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飘散如烟

老孙叫道:“哎，说什么气话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就接着查吧，我反正是不相信杜谦寞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张海星道:“我累了，让我先歇够了再说吧。”
    她转头回到卧室里去，让老孙很尴尬，只得自己打开门出去了。
    盖着带着他的味道的被子，柔软丝滑的白色，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带一丝攻击性的温和，他不在了，这个被子就好像是活了一样温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张海星。在快要入梦的时刻，她喃喃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啊......”
    就这样，张海星独自一人在公寓里呆了两天，这两天像过了两年一样，漫长的等待，可是没有杜谦寞的任何消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剩这一屋子的回忆让她空守着独自回味。老孙也没有再打过电话来。
    第三天，只有她在。
    第四天，只有她在。
    第五天，只有她在。
    张海星独自吃饭，独自睡觉，独自看书，琴房里的黑色钢琴已经落了灰也无人问津。她上完厕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一个乱蓬蓬的头发下憔悴、苍白的脸。
    “短短五天而已，他会回来的，你一定要相信他，等着他。”张海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心酸地硬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是她发现好丑啊。
    村上春树曾有句话是: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原来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杜承欢，你走的第五天，原来我就变得这么老了。
    她不敢去厨房，那里满是他碰过的东西，也不敢去触碰那架钢琴，那是他每天弹奏的。张海星想，如果他不回来，自己就会这样不死不活地生活一辈子吧。
    她去超市买东西填饱自己的肚子。过马路时，红绿灯交替时，身旁路过来往的行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迷茫的冷漠，仓促的走过彼此的眼前，在记忆中留不下一点印象。
    这些看似波澜不惊的生命是否也能有过惊天动地。
    张海星无数次抬头希望能在人海里见到那张深刻的脸孔。
    第六天。还是一个人。
    她还在床上□□着睡觉，白色被子只盖住她的腿，她曼妙的上半身全部□□在空气里，她很少裸睡，但这些天却莫名地不想穿衣服了，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似乎也许会甩掉一丁点的烦恼可以睡得好一些。
    手机突然响起来，不用说也是老孙。
    “喂，杜谦寞他爸给我寄过录像带来了，你现在要不要过来？”
    张海星静止了几秒，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还是决定动起来，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咳着清了清嗓子沙哑着说:“那你得等我很久，我才刚醒。”
    老孙笑着说:“我等，只要你来我就等着，谁让哥们是暖男呢。”
    张海星忽然觉得很暖心，撇掉了语气里的慵懒说道:“谢谢你啊，老孙。”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把没做完的事情收尾了，给结局一个交代，也给他一个交代啊。”
    张海星吸了吸鼻子，抑制住自己要流泪的情绪说:“你等着我吧。”
    过了三个多小时，张海星赶到老孙那里。
    正坐在沙发上的霍灵犀看到她进来了，连忙迎上去抱住她，张海星对这带着浓重香水味的拥抱感到惊讶，她抵着霍灵犀的肩用嘴型问面前的老孙她怎么会在这里？
    老孙用嘴型告诉她两个字，没事。
    “海星，你的事我都知道了，看我找到那小子不打断他的腿！”霍灵犀放开她，眼中满是怜惜。
    张海星挤出一个苦笑说:“人都不知道在哪，除非他自己回来，谁能找到他，六天了，杳无音信。”她的眼睛里失去了光彩，半是抱怨，半是倾诉地说着。
    霍灵犀看她这个样子，更是心疼得紧，她自然是不相信那么爱她的杜谦寞会带另一个女人离开，还瞒着所有人，可是事实是这样得□□裸，霍灵犀此时也找不出理由来为他开脱。只是杜谦寞的清白都说不清的时候，张海星竟还愿意来为他继续查案的确让霍灵犀更喜欢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孩。
    “老孙，录像带呢？”张海星问道。
    “哦，你们过来看。”
    张海星和霍灵犀跟他走到电脑前，他说:“这是杜爸动用了很多钱很多人脉才弄到的，十四年前的了，现在看已经很模糊了，车祸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我已经放慢看了很多遍了。你们看看吧。”
    画面上一辆白色大货车从前方一个转弯处向彼方驶来，与霍静韵所乘坐的黑色奔驰相向而行，大货车在转弯的时候驶到逆行车道上与奔驰相撞，导致大货车翻车，奔驰车前方也被撞坍。
    “虽然事后验尸时证明了货车司机曾经饮酒，但是你们看这个货车经过转弯处时非但不减速还加速，一看就是故意的。”老孙道。
    霍静韵点点头说:“是不正常啊，那为什么当时没人彻查呢？”
    老孙道:“当然已经查过了。经过调查这个货车司机只是个普通人，愣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啊，所以大家就都认为是因为货车司机喝酒误事，就当意外车祸处理了，但是舆论一直强调这件事背后有阴谋，当时网上还盛传是霍静韵的商业对手，不过只是谣传而已。”
    “那现在你们还查得出吗？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奶奶肯定为了这个也费过很多心思了还不是一无所获。”霍灵犀说道。
    老孙抬起头来道:“你不知道在你知道这件事之后，我们已经扒出多少秘闻来了，随便一条就能上头条了。”老孙很得意的表情看着她，又想到现在的窘迫形势又有些发愁，“只是这最后一步却是很难的，真的是一点线索和头绪也没有。”
    老孙摇了摇头，看向一边沉默了一会儿的张海星，她居然在发呆丝毫没有听他和霍灵犀的对话。
    霍灵犀顺着老孙的眼光看向张海星，她已经坐在那完全放空了。霍灵犀轻声叫了她一声:
    “海星？”
    张海星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嗯，怎么了？”
    老孙叹了口气，说:“就知道叫你来也没什么用。”他看向霍灵犀说:“我看我们还是先找到你弟弟，最起码她能醒过来。”
    张海星神伤地低下头，她失落的神态，霍灵犀都看在眼里，她为难地说:“可是，去哪找他呢？自从他回上海，我连他住的地方都不知道，这下他失踪了我更找不到了。”
    老孙看着仍在发呆的张海星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们俩合计合计。”
    张海星过了一会儿才迟钝地抬起头来反应他的话，看了看两个人才点了点头。
    初春的下午已经有些转暖了。吹在脸上的风也柔和了几分。但是张海星还是很冷，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上了公交车。
    她有个坐车喜欢挨着窗户的习惯。从车窗吹进来的风显得很强，吹在她的脸上凉在心里，不知是她路过了随意无情的风，还是风路过了暗自神伤的她。
    公交车停了一站，她旁边的空座坐了人，那人的手机开始放歌。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迷，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一句......”
    游荡的歌词像一支流水流入她心里，变成眼泪滴落下来。张海星连忙把脸别到窗户旁，偷偷擦掉。
    车又过了一站，张海星一旁的人突然关了手机的音乐起身让刚刚上车的老人坐下了。她看向那个刚站起来的男人，与记忆里那个背影重合上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背影，何时能重新出现在视野里，在人山人海里，她不经意的一个回眸，那人在灯火阑珊处对她颔首微笑，可是......未曾出现。
    张海星终于知道，拥有过再失去要比从来不曾拥有过要痛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