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与执魔

18 恐怖循环2


然而,小离再次醒来仍在屠城之内。
    这次是在一家三口的小院内,骨瘦如柴的父母与七八岁的小儿子蜷缩在寒风凄凄大水缸前,孩子断断续续的□□着,大大的肚子膨胀如鼓,细瘦的手脚不住的抽搐着,母亲哭着用水瓢将冷水滴在孩子干裂的嘴唇上。
    这时,收粮队的鸣锣声又来了,渐渐听闻到囚车木轮吱吱呀呀的滚动声,父母对望了眼,一把拎起孩子,孩子惶惶睁开眼,父母无声的指下嘴巴,孩子微张开口,似乎用了全部力气用牙齿咬住自己下唇。父亲闭上眼将孩子塞进水缸内,把大水瓢倒扣在他头顶上。然后俩人滚爬到堂屋门前去坐着,强打精神在收拾东西。
    收粮队的士兵走进来几个在院子里来回翻找着,那对夫妇胡乱搬动着东西大声地说着不知所云的话,士兵走来走去没发现需要的东西,顺手□□水缸去,夫妇中的女人腿一软差点栽倒,被男人扶住身子按住嘴巴,那士兵拎着水瓢刚要低头舀水,被外面蓦然发出的小孩儿惨叫声吸引,扔下瓢跑出去,一阵孩子的惨叫与大人滚爬哭泣声渐渐远去。夫妇这才跑到水缸前捞出孩子,可怜的孩子身子已经硬了,咬着下唇的嘴巴再也没有松开。
    夫妇尽管低声下气仍哭出了声,探头探脑的新旧邻里来也哭一会儿,试探着问他们;“这孩子,打算怎么办?”
    夫妇惶恐的想到,出去乱葬坑埋会被军士发现连坐整个巷子,在家埋无力气挖开冬天的冻土地。
    丈夫含泪看了下眼巴巴的众人,低声要妻子去做点饭给大家吃……
    妻子抱着孩子呜咽良久,才放下孩子拿起刀子进屋去。
    许久之后,妻子拖着一条腿端着肉汤出来给众人喝了,邻居们依依不舍的走时,都眼睛霍霍去看炕上尸体。
    打发众人一走开,丈夫立刻关了大门,从灶间拖出半桶油,夫妇在炕上齐齐的坐好中间是他们那刚去世的孩子,丈夫扬手将半桶油从头顶泼下来,妻子打着了火镰,腾地一声火球燃气,夫妇相互死死抱住,火球从炕这头滚到那头儿,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被心怀鬼胎的邻居们发现了。
    他们愤怒的相互呼喊着来灭火,但油多火猛,最先冲进来夺人的人反倒被绊倒烧着,一倒下就被外人混乱中拖走了。
    两个时辰后火终于灭了,三具死死环抱在一起的尸体都焦糊抽缩成了炭块,众人愤怒欲狂的将其用锄头砸烂了才算泄愤。
    一片狼藉中,那些刚才还发疯欲狂的街坊们瘫倒在其中,一个秀才模样的瘦弱男人拾起地上一本残书,喃喃着:“这孩子是个乖娃,学东西总是比那几个调皮鬼快,又懂礼节知道尊师重……”
    “老张这小吃店我们隔三差五来吃啊,还欠着他好几两银子。”另外一个老头失神嘟囔着。
    他们各自怔怔了一会儿,突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不是人啊,我们都不是人了,人伦丧失了啊。”
    “都说咱这城里中了顔顔的毒咒,看来是真的。”
    “城主的小妾,骨架挂在城门楼上的那个女人。”
    “听说她死的时候发了毒誓,说了自她死后,城中将无天伦人伦,人相食。”
    “顔顔,顔顔,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小离一口气奔跑到空荡荡的城门楼上,将那骸骨摘下来投掷在地,指着她高声质问;“你的怨恨该去找城主一个人,为什么要把怨气撒给可怜的百姓,你临死的毒咒引起了这些灾难,就凭这些恶因,你也要在冬月城炼狱内承受千载酷刑惩罚!”
    “你出来与我理论啊,出来,你这个恶魔!你…….”愤怒的小离只觉得脖子一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四次醒来的小离,像是被一股风推着,脚下无法控制行程,这次她出现在收粮队的后面,看到他们因一天没收到几个军粮被队长惩罚饿了一天,晚上再次推着木囚车出去搜捕,这次他们开始连壮年男子也抓了,也不再提前通知给那面舍生取义,大义灭亲的旗子了,也不鸣锣开道了,一人一副弓箭,但凡看见人影就放箭,箭头上先被麻药浸染了,只要一擦破皮肤,人跑不出三五步就栽倒,浑身麻醉无法动弹,眼睁睁被人砍断四肢后与自己木桩似得身块一起塞进囚笼内。
    很快,囚车塞满了,军士们轮班费力的推着回来,四营中心的行刑台厨房上大烟囱里冒出的黑烟与呼啦啦飘荡的黑色大旗在如血的夕阳下形成诡异如地狱的镜像,那黑色旗子上至德二年四个黄色字迹下是一个大圈子中的张字!
    至德二年?张?
    忽地,小离想起小时候曾经看过的《旧唐书。忠义张训传》
    “至德二年正月,授巡主客郎中、兼御史中丞。尹子奇攻围既久,城中粮尽,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人心危恐,虑将有变。巡乃出其妾,对三军杀之,以飨军士。曰:“诸公为国家戮力守城,一心无二,经年乏食,忠义不衰。巡不能自割肌肤,以啖将士,岂可惜此妇,坐视危迫。”将士皆泣下,不忍食,巡强令食之。乃括城中妇人;既尽,以男夫老小继之,所食人口二三万,人心终不离变。”
    “十月,城陷。巡与姚摐、南霁云、许远,皆为贼所执。巡神气慷慨,每与贼战,大呼誓师,眦裂血流,齿牙皆碎。城将陷,西向再拜,曰:“臣智勇俱竭,不能式遏强寇,保守孤城。臣虽为鬼,誓与贼为厉,以答明恩。”及城陷,尹子奇谓巡曰:“闻君每战眦裂,嚼齿皆碎,何至此耶?”巡曰:“吾欲气吞逆贼,但力不遂耳!”子奇以大刀剔巡口,视其齿,存者不过三数。巡大骂曰:“我为君父义死。尔附逆贼,犬彘也,安能久哉!”
    至德二年也就是公元757年,一千二百多年前的唐中兴末年,安史之乱时期的睢阳城!城主守将正式忠义千秋的张巡大人!
    视君为父?古来明君无不以百姓为衣食父母,然城中父母尽被你等骨噬血吸,皮肉熬粥吃尽了!此行为岂止猪狗辈敢比拟的,简直猪狗不如!
    幸而此忠义之将义死在城下,玄宗未早识得该大义灭亲的义子,如不然,恐马嵬坡前峨眉不得好死难入蓬莱,不得被怂恿杀之分食吔?
    此时小离已很清楚,自己掉进了恶鬼女王顔顔与被屠百姓的怨念记忆里循环着无法突围,她再次来到城楼上那俱骸骨架前默立良久:“顔顔,你想要我做什么?你既然自己甘心情愿为你的城主丈夫舍生取义,为何还要将如此毒咒施给无辜百姓?你为虎作伥反受其害,至使自己一千二百年来不得往生,因果报应毫厘不爽,为何还要纠结那些受你所累的魂魄一起作恶吞噬万物?”
    骸骨干枯的眼窝里,簌簌滚出血泪斑斑,在那黑森森眼底渐渐出现一座古朴院落,九曲回廊,亭台花榭,在那二月垂柳嫩芽乍放的初春,十四的明丽少女顔顔正提着裙角儿踮脚儿追赶从后门偷偷溜出去踏春的姐妹们。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