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花灿烂

  凌晨的时候，方锐可又爬上了那个天台。自从美国回来后，她便爱上了那个天台。
  她经常趴在天台的围栏上，望着远处的风景。
  有时是黄昏，有时是清晨，有时也可能是一个闲来无事的下午。
  她在那里的时候很容易让自己安静下来。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感伤。
  她想，自己的心或许也会在某个时候开始渐渐平息。不。应该是总会有这样一天。虽然她不知道那是哪一天，但总是会有这样一天的。
  等到那天来临的时候，她或许就能违背自己当时说的话，再次站在他面前，跟他云淡风轻或是聊些家常了。
  就像她那时跟唐莹莹重遇时一样。
  但那时的他们又会变成怎样的样子？身边又会有谁陪伴？
  方锐可笑了笑。多少带着点唏嘘。
  她想，即使终有一天，她心里的火焰会被熄灭，她能再次坦然地面对苏翼稀，但她再也不会像爱他那样地去爱任何人了。
  再也不会了。
  于是，当她忽然明白到这点的时候，望着远处的铁塔突然失声哭了起来。
  那年，她才21岁。
  
  ☆、第26章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四月下旬，方锐可跟着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们准备毕业秀的事情，开始忙得昏天昏地。
  打工的地方也辞了，每天下课便泡在学校的制衣间，回家后便只想倒头就睡。
  虽然她不过是做些打打下手，跑跑腿，积累些经验的工作，但她沉浸在这样的忙碌中像是找到了一个能够得以喘息的出口，她只能拼命地抓住它，才能看到前方闪耀着的微微的希望的光。
  终于到了毕业秀那天，学校的礼堂被搭建成一个大大服装秀舞台，绚烂的灯光，个个像竹竿似的模特在后台整装待发，毕业生们做着最后的准备，个个神经紧绷着。
  像是蓄势待发的箭。
  方锐可帮忙安排模特，做着细节上的调整，直到灯光“哗”地一暗，方锐可的心忽然停顿了一下。
  这场序曲终于开场了。
  毕业秀圆满结束后，方锐可便跟着一群人去庆功。
  方锐可几乎没去过酒吧。她不喜欢酒吧昏沉沉的气氛。但碍于那些都是学长学姐，并且之前给了她许多帮助。就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安静地坐了会。后来，她从酒吧出来准备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李立清打来电话，问她是否到家。
  她说了句，准备回去了。
  他执意要来接她，说夜里不□□全。但仍然被她婉言拒绝了。
  白天的喧哗太过于热闹华丽。在这样的夜里，她反倒想要独自走走。
  她走着走着，转念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铁塔前的广场。
  她想起自己和苏翼稀曾在这里看过夕阳，吃过冰激凌，吹过微风，一晃也竟然是2年多前的事了。
  她在广场的台阶上坐下，周围几乎没有太多的光亮，她心里隐约泛起一丝害怕来。
  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回去的刹那，她突然瞥见一个身影，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她看见苏翼稀从她前方的草坪上缓缓走了过来。他低着头，步伐缓慢地像是在丈量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距离她不过10米的距离。
  她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眼泪便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原来那样想念他，连一个防备都没有，让人措手不及。
  她呆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等到苏翼稀抬头看到她时，她才反应过来，起身转头逃跑。
  苏翼稀在看到她的瞬间也微微楞了一下。他见她转身就走，下意识地担心她怕黑，脚步一个上前，下一秒却又收住了。
  他看见方锐可跑了几步后停下了脚步，李立清不知在何时出现在她面前。
  李立清望着她，对她露出宠溺的笑。方锐可低头停顿了几秒，便一个上前，轻轻挽住了他的臂弯。
  李立清显然有一丝惊喜浮现在脸上，随即在看到苏翼稀时又暗了下去。
  但夜太黑，苏翼稀没有看清。
  然后，他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们快走吧。”方锐可挽着李立清，疾步向前走着。她脚上的高跟鞋咯得她后跟有些疼痛，她却浑然不知。
  “他没跟过来。”李立清轻声说。
  “对不起。”方锐可立刻收回挽住他的手，放慢了脚步，转头望向他，李立清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没关系。”李立清勉强扯了扯嘴角，表示不在意。
  “你怎么会来？”
  “我知道你在酒吧庆祝，其实，一开始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你附近了。太晚了，担心你一个人，就一直跟在你后面。”
  方锐可望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叹了口气，说：“走吧。”
  她和李立清并肩走到她家楼下。她转身上楼的时候，对李立清说：“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今晚是我不好，不该拉着你就逃跑。所以，以后，这样的事我也不会再做了。”
  “你真的没办法喜欢我？”李立清看着她的眼，问。
  “恩。没办法。”她没有闪躲回视他。
  李立清忽然低头亲吻了她。
  她却睁着眼，直直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李立清放开他，眼里划过一丝绝望。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夹带着伤痛。
  方锐可忽然掉下泪来。
  为自己，也为了李立清。
  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本质上跟苏翼稀其实一样的。爱跟不爱分得很清楚。所以，在离别的时候，才会不给对方一点余地的那样决绝。
  李立清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了。”
  他的话语轻轻柔柔的，像是一片飞扬在空中的羽毛，缓缓降落在她心尖。
  她总是从别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和李立清一样，都是不得爱宠爱的人。但她却必须要像别人伤害她那样地去伤害他。
  我不会再为难你了。她对苏翼稀又何尝不是呢？
  她忽然觉得心头酸酸痛痛的。在泪快要决堤的瞬间，她离开了他的怀抱，转身上了楼。
  ××    ××    ××
  隔了一天的下午，方锐可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母亲的声音，说她和她父亲正在欧洲游玩，这一站来到了巴黎，便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到了餐厅的时候，她才发现，苏翼稀也在。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但她随即调整了呼吸，挺直了腰杆，像是套上一套完美无缺的盔甲般。
  她想，是啊。说过永远不再跟他见面，但凭着两家人的关系，哪有那么容易。
  苏翼稀见她来，抬眼看了看她，也没多说话。
  她落座，跟父母寒暄了一番。
  方母见她从进来到落座都没有跟苏翼稀说过一句话，心里难免起疑。
  “小可，你们两怎么了？吵架了？”
  方锐可小时候并没有觉得“小可”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但自从有部卡通片里出现了跟她同名的一个贪吃到不行的小动物之后，她便对这个名字开始有了深深的抵触。
  她抿了抿嘴看了眼苏翼稀说：“恩。”
  方爸方妈互相看了眼，然后笑了笑。
  “你们从小吵到大，一定是你不好。翼稀啊，真是难为你了。”方妈笑着对苏翼稀说。
  “妈！”方锐可忽然意识到，她爸妈总是将同仇敌忾这个成语运用得非常娴熟，并且不需要问理由，不分青红皂白。
  “这次是我不好。”苏翼稀望着他们淡淡地说了一句。
  方锐可抬头望了他一眼，心里像是堵住了般，说不上个所以然。
  “你这孩子我们还不知道么，一定是小可太任性了。你多包容包容她啊。”
  方锐可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父母。从小两家大人就觉得她一定会成为苏家媳妇。加上她从小跟苏翼稀就走得近，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即使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那点小期盼，方锐可怎么会不知道。
  于是，她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给她母亲：“妈！我都被人家给甩了。你还在那边数落我。”
  “小可，你现在是大人了。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你从小给翼稀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方妈瞪了她一眼，方锐可心里的苦楚简直是比窦娥还要怨。
  但谁让她从小便记录不良呢。
  “是。是。”方锐可并没有打算做任何挣扎。反正说多了，也都是些伤心事。
  于是，一顿饭下来，方锐可尽量保持良好的倾听者的姿态。加上她也真是好久都没见到父母了，心里的想念自然是不用说。
  席间，方母问起苏翼稀的近况，他说因为和巴黎的一家公司有合作，会在巴黎呆一个月。
  方父方母相视望了眼，露出满意的笑来。
  方锐可看在眼里，真想泼他们一头冷水：该醒醒了，该醒醒了。你女儿被人甩了。
  回去的时候，方父方母打车回了酒店。他们是跟团游，行程有些紧，后天就要出发去瑞士。
  方锐可跟他们道别，方母执意让苏翼稀送她回家，她自知拗不过，也便没有多说什么。
  餐厅离方锐可的家很近，两人便徒步走了回去。
  “我爸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不用送我了。”方锐可走在前头，没看他一眼。
  “没事。吃多了消化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