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独孤

51 出使突厥


“娘娘自己保重身体的同时,也保重皇上的身体,就是为陛下分忧了。”我将香茶泼到痰盂里,“这茶有些苦了,娘娘以后不要再喝了。”
    丽妃紧张地睁大眼睛,极力掩饰着眉眼间的焦虑,“沁姑娘,此话怎讲?”
    看她的样子,想必知道大冢宰送来的香茶有问题,淡淡的苦涩太不正常,应该是用曼陀罗花浸染过的,丽妃明知有毒却坚持服用,这其中必有隐情,会是什么呢?
    丽妃确认了我的猜疑,“这茶本来是我父亲进贡,我让太医看过了,说是没有问题,我一直当做珍品招待贵客,平常都舍不得喝。”
    以我三年来在益州所学的微薄医术,就可以尝出这香茶中的曼陀罗花,难道太医的医术还不如我这江湖郎中,那绝对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医作假,想必被大冢宰收买了罢。
    这宫里到底埋了多少大冢宰的眼线,想想都觉得后怕,看到泼洒在地上的茶叶,脊背瞬间发凉,“这茶,皇上可喝过?”
    如果宇文邕喝过这茶,那就麻烦了。
    丽妃困惑地摇着头,“陛下自从登基以来,从不踏足后宫,偶尔去荣妃那里,也只是喝茶赏乐,从不就寝。”
    宇文邕只喝茶不饮酒,即便当了皇帝也是如此,可那天我去荣妃宫中送绣服,他明明满身酒气,又是为什么呢?
    丽妃显然委屈颓然,“大冢宰怎么会让陛下有自己的孩子?我们这些妃嫔,不过是苦命的摆设罢了……”
    我不知该怎么劝她,我甚至不知是喜是忧,宇文邕终究不曾负独孤沁,却辜负了这些痴心的女子。“娘娘,有一个人可以帮皇上摆脱大冢宰的钳制,只是娘娘要受委屈了。”
    “谁?”丽妃眼神中充满期待。
    “突厥王庭的。”不管是谁,只要能帮上殿下,我愿意牺牲。”
    丽妃喃喃道:“大冢宰的权势,你是知道的,本宫也是无可奈何,沁姑娘要是能迎回这位突厥公主,本宫愿将这妃位让与你。”
    丽妃扑通一声跪下,我亦跪下,相扶道:“娘娘严重了,这宫中名分,对我而言如过眼云烟,我只愿皇上掌权,为父兄雪耻,便无憾了。”
    几个时辰后,丽妃就以皇后名义下旨,宫中精简用度,释放宫女,而我的名单,也赫然在列。
    这是大冢宰的意思,目的在于将我赶出皇宫,我和丽妃商议后,决定将计就计。
    上元节过后第九天,各国使臣陆续回国,周国使节将随祁莫王子一起,去突厥求亲,宇文邕这次派出的主使,是他的亲弟弟,六公子宇文直。
    宇文直虽然和兄长并不亲厚,对突厥屡次悔婚的行为耿耿于怀,是以立誓此次定要竭尽所能,迎回突厥公主。我女扮男装,夹在迎亲的仪仗队里。宇文邕站在城楼上摇摇送别,他心里明白,放我在外面,肯定要比皇宫安全,他虽然会难过,但却更放心。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确保我的安危!
    车队晓行夜宿,餐风饮露,足足行了一个月,才到了突厥王庭,一路上,我尽量不引人注意,祁莫王子骑马在前面带路,并不在后面马车走动,并没有发现我的踪迹。
    到了王庭,木尊可汗早已列队迎接,阿史那雁穿着一身火红的胡装,蹦蹦跳跳地大喊:“哥哥回来了,哥哥,哥哥!”木尊可汗让祁莫协助我们安营扎寨,安排住宿,我突然意识到女扮男装是个严重的问题,宇文直看我一眼,为难地使了个眼色,我看祁莫的眼光朝这边瞥来,忙抱着棉被跟着仪仗队的小伙子们进了帐篷。
    厚着脸皮铺开床被,那些小伙子胡乱把东西往地下一搁,就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渐渐地酒劲上头,絮絮叨叨地说起胡话来,其中一个回头瞥了我一眼,鄙夷地道:“跟个娘们的似的。”我懒得理他们,虽然很困顿,但也不敢睡觉或做其他事,只凑在门口看宇文直的毡帐在何处,等外面收拾停妥了,便跑到宇文直的帐中,苦恼地一歪脑袋:“怎么办?我晚上总不能跟那些人睡一起吧?”宇文直哭笑不得:“那能怎样,你不跟那些人睡,总不能跟我睡吧?”
    我凶了他一下:“我是你带来的,你得想办法。”宇文直一手叉着腰,一手倚着帐中柱子,脸一黑,“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可没想带你来。”
    我嘻嘻一笑,回帐中搬了棉絮被子过来,往宇文直帐中的地上一放,拍了拍手道:“我不管,要么你让我恢复女儿身,我去跟丫头们一起睡,要么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宇文直气得龇牙咧嘴:“好你个独孤沁,恢复女儿身肯定是不行,那个祁莫跟条野狼似的,随时会把你吞了。”我便收拾被褥,麻利地铺了起来,宇文直蹲下来,用手指敲敲我肩头,“哎,我说独孤沁,你就不怕半夜,我把你那个了?”
    我“嘿嘿“一笑,冷静地摇摇头,”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心里,只有李馥郁一个人啊。”他被我道破心事,摇着头,冷哼一声,出去了。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哪怕是在草原,是在千里之外的异乡,我仍然觉得踏实,此刻才知道,我根本不属于皇宫。
    次日,帐外熙熙攘攘,我被吵醒,迷蒙中挣开眼睛,宇文直从外面进来,抱怨道:“独孤沁,你害我在草丛里躺了一夜。”我愕然地看向他,突然就愧疚起来,忙不迭地跳下床,打了一盆冷水,生了火炉烧开,给他煮了热茶赔罪,他坐在炉边,皱着眉头,我看出他似乎藏着心事,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嗨,”他放下茶壶,愣愣看着帐外,“真是晦气,偏偏赶上瘟疫,牛羊死了一大堆,木尊那老头忙着处理瘟疫,求亲这事给搁下了。”
    我端着下巴思考一阵,瘟疫,这并不是什么大病,当初在益州的时候,我研习了一阵草药药性,知道该如何用药才能延缓疫情,这不但不是晦气,或许是喜气呢。
    “你去跟木尊可汗开个条件,我们帮他除去瘟疫,他答应许配公主,两全其美,岂不是很好?”宇文直皱着眉头,随即会心一笑:“独孤沁,你有办法对不对?”
    我点点头,送给突厥王庭的聘礼中,药草是其中一项,在王庭还未答应嫁公主之前,聘礼自然原封不动地在周营中,宇文直按我写的药方,亲自带人配齐了药草,熬了一大锅药水,当着木尊可汗的面,让几只患病的羊饮了,没过几天,那几只羊便恢复了健康。
    木尊可汗大喜过望,当即写下承诺书,保证出嫁公主。但当迎亲队伍翘首以盼的时候,阿史那雁公主却再次逃婚,离家出走了。
    这是众人始料未及而我和祁莫预料之中的事,我估计以前阿史那雁能顺利逃脱,多半是因为祁莫也反对这桩政治婚姻,但这次却不知怎么的,祁莫对阿史那雁的婚事极力赞成,恨不得日夜看着妹妹,以免出了差错。
    是以在这样严密的监督之下,阿史那雁刚到马厩,就被逮了回来,软禁在帐中。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我一直鹊巢鸠占,宇文直只能四处借宿,我深深为他的正人君子所感动,便笑着对他说:“这次王庭之行,倒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为了表示感谢,我帮你做两件事,第一,让阿史那公主心甘情愿地嫁给咱大周。其二,在李馥郁面前,多多替你美言。”
    宇文直手攒在宽大的袖筒里,脸冻得通红,在炭盆里烤着手,嘿嘿一笑:“那也不枉我受了这多日辛苦,拜托你了,独孤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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