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中国女孩儿

35 险境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我两天前还和布莱恩通过话,他还给我传了一张和安娜最近去度假的照片。我虽然没用那张照片,但他语气里一点儿都没有轻生的迹象。怎么忽然就自杀了?
    我长舒一口气,向关德琳问详情。
    她说布莱恩出事前还咨询了另一家律所,托了几个好朋友,找到一个很专业的移民律师,此人正是亨利。
    我摊坐到椅子上,将支离破碎的信息在脑子里联系起来。亨利不会主动参与非法移民的绿卡申请,他赚不到名也揽不到财,交给他的助手做还差不多。他是受人所托,才会过问布莱恩的事。
    而布莱恩自杀的行为不是绝望所致,这一定是亨利给出的主意。想想有什么比自杀还能证实生活艰难的
    可这招未必太险了。如果布莱恩一失手,真的杀死自己怎么办?
    我眼前出现了亨利不屑的表情,布莱恩的命对他又算什么?
    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很想质问亨利。
    亨利和我的办公室都在市中心,就隔着一条街。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我直接走到街对面,走进那雄伟的办公楼里,直奔亨利的办公室。
    我对门前的接待女孩儿说要见一下亨利,告诉她我的名字。因为我没有之前预约,她有些为难,我和她说我有急事和亨利讨论,她眉头轻皱,不情愿的给他打个电话。
    亨利说可以见我。
    女孩儿把我带到他办公室门外。我进去时,他正在写邮件,旁边是还没有吃的火鸡三明治。
    他看看我说:“请坐。”
    我没有坐下,就只是看着他。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说。
    他说:“我是做生意的。客户来了我给他们想要的。”
    “你让布莱恩去死。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冷冷的说:“他如果不先死一次,又怎么在美国活下来?你又更好的办法么?”
    “我在尽所有努力让他留下来,只不过需要时间。”我的声音很无奈。
    他大笑起来,“时间?拜托你睁眼看看这他妈的世界?谁在乎他的存在?他这样的人就是死了也没有别人掉眼泪。”
    此时我的理智已经彻底沦陷,大脑的一半完全不受控制。而我的右手已经抬起,挥向亨利的脸颊。
    他迅速抓住我的手。我的手腕疼,心里更疼。布莱恩现在的情形如在一个沼泽里求救,我和亨利都要把他拉起来,可亨利拉他上来后却当成垃圾袋一样甩掉。
    我忍住泪水,绝不能在亨利面前哭。
    我平静下来,看着他说:“我不管你的小天堂有多美,以后少插手我的客户。不然我正好可以打个电话诉诉苦:800-375-5283.(美国移民局的号码)。
    他斜眼看着我。
    我看出了他的心虚,说:“如果我和移民局谈到你手上的客户,都不用什么证据,自然有人来找你麻烦。”
    他放下我的手,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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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办公室,闷闷的坐在办公桌前。
    安妮把一摞文件放在我的桌子上,一个粉色的字条纸上画个笑脸。
    她听说布莱恩自杀的消息,也知道我去过亨利那里。
    有时候我觉的和安妮的之间的信任是我在安德鲁律所工作的唯一理由。
    我打起精神来看她刚整理的一个亲属移民申请。我再检查一次,就可以上交移民局了。
    这是一对儿年龄差距35年的夫妻。美国男人很富有,祖上留了一大片地给他,现在成了黄金地段。这是他的第三次婚姻,新婚妻子22岁,来自W国,美貌迷人。
    他们的婚姻关系很容易证明。两个人光是婚礼照片就提供了上百张,一部分是在新娘的老家举行的,一部分是在波士顿举办的。还有两个人在法国和意大利度假的照片。呈堂证供是如此一目了然,没有人会怀疑这种奢侈排场的婚礼是为了骗绿卡的假结婚。
    安妮帮我准备这个工作是因为这不需要用脑子,只要我做个简单说明,基本成型。
    可这份活儿,我竟然用了三个小时,一直做到了七点。所里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我头晕呼呼的,走到茶水室,喝杯热水。这时候接到关德琳的电话。
    她说布莱恩的情况已经稳定,没有生命危险。关德琳告诉我不要担心,但我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绝望。
    我很了解她此时的心情。一方面为布莱恩伤心,一方面在想她的一家人该怎么办。如果用最极端的方式来换来绿卡是一种捷径?她要做什么?
    我最担心的就是关德琳会思考什么可怕的途径。可是女人为了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什么都能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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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想到布莱恩,我的心就悬着。一天下午,我接到关德琳的短信,说移民局决定不再遣送布莱恩。
    布莱恩在亨利的点化下终于起死复生了!
    沸腾长官把我叫到办公室,脸色紫青。
    我觉得头阵阵发胀,好像带了个紧箍咒,而亨利正在另一边作法念咒。而这也怨不上亨利。布莱恩托他做的事情,他都做成了。
    “你知道布莱恩的事情了吧。”沸腾说:“这是个教训。如果让别人知道,会以为我们的律师没有能力。”沸腾看上去随时都会炸掉。
    “这次是我没有做好。”我说。
    “以后选择客户也要小心。”他说:“布莱恩这样的客户,我们能赚的不多,麻烦事倒不少,一不小心就把我们经营多年的声誉毁了。”
    我灰溜溜的走出来,正好撞上了约翰。他一脸不屑的看着我,“中国的EB5客户要汇款来了,你今晚快些给人家打个电话。我们做的是生意!”
    约翰说这话给我听,是说我浪费了律所宝贵的人力资源,又惹了一身麻烦。
    我回到座位上赶快把之前做的投资案子整理一遍。
    晚上关德琳来我家里。
    我看她欲言又止,就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申请怎么办。
    “艾伦(小喇叭的爸爸)说现在要不要换一下方法。”她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我考虑一下。”我说。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亨利是对的,但他真的琢磨透了移民局的政策,知道什么是取胜之道。
    我自知现在学不到他的伎俩,但确实要思考怎么能更有效的帮助到小喇叭的爸妈。
    一周内所里的气氛很低沉。这个月客户接的少,再加上布莱恩事情影响,沸腾长官眉头皱的像是饺子边。
    我周五晚上回到家后,想起忘了寄一份加急邮件,最近记性差的很。
    不得已,我开车去办公室。工作日时在我们楼下停车基本不可能,周五晚上还能找个暂时的停车位。
    我匆匆的把信寄到邮箱,想着周六邮局还工作,对方周一就能拿到。
    回家路上下着雨,我慢开。
    前面是一个小型工程车载着梯子。平时我遇到这种车,一般都是换道。因为下雨,我旁边车道上的车多,不容易换。我就只能跟在后面。
    忽然,车尾上面的两扇门送了,从里面掉出来一堆锤子,锯和各种工具什么的,都一股脑的滚到路上。我一刹车,车打滑,直接想路边的防护栏滑去。
    我的手完全失去控制,没来得及反应,车前方已经撞向防护栏,我彻底的愣住,头往前撞了一下。接着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气囊爆了出来。
    一阵头晕后,我连忙从车中逃出来。我紧抓着手提包。看一眼我的车,前半部分基本报废。
    雨落在我的身上,我无处可去,耳边响起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我被一个医务人员护送到救护车上。他看看我,问了几个问题确信我没有受伤。然后他看了一眼我的额头,我这才反应过来那里的皮肤擦破了。之前太紧张,都不觉得痛了。
    他用酒精棉帮我消毒,贴了个创可贴。
    “这些事可能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他神态自若的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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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做了笔录,拖车将我可怜的车带走,也把我顺道带到了他们的小店面去做个记录。我在那里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他们会在下星期来检查车的损坏程度,做个估计,工程车的司机的保险方会支付损失。
    我回到家时,嘴唇是青紫色的。虽说是夏天,天气微凉,再加上一番惊吓,我浑身都冻透了。
    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这周玛丽的男朋友刚好来,另个人到旁边的罗德岛(州)去玩儿。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我忙的一直都没有给我妈打电话。
    我马上拨通她的电话,想着不告诉她车祸的事,也不要视频。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妈问我,语气焦虑。
    “没什么。”我平静的深呼气一下,想稳定自己的情绪。可声音开始颤动,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妈立即认识到问题不对。“发生了什么?”
    我支支吾吾的想蒙混过关,很快就被她逼得原形毕露。
    她一定要视频,她看着我额头上的创可贴,哭了起来。
    “妈,其实这真的只是小伤。”我说。事实上我是幸运才避免了更严重的事故,想想真是后怕。
    我妈一声长叹。“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她不忙嘱咐:“正好是周末。”她若有所思的说。我想她不会是要来美国看我吧,那就太麻烦了。
    “妈,我过两天就没事了。”我一再强调这句话。
    视频结束后,我觉得一阵心慌。很想和邓欣聊聊,但她现在正准备精算师的考试,忙的一塌糊涂,我不想烦她。
    我昏昏沉沉的睡下,第二天早晨给安妮打了个电话说周一多请一天假。(安妮也负责安德鲁律所的假期安排和其它的杂务工作。)
    我和她说了实情。她在电话那边大喊:“我的天呢?你还活着?”
    我苦笑一下,“当然活着,不然你以为是谁打的电话?”
    安妮接完电话就开车来看我,我再次声明没什么事情,而且告诉她不要声张。
    我不想让沸腾和约翰因为这次意外,推测我被工作压力打倒了。
    就算出了些麻烦,我不会放手。毕竟我还在为小喇叭家的申请想办法。
    安妮明白我的考虑,告诉我只要周二出现在办公室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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