虽有些不客气,但目光却好似被酒中水波浸染,荡漾出一片朦胧的海市蜃楼,“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讲——但只有一个。”
    “讲来听听!”三人都颇感兴趣地望了过来。
    凤修铭慢慢坐直身体,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执着白玉酒杯,轻轻晃着杯中之酒,眸光落到那一圈圈荡漾而开的波纹之上,神色渺远得像是在追忆无尽遥远的当年。
    似乎被他这副模样感染了,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静静地等待着他讲述。
    “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了,那时我修为还不高,要外出游历之时被一位圣灵大人设置了很困难的任务。不出所料,在执行那一任务之时,我遇到了危险,身份泄露,被人追杀,从洪荒边缘一直到洪荒深处,记不得逃了几万里,也记不得受了多少伤。最后,我的伤势越来越沉重,眼看着就要被敌人追上,却遇上了一个女子。”
    说到这里,凤修铭脸上浮现而出一丝笑意,那是连元恕也从未见过的,带着温柔、缱绻、眷恋——甚至还有着一丝崇敬的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元恕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潇洒至极的凤修铭会对过往之事如此印象深刻,如此恋恋不忘,好像一颗心就在那时丢在了那里,以后也再没找回来。
    “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我以为天道创造出她便是为了证明一个极限——美的极限。她看见伤势深沉的我,目光清冷淡漠得像是在看着草木顽石,没有半分惊讶,没有半分畏惧,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恍若九天神灵,朱唇轻启,声音轻柔温婉,像是在宣告天命的旨意。她说,‘跟我来吧!’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美的声音,就好似被她蛊惑了一般,半点犹豫也没有,艰难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听着凤修铭的形容,元恕脑中莫名想到什么怪异之处,但不及细想,立即又被吹散在风里。不过她也只是疑惑了一瞬,便不在意了。
    而元玖却是觉得这个故事处处皆是破绽,他明明记得,凤修铭的游历没有出大问题,也没有身份泄露的事情发生……只是,看凤修铭的神色,好像的确不是胡编乱造的。
    “她的手段是当时我想象不到的强大诡异,轻轻松松便带我离开,并给了我疗伤的宝物,我这才得以活命。不过,不论是什么情况下,灵修都应该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也不能免俗,因此一半怀着疑惑,一半怀着感激,我问她为什么要救我。可她只是轻轻一笑,说,‘因为你长得漂亮啊!’”
    凤修铭的语气陡然不悦起来,抿了一口酒,又道:“当时我真是气坏了,她这话分明是在揶揄我漂亮得不像是个男修——因此我沉默了,半晌没说话。不过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喃喃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可她又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让我以后答应她一个条件便可。我自然不会拒绝,满口答应下来。第二天后,她消失不见了,与她的出现一样令人意外。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只好沮丧地回了灵族。”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再见到她。”
    凤修铭怅惘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看所剩无几的杯中之酒,忽然觉得那杯中的小小倒影如此模糊,像是隔了无数的时空。
    “其实,我对她无男女之情,只是极为仰慕、欣赏。她身上有我喜欢的一切优点,但如果你真喜欢过一个人,就会知道很多时候这些优点的集合体往往并不能让你倾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没见过她,执着的,也就是那一个条件而已。”
    似乎被他的话撩动了某一根心弦,本已有些释怀的夜明又烦恼起来,仰头望着夜空之中的皓月,朦胧的月色洒在他脸上,也给他蒙上了一层思念的雾。
    此时此刻,他不仅想念尧渊,也想念九渊府。
    这真是个大写的笑话,夜明是何等骄傲的人物?但恋恋不忘的两人,一人是他唯一的亲人,却也不择手段地折磨他残害他;一人是他心悦之人,却在危急之时选择了最耻辱的方法解救他……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他们,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有美一人兮,婉如青扬。识音别曲兮,令姿煌煌。”
    夜明忽然念起一句凡人界的歌谣来,声音低沉,似乎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歌谣里承载着许多令他几乎不堪重负的往昔。
    “绣袂捧琴兮,登君子堂。如彼萱草兮,使我忧忘。”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元恕也跟着念了起来。她忽然想起在凡人界遇见的几个凡人,朝生暮死,白驹过隙,他们大概已经零落成泥了吧。
    “欲赠之以紫玉尺,白银铛。久不见之兮,湘水茫茫!”
    凤修铭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慢慢说出了最后一句,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长笑道:“其实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元玖沉默地望着各有所思的三人,慢慢饮尽樽前酒,尔后闭上眼假寐,神色安宁得不像是责任沉重的灵族少君,只是一个酒后无事的凡人,正享受着难得的美好。
    月色宛如一声自亘古流传的叹息,寄予着无数复杂情感,夹杂着无数纷繁故事。而此时此刻的四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也将成为无尽岁月的一个注脚——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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