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号门

第63章


    克里夫的几个朋友经常打电子游戏,他们有个术语叫“恐怖谷”。那是个心理学阈值:事物看上去非常像人类,但还是有足够的细节使得它不是人类,所以有些假人让你毛骨悚然,而另一些不至于,这也是电脑制作的怪物比人更真实的原因。
    大块头男人就落在恐怖谷里。活着的时候,他的体貌特征近似于人类但又不完全像人类。他非常让人毛骨悚然。安德鲁介绍过他的名字,但克里夫看了第一眼就决定叫他“格伦德尔”。
    从这个方面说,处理老妇人比较容易。你不可能误以为她是普通人类。她的脸仿佛套上人皮面具的青蛙,白灰色皮肤滑溜溜的像是鳗鱼。死后,她的整个身体像是泄了气,你很容易看清她的身体比例有多么失调。
    五具尸体摆成一排。大楼背后有好大一片混凝土悬崖。大部分水泥跟他们一起来到了这边,后围栏却没有,所以楼后到地面有十英尺的落差。
    克里夫擦掉老妇人留下的黏液,把毛巾扔在她的尸体上。想到黛比会碰这块毛巾或者用它擦洗碗碟,他的胃里又是好一阵翻腾。
    奥斯卡的门背后没有重启指南。他们发现这套公寓占据了大楼的整整一角。三层楼板由雕花的螺旋楼梯连接。罗杰搜索位于顶层的卧室,内特负责厨房,薇科是底楼的办公室。他们翻了两次。
    薇科跺着脚爬上楼,熟铁楼梯在脚下铿锵作响。“可恶,”薇科对内特说,“他怎么会没有电脑?住茅草屋的人都有笔记本电脑。”
    “他没电脑也许是有原因的,”内特说,“他的公寓说不定位于磁力线交会点,也可能是机器的什么组成部分。电脑在这儿不能运行。”
    “也许他就是一辈子没碰过电脑的老古董,”薇科叹道,“我们恐怕不会找到任何线索。”
    “我们才找了多久,一个小时?”
    她点点头,“对,我们花了一个小时搜查这三个房间,只找到这个钥匙环。”
    办公桌的顶层抽屉没有上锁,薇科在那里找到了奥斯卡的支票簿和那个钥匙环。大部分钥匙是各套公寓的,钥匙别着的纸板圈上写有房间号码。有四枚互不相同的钥匙用黄色胶带缠在一起,其中最大一枚上别着马尼拉纸的标牌,用蓝墨水写着14。内特想到其中一枚钥匙能开的挂锁还在飞向异域双星。
    还有奈特夫人。
    “也许你说得对。”他说。他翻遍厨房和书架,甚至拆散了沙发。
    “楼上什么也没有,”罗杰顺着旋转楼梯下来,“床底下的箱子里有些老照片。很多二战的坦克资料。我翻遍了衣柜和壁橱,找到几封旧信件,还有从八十年代起的纳税记录,”他耸耸肩,“但没有我们想找的东西。”
    “马桶水箱呢?”内特问。
    罗杰摇摇头,“查过了。”
    “肯定有什么东西,”薇科说,“你负责管理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文字资料?”
    “要是非常重要,他说不定会文在胳膊上,”罗杰说,“谁知道呢?”
    “或者,”内特说,“也许他只知道‘十万火急就拉下这个拉杆’之类的,”他摇头道,“这大概是棺材上的最后一根钉子了。”
    “兄弟,”罗杰说,“别这么丧气,”他摇摇头。
    “不好意思,”内特说,“咱们只能出去想办法找他了。要是运气够好,他还活着,能告诉我们该怎么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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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科、罗杰和蒂姆本来就有自行车。内特在楼后找到一辆用铁链锁在排水管上的。他用克里夫的榔头砸开锁,存心不看那几具尸体。一小时后,他们站在楼前台阶底下。内特抬头看着天上褪色的太阳。根据他的生物钟,现在应该快到午夜了。
    “来吧,”罗杰说,“你先走。”
    内特扭头看他,“怎么,你害怕一段三英尺的陡坡?”
    “不是害怕,”罗杰说,“只是我不是带头的。”
    “既然你们总说我是,那你就下去吧,我把自行车递给你。”
    罗杰又看了看最后一级水泥台阶底下的地面——像是沙滩,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沙粒太大,颜色太灰。仿佛有谁按照道听途说的描述,试图制造一片沙漠。
    “要是有沙虫什么的怎么办?”
    “沙虫?”内特问。
    “大型蠕虫,能像游水似的穿过沙地,”罗杰的胳膊上下起伏,画出平滑的波浪线,“或者《星球大战》里的大怪物。要是一下去,沙地就变成了深坑,底下是一张大嘴?”
    “那东西其实叫萨拉克。”薇科说。
    罗杰嗤笑道:“死宅。”
    “胆小鬼,”薇科说。
    “我只是——”
    “天哪。”蒂姆说。他走下台阶,落地时溅起一团沙尘。“该死的太阳动也不动,但要等你们两个长大,估计天都黑了。”
    薇科低头看着他,“没有沙虫?”
    “给我自行车。”
    内特和罗杰把自行车一辆一辆交给蒂姆。内特跳下去,然后是薇科,最后是罗杰。内特骑上自行车,指着东北方向说,“我们一直骑到那道山梁有两个好处:第一,地势比较平缓,比起横穿整片盆地,走这条路爬坡轻松一些;第二,也能让我们在到那座高塔前仔细看看情况。”
    “通常我会说地势越高就越显眼,”蒂姆说,“但其他地方反正也藏不住人。”他望着偶尔点缀有一两棵树和半掩石块的荒原,“要是鲸贼再飞回来,那咱们就死定了。”
    “就算它们不来追我们,我们也会被气流掀得飞来飞去,摔断几根骨头都是小事,”薇科说,“那就像被卷进一场龙卷风。”
    希拉在梁架顶端坐下,伸直受伤的那条腿。她和罗杰咬了阵耳朵。罗杰拍拍腰间的手枪,作势要拔枪。
    “罗杰,”蒂姆吼道,“别玩武器。”
    罗杰的手立刻抽了回去,“对不起。”
    蒂姆回房间取来了他的小军火库。每个人腰间都别着一把枪,蒂姆的绑在大腿上。克里夫在楼上端着莫斯伯格霰弹枪看守安德鲁。蒂姆解释说枪里装的是豆弹,所以要开枪的时候,克里夫不用犹豫。
    就过去这几个小时内特对蒂姆的了解而言,这番解释不怎么让人信服。
    希拉挥手和他们告别,“当心,这地方很古怪。”
    “眼光不错,”薇科说,“怎么看出来的?”
    “贱人,”希拉说,“我是认真的。我感觉在这儿很容易迷路。直线不对劲。”
    内特望向她,“什么不对劲?”
    “直线,”她重复道,“交会点。一根根直线都对不上。”
    蒂姆点头道:“我也发现了,但我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罗杰说。
    “交会点,亲爱的,”希拉说,“知道物体越远就显得越小,之间的距离也显得越近吧?比方说笔直马路的两侧会看上去在地平线相交。这就是交会点。”
    “哦,这个我知道,”罗杰点头道,“那么……?”
    希拉望向荒原,指着群山说,“看那些直线、角度和交会点……在这儿都对不上,”她说,“很难确定,因为参照物太少,但透视关系看上去都是错的。”
    “怎么可能?”薇科问,“我是说,弄乱一幅画里的透视关系很容易,但现实世界怎么可能?”
    希拉耸耸肩,“我不知道。多维几何学什么的吧。还好大楼里看上去都很正常,”她朝山梁摆摆头,“路上记住我说的话。”她又亲了罗杰一口,然后笨拙地站起身。
    他们出发了,穿过山麓去往那道山梁。
    他们骑了一刻钟左右。他们听到的声音只有自行车链条的嗖嗖声、齿轮偶尔碰撞的咔嗒声和骑过沙地时自己的喘息声。
    “很安静。”蒂姆说。
    “太安静了?”内特问,他想到卡瓦奇大楼墙里的沉默机器。
    “对,说起来,”蒂姆说,“我们平时习惯了一定的噪音,但这儿什么也没有。”
    “我们在一片沙漠里。”薇科说。
    “我进过沙漠,”蒂姆说,“真正的艰苦沙漠。声音丰富得你不敢相信。风吹,沙丘移动。你能听到几英里以外的声音,所以你的耳朵闲不下来。但这儿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
    “我感觉到风吹。”罗杰说。
    “你的脸感觉到气流,是因为我们在移动。不是一码事。相信我,这儿只有我们弄出来的声音。”
    “又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内特说。
    “嗯,对,”蒂姆说,“还有,沙地刚好松软得足以让我们留下印记。”他扭头去看通向大楼的四道车辙。
    过了几分钟,薇科骑着自行车靠近蒂姆。“相对我们而言,那座塔没怎么移动,”她说,“说明它比较靠近山梁,对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蒂姆说,“视差问题。不过你还记得希拉说的吗?这儿的透视关系不太对劲,所以你看到的也许毫无意义。”
    薇科对着自行车点点头。她望向前方的内特,惊呼,“妈的!”
    内特突然跳到了前方半英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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