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与执魔

17 恐怖循环1


恍惚中眼前白花花,还以为是小执带她去驿马桥离家店外散步时的正午阳光,但阳光应该暖烘烘啊,这里的阳光却阴冷而腥臭?她抬手下意识的去推压在身上的白色固体。
    啊!原来是那俱吊在城头上的白骨架!
    小离大叫一声爬起来惊骇奔走,此时夕阳血红冉冉欲坠之际正该是倦鸟归巢离人还家之时,却这偌大城市街道上,店铺空,人迹灭,老鸦仓皇,夜猫声咽,静的悚然而诡异。
    漫无目的中她拐进一个阴暗小巷内,不由得想起在驿马桥离家店时,每次从学校忍受了一天回来时,一拐进小巷看到离家店窗户内透出的橘黄色灯光,惶惶无措的心就安然熨帖下来,不管怎么难过毕竟还有这个去处可以依靠。
    但面前这黄昏的小巷内竟然没有一家窗户亮着灯光,整个城市就像一座死城,除了四营中心的大厨房那里白惨惨的光线像个巨大会发光的头颅存在着。
    徘徊着刚走到一堆破衣烂袜的恶臭垃圾山前,突然从巷子口传来一阵铜锣声,在这静极中吓得她腿一软差点栽倒,扭头朝声音方向看去。
    从街外缓缓行来一个庞大的队伍,为首是两个军士扯着一个巨大横幅,黑色底,红色字“舍生取义,大义灭亲!”
    后边是几十个军士推着一联有四个囚笼的五辆囚车,在囚车周围则是剑拔弩张的护卫将士十几名,每个三米见方的木格囚笼内大概塞有十来个被黑布勒住口鼻的婴幼儿或二十岁一下女子。
    囚车队缓缓来到小离面前,有几个强壮些的女子与其同囚笼另外几个咬断了几条木栏,跃跃欲跳,在她们旁边两个好心的护卫明明看到了却眯着眼睛握着佩刀假装不见,这跟前边那些囚笼内稍一动弹就被斩断手脚的护卫真是天地之别啊,所以这囚笼里女人们胆子渐渐大起来。
    囚车缓缓来到垃圾堆前,女人们撞开木格滚落在地滚爬逃亡,那两个守卫只待大部分四散逃开时才拔出佩刀看也不看就劈下去,跑在最后边的两个女人被砍得七零八落倒下,俩守卫迅速将那几个散碎的人体踢进垃圾堆,然后才大喊着捉军粮。前边一众昏沉沉菜青色脸色的士兵蹒跚着去追,那俩守卫同时看了眼垃圾堆相互抱下拳,一个推车一个挥刀赶着去四周主捉逃逸的军粮了。
    对这诡异的逃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离紧接着被后边众多囚车从身中间疾驰而过,同时存在此处的一些缚地灵跟她一样被奔驰的囚车将身子辗裂又复合,它们有的哭哭啼啼追逐着囚车而去,有的诡笑着去掀那堆垃圾,将里面掩藏的那几个妇人残肢抓出来,不顾新魂的苦苦哀求将那肢体球样来回踢着玩儿,但不一会儿,从垃圾堆下再次钻出来一批与缚地灵,新魂争夺尸身的第三方强悍力量——
    在这城市里除了士兵将领外鲜见的活人百姓。
    他们是看不见缚地灵,新魂以及小离的,他们气喘吁吁追逐着看上去自己来回跑跳的残躯,一边不住声祷告着:“你是我的一口食,我是他的一餐饭,大家都一样早早晚晚。”
    缚地灵们闻听此言抛了那些残肢摊在大街中央放声嚎啕,新魂则缩在角落里哀哀哭泣。那几个活人这才得手把残肢汇集在一起分了。
    相互抱拳有气无力的道:“多亏咱几家有当兵的孩子……”言毕道了声明儿见,各自拖着背包提篮匆匆走了。
    其中一位老婆婆背不起提篮,用破布绳子系了在地上拖着,蹒跚许久才迈进一个门户四敞大开的黑暗院落内,怀抱着竹篮依偎到最黑暗的墙角里又开始打盹儿,直到四营中心的行刑台惨白的灯光熄灭,刹那间周邻橘黄色灯火渐次出现,在黑夜中像次第点燃的鬼火儿。
    老人家一咕噜爬起来,连锁了三道门栓才拐进草堂内,黑漆漆的空间里发出沉闷的走动劈剁声,不一会儿,从黑暗中冒出热烘烘的奇怪味道,这时院子里的菜窖下蠕动着钻出一个干瘦如骷髅的老头儿,蹀躞着扑进房间叱喝老太。
    家徒四壁是最形象的比喻对于眼前景象来说,五间北房已经塌了两头三间,唯余中间一个带顶的套间可以遮风避雨,除了一个破旧的简易地铺,就是用两块大的旧青砖搭的一个灶,上边蹲着一口黑乎乎的老铁锅冒着热气,下边是冒着浓烟的树皮树根旧破衣服。
    在那铁锅周遭,密匝匝正飘荡着无数缚地灵残魄在哭泣惨嚎着去扒那锅盖,而小离此时才算看清那两个老人的模样,只见他们五官尤其是嘴与眼,都变成了青黑色,眼皮与嘴唇外翻,牙齿黑而尖,眼珠红且胀,脖子与四肢皮肤布满水泡疮包呈溃烂的趋势,此时从他们的眼底,小离看到的除了疯狂啃噬骨头与争夺尸骸没有任何其他镜像。
    锅盖被残魄们掀得吧嗒吧嗒只响,在他们看来是被浓烈的蒸汽催动的在响,那蒸汽里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臭与香混合的怪异味道,俩老人脸上也出现更怪异的神情,围着锅嗅个不停,口水滴答着,此时慈祥全无,与噬人妖魔全无两样。
    这时,先是隐约逐渐清晰,在这空间里出现一个婴儿纤弱的啼哭以及一个女人急促灼热的喘息声。
    房间里除老婆婆与老头之外没有第三个人,那些残魄们早已丧失发出人语的能力,小离来来回回在屋子里巡视了个遍,终于锁定了那声音是从墙壁内发出来的,她跑去附在墙上仔细地听了在下部分听还隐约,到快接近顶部时声音清晰无比,待要凑近去倾听时,愕然发现那里贴着巫师的咒符,虽然运用蝎子可以破掉它,但此时她眼见老头儿已经扛来长梯子竖搭在着墙壁上,攀爬上来,她就呆在原地等着,看来这墙壁内一定是隐藏了老两口的余粮,说不定是将死掉的女人与婴儿,但魂魄被符咒镇着,困在里面无法出来才出声悲戚。
    她想在老头打开时,助力一把让那可怜人儿逃走。
    老头子爬上来先拜了符咒嘟嘟囔囔的,然后才小心揭开,一揭开,那墙壁上半边忽然就由沉重的土墙变成了透明的一层黄绵纸糊的夹壁。
    打开夹壁的门儿,里面涌出的气息恶臭但并无阴森鬼气,只见老头儿将扛在肩上的一圈粗绳子抛下去,只剩下端头攥在手里,良久听到里面发出娇弱的女人声音;“有劳爹爹了。”老头开始用力提收绳子,不一会儿,一个大竹篮被钓上来,里面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妇人,怀抱着一个三四岁的黄瘦婴儿。
    将那竹篮吊在半空,把多余的绳索系在房梁上,老头儿下去提着老婆婆放置了盛着陶罐,瓷勺的小篮子再次爬上来递进大竹篮里,少妇含泪催促公婆先吃,公婆催促她先喂孩子,正在推让中,房门忽地被踢开,一队军士狞笑着走进来。
    “怪不得有人举报啊,原来这里还真的藏有军粮!”老婆婆扑上去阻挡,当即被一刀砍为两节,老头儿急匆匆解绳索被齐齐射来的十来根利箭穿透了胸膛栽下去。
    那位小妇人抱着哇哇乱哭的婴儿在左右晃荡的竹篮里束手无策看着军士们爬上来。
    小离想用蝎子结界掩护他们逃走,却无法罩住他们无法喊应他们,无法阻止婴儿的要命哭声,眼看着婴儿被军士们叉走扔进囚车内,妇人被倒提着扔去地下,满脸是血的妇人蠕动着爬到一个是并未动手的士兵脚下,仰起脸直直的看他,那正是傍晚时一起将残肢踢进垃圾堆的两士兵之一。
    也许这位士兵是她丈夫的好友,也许他们本早就是亲戚,是姑表,姨舅姊妹,也许小时候还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许在和平时期两家相互来往亲密。
    但此时却在这种世相里遇见,一直昂着头的士兵浑身颤抖犹如筛糠,目不斜视。
    邻里的哭喊声将那几个为首的军士吸引走,他们匆匆离开时,吩咐这位军士快点处理掉妇人跟过去。
    终于,妇人如愿以偿,被紧闭着眼睛的士兵双手掼喉活活掐死了,也许还带着一点气息就被推进囚车旁大坑里,将小山也似的骸骨污物推上去掩盖了,在那时刻这也许就是一个人能做做的最仁义的事情了,保证她不被活割着惨死,保证她尸首齐整的死掉不被人发现分食。
    所以妇人在被掐死时,在一息奄奄被推进大坑活埋掉时,一动不动的乖巧如猫儿。
    可是,那仁义的军士推着囚车走没多久,妇人的尸身就被早藏在一边的一个佝偻身子的高大男人挖出来,在那人家中黑烟恶臭蒸腾过一阵后,他挺着胸膛拖着一个蒙了青布的大竹篮朝巷子更深处走去,随走着不断有破门烂戸里出来比鬼还憔悴的人低声与他商谈,最后用一串串铜钱换了篮子里一块东西。
    尽管已经知道篮子里的东西是何物,但在看到人们交易的刹那,小离还是呕了,哭了,呕得酸水,哭的目涩,四周黑压压的缚地灵齐哭号起来,这声音回荡在鬼蜮般的城市夜空,变成凄厉呼啸的阴风久久不息,小离抓起蝎子尾巴朝自己心口狠狠刺下去,她不要在这种眼看着惨祸发生却一点也无能为力的时空里了,再也不要看见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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