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不生姿

14 老死不相往来


顾四景到贺家的时候,大门已经被锁上了,院子里的枣树上也是光秃秃的了,夏天的时候他还来爬过这颗树,最后被虫子咬了还是小乔给他上的药。
    他嘴里发苦,难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难道只是见一面他都做不到吗?
    不!不行!他不能放贺乔安走!
    他已经错了一世了不能再错继续下去了,他心中即疑惑又害怕,为什么上一世没有出现这些事呢,上一世贺乔安没有受伤过更没有去过英国,难道是他的重生改动了命运的罗盘?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而他就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吗?
    距离登机时间越近,他心里越慌,脑海中不断出现贺乔安的音容笑貌。
    理智渐渐恢复的时候,顾四景快步跑到大路上,这时候正好有大批的军用卡车回载,他随手拦了辆军用卡车扒着车门就爬了上去,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只是关门的时候手被车门狠狠夹了下,他疼的缩回手却也没精力喊疼了。
    这一下子吓得开车的小勤务兵骂了声’靠’。
    “九都机场!快开车!”
    勤务兵愣了两秒,一看这是顾家四少,才哆哆嗦嗦摸上了方向盘。
    到了机场已经六点四十了,顾四景直奔登机口,在层层人群中搜寻那个身影。
    “贺乔安!”人流拥挤,大海捞针似的,他失控的吼着小乔的名字。
    “贺乔安!不准走!”
    许是机场里见惯了离别场景,他们只喜欢恋人重逢喜极而泣的戏码,对这种苦情戏并没有多大兴趣,人群冷漠,只有几个不着急赶飞机过来瞥两眼。不过这倒是把安保人员招来了,架着顾四景往外拖。
    顾四景开始和安保人员厮打拉扯,可耐不住对方人多,被对方一群人摁着他贴在地上的时候他也不觉得羞耻。
    追求爱情本就是一件高尚而伟大的事情,俗人怎么会懂得。
    “贺乔安!你今天走了我们老死不相往来!”顾四景狠了狠心道。
    如果今天你走了,那么就从此刻起,我活着你不要来找我,我死了也不要来看我,既然我还有死后与你同穴的念想,还有与你风雨执手的愿望,但只要你走了,思念至死,我都不会去找你。
    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我,可以嘲笑我懦弱,可以讽刺我保护不了你,但你不能这么想。
    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你而已。
    他终究没有见到贺乔安。但他不后悔去机场,因为他知道贺乔安一定听到了。
    最后的结果是被安保人员架着去测了酒精,他们竟然以为他喝醉了,殊不知他在清醒的情况下就能干出这种事。
    闹剧,这是顾四景能搞出来的事。
    所有人都这么说。
    圣诞节那天晚上,顾四景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只低声叫了声’小景’,然后便是长长的沉默,彼此的呼吸声透过听筒像是还能感受到那股热气。
    直到手机还剩了百分之一的电,顾四景挂了电话,给她回了条短信。
    “十一月四日,顾四景丧偶。”
    那边贺乔安抱着听筒哭了一个晚上,一个人在大洋彼岸,在周围欢腾兴奋的节日气氛里,她的心像是在寒冬里被扔进了冰里,凉的像是下一秒就会破裂。十一月四日是她走的那天,那天她就在他心里死了。
    贺乔安失去了顾四景,如果失去也有期限的话,她想’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大概是一辈子吧。
    初春的时候,顾辰景带女朋友回家了。
    顾妈妈带了几个家政阿姨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打扰了一遍,甚至把客厅里的红木椅子都重新漆了一遍。顾书记面上镇定,却在晚上不知给顾辰景打了多少个电话催他早点回来。足以看出顾家人对老二媳妇的重视,虽然这还八字没一撇呢,谁叫顾辰景都二十九了呢!
    顾四景对此很无感,还在顾妈妈漆油漆的时候在椅子上愤愤的留了个爪子印。顾妈妈心情好,不系的搭理他,哼着小曲儿又重新漆了一遍。
    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老二和他媳妇盼来了,顾老二还是那一张笑眯眯的脸,用顾四景的话来说就是阴柔,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没准就给你捅一刀子,不过顾辰景在看向楚云时眼底还是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
    顾四景第一眼见这个叫什么楚云的时候,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看了一晚上终于得出结论,楚云有着跟贺乔安一样弧度的睫毛,睫毛卷翘的像是要弯成圈,眨眼的时候像是蝴蝶扇动翅膀,不经意间就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顾老二见顾四景老盯着自己女朋友看不乐意了,拿筷子敲了敲碗,“四儿,眼睛拔不出来了?”
    顾四景清醒了,漫不经心的瞥了他哥一眼,说话的调调也是随意,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差点把顾辰景气死,“我觉得楚小姐美得大气,没想到插到了你这坨牛粪上。”
    顾辰景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他知道小乔刚走顾四景心里头不舒服,可也不能这么膈应人吧,还什么’楚小姐’。
    顾辰景还没说话顾妈妈就率先开口了,厉声道,“四儿!叫什么楚小姐,这是你二嫂,快叫二嫂。”
    顾四景识趣的叫了声,“二嫂。”还故意拖着甜腻腻的尾音,软糯软糯的。
    一晚上端着架子表现的贤良淑德的楚云不淡定了,脸上染上薄红,“伯母您…”
    话还没说完被顾辰景打断,“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妈您别乱说。”
    楚云听了这话垂了头,原先波光流转的眼神也暗淡了下来,嘴里吃进去的米饭更是味同嚼蜡。她自知配不上顾辰景,且不说顾家有权有势,光看顾辰景一表人才俊朗潇洒的就是她高攀不起的。
    楚云大三的时候选了顾辰景的课,都说顾老师的课座无虚席甚至还有外院的学生来旁听,她每节课都提前半小时去占座。不过很多人都不是冲着课程来的,而且冲着顾辰景的颜值。
    楚云也不例外,她是垂涎顾辰景的颜值。自从选了这堂课她就再也没逃过课,每次去上顾辰景的课前就想着穿什么衣服带什么收拾,上课也是撑着脑袋对顾辰景的颜流哈喇子。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每天心里有上百只蚂蚁乱爬的日子她撑不下去了。有人说暗恋是一颗蛀牙,要么把它治好要么把它拔了。楚云选择把它治好,她要告诉顾辰景她喜欢他,像是喜欢在烈火中翻烤的地瓜,在深海中溺亡的星星一样,炽烈而深沉。
    深秋的那天她穿了最喜欢的碎花裙子,涂了前二十几年不曾用过的口红,以她认为最美好的样子出现在了顾辰景面前。
    她忍住牙齿的战栗和微微发抖的肩膀,温柔的,坚定的,固执的对他说,“顾辰景,我喜欢你。想要和你一起逛街压马路,一起聊天看星星,一起睡觉打游戏,只要是和你一起,什么都可以。”
    她流畅的充满感情的说完了这段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被冻感冒了,去医院整整挂了一星期的吊瓶。回校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成名了,数学系的楚云成了全系乃至全校的笑柄,所有人都说那姑娘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连顾老师都敢喜欢,还这么不怕死的去告白?Z大的校花顾老师都看不上…
    流言四起。
    她再也不抱希望了,她也没想过麻雀变凤凰,可为什么就被传的这么不堪呢。
    谁叫那人是所有人仰望着的星星呢,谁叫那人长了那样一副好面孔。在正确认识到那人的杀伤力之后,如今她对那人是避由不及了。
    “楚云。”
    回宿舍的路上,顾辰景拦住了她。
    “顾…顾老师。”他们也有挺长时间不见了,说话的时候楚云都有些结巴了。
    “嗯。”顾辰景应了一声,又说,“你怎么没动静了?”
    “啊?”楚云吃惊,抬起头望进那湾好看的眸子里。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眉眼弯弯,或嗔或怒嘴角的弧度总像是噙着一抹笑。这样的人怎么会属于她呢?楚云苦笑。
    年轻的时候遇到太过惊艳的人,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当楚云还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时,顾辰景开口了,“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为什么没动静了?”
    楚云彻底傻眼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她也没有太差还是她还有机会的意思?楚云晃了晃脑袋,傻了吧唧的开口,“你是让我追你吗?”
    顾辰景尴尬的咳了一声,脸上疑似出现了一抹薄红,“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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