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伪)]感流年

30 Chapter 29 红罂粟


怀特夫人回国后不过半月,德国的轰炸机就飞到了英伦三岛,两国正式开战。里宾特洛甫说的对,我现在理解了他当日所为。
    按照戈培尔的说法,英国很快会投降,就像法国那样。但两个月过去,不仅英国没有投降,他们的空军还偷袭了柏林。我很幸运,所住的区域没有遭到轰炸,但其他人则没那么走运。很多平民受伤、无家可归,英加邻居的房顶被炸掉一个角,当时正在家休养的英加被吓得着实不轻。虽然罗伯特·莱伊迅速换了新住处,但英加仍坚持住到了我家里。我请了假,每天和英加作伴。反正现在大家都去关注最新战况了,事务所很久接不到案子,上班也无事可做。
    “我必须借这个机会搬出来,我实在受不了了。”英加的预产期在十月,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拉着我的手,神情凄苦。“每次见到罗伯特,我就痛苦得要命。”
    “你必须想办法放宽心,即使这很艰难。”我说,“毕竟你怀着孩子,这样对你们两个都不好。”
    “我又怎不明白?”英加苦笑,“可人的感情不是水龙头里的水,说停就停。”
    我深深叹气。
    “我是不是耽误你和他幽会了?”英加嘿嘿笑起来,毫无预兆地问,“他若来,我该不该回避?”
    她最近总是这样,情绪多变,神思游移,我真怕她患上心理疾病。
    “他知道你在,不会出现。”我说。
    “他竟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英加又突然间哭起来,我连忙掏出手帕帮她拭泪。
    “他如何来?你想听他对你说什么?他不是有意的?或者他是真心爱你的?”我知道她说的是谁,从英加住院到现在,这个人一直不见踪影。
    英加猛摇头。“我只想见到他!”说罢,又失声痛哭起来。
    “你真想见他?”我问。英加边哭边点头。
    虽然我认为这毫无意义,但还是想为英加做些事。
    我一个人摸到施佩尔的办公地点,在门口堵住了下班的他。我对他说,您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我是英加的朋友,她现在很痛苦,她想见您。就算您对她没有爱情,但哪怕您对她有那么一丁点感情,也请您和我去见她。
    “我认识您。”他对我笑,笑得温暖和煦,“米莎·斯皮尔曼小姐。罗伯特·莱伊的婚礼上我就注意到您了,美丽的女士总令人印象深刻。”
    我毫不怀疑这男人是人渣,我真奇怪英加怎能爱上他。我当然不会怀疑里宾特洛甫与此事有关,除非他脑子有病。没有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惦记,除非他能获得好处。
    我为什么说施佩尔是人渣,因为他说“罗伯特·莱伊的婚礼”,而不是“英加的婚礼”。
    令我略感意外的是,施佩尔没有拒绝我的请求。我带他找到英加,他们在一家隐蔽的咖啡馆见面。我在街对面的长椅坐下,直到施佩尔一个人走出来。
    看看这个男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的内心早已烂透。
    施佩尔见到我,径直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在我身旁。
    “您如何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其他男人胡-搞?”我粗鲁又恶毒地说。我想让他失态,我想揭下他伪善的外皮,我想知道这般道貌岸然的男人发起怒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德行。
    他的涵养比我想象得好,只是看着我笑,然后说:“您认为自己足够了解男人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神色凛然地看着他。我相信他一定能看到我眼神中的气愤与藐视。
    “也许您碰巧了解几个男人,但您永远不会理解我们这种男人。”他说。
    你们这种男人?又有什么不同?自认为比别人高一等便可为所欲为?
    “你真应该感到羞愧!”我讨厌他的德行,连敬语都省了。
    “难道英加·莱伊不该感到羞愧吗?她同样在婚内出轨。”他说,“不过你情我愿的游戏,却想在一个男人身上寻找真爱?这实在太幼稚!”
    我恨恨地瞪他,他完全不以为意。
    “斯皮尔曼小姐,您是个聪明的女人。既然您是英加的朋友,那么多劝劝她。否则,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他起身,欲结束谈话。
    “你会有报应的。”我说。
    “那么我希望如您所愿。”他耸耸肩,扬长而去。
    我一路小跑冲进咖啡馆,看到英加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发呆,眼神空洞。
    “英加,你还好吗?”我问。
    “我没事,米莎。”英加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渺而不真实,“你说的对,我根本不该见他。”
    “他对你说什么了?”我急切地问。
    “没什么。”像是刚打完一场战役,英加看起来疲惫不堪,她艰难地站起来,几乎不能一个人走路,我连忙扶住她。
    英加用咖啡馆的电话打给罗伯特·莱伊,要他接自己回去,我陪着她等。莱伊看到英加后,一个字都没有说,扶了她便走。我目送着她离去,心情愈加沉重起来。
    我慢吞吞地走回家,看到里宾特洛甫坐在沙发上对我笑。
    “你笑什么?”我没好气。
    “施佩尔给你气受了?”他问。
    “斯文败类!”我咬牙切齿。
    “这是在说他?还是说我?”他挑眉。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我越说越生气。
    “米莎。”他突然温柔地叫我,我愣了愣。他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我照做,他顺手揽住我。
    “有一件事,我想你有知道的权利。”他郑重其事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我更加疑惑。
    他递给我一封信,信上的内容令我如遭雷击。
    罗伯特·布鲁斯在9月15日的空战中阵亡。
    我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消息,默默地将信纸折好,放在茶几上。
    “布鲁斯家族绝嗣了。”我说。这竟然是我得到这样的消息后,能说出的第一句话。
    “米莎,如果你想哭的话——”他说。
    “不,我没什么可哭的。”我打断他的话,“罗伯特·布鲁斯死得其所,一名军人最好的结局便是死在战场上。”
    “你真这样想?”他问。
    “我必须这样想。”我说。
    他静默了一阵,轻抚我后背。
    “你对我太好。”我说,“告诉我一个英国军人的死讯,还愿意安慰我。”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他说,“你心里当真不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我叹气,眼眶发热。
    我难过,但难过于事无补。死在战场上的人们不能复生,他们是儿子、是丈夫、也是朋友。当家人朋友流泪把他们遗忘,当最后一个认识他们的人离开这个世界,当后人云淡风轻地说“我祖母的弟弟死在伦敦上空”。没有人会记得那个他有怎样的笑容,他爱吃的甜点,他刻骨铭心的爱情。
    “我们的元首,到底想要什么?”我喃喃说道。
    他不语。
    新来的高挑瘦削的女管家原本想请我们去用餐,见此情形默默退了出去。
    “你觉得魏斯夫人怎么样?”他问。
    “她很好。”我说。
    他不想继续关于元首的话题,我也要努力使自己开心起来。
    他用过晚餐后便离开。晚上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初遇罗伯特·布鲁斯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恣意洒脱,像春日阳光般,令接近他的人温暖愉悦。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也许会继承家族的一切,安稳地做他的布鲁斯老爷。他或许娶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生几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和他们一起在属于他的牧场愉快地追逐嬉戏……但这也只能是如果了。他永远地沉睡,灵魂继续守卫着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他是布鲁斯家族的男人,他没有辱没那位与他同名的先辈的英名,拥有着一颗伟大而珍贵的“勇敢之心”。
    罗伯特·布鲁斯,他是唯一一个曾经想要给我婚姻的男人。
    黑暗中,我擦了擦湿润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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