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月明应寂寞

第36章


  孩子……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依旧平坦的小腹,这里,真的有个孩子吗?有着一个和寅初和自己血脉相融的小生命吗?他会长得和自己和寅初相像吗?
  他与她的血融合在一起,那么他与她将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纠缠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可是……静姝摇摇头,不忍再想,自己刚和寅初闹成那样,这个时候,孩子来的到底是对是错?
  孙妈看着她呆呆的坐着,笑的合不拢嘴,打趣道:“小姐你看你都欢喜傻了,你也是,都两个月了,自己还不知道。”
  静姝心里一阵茫然,只好紧紧抓着锦被,可低头一看,红艳艳的缎面上绣着白子百福的如意花样,那样的红,仿佛要刺痛了眼。
  孙妈还在絮叨:“要是姑爷知道,可不知道要多欢喜呢,他刚走,府上就出了这样大的喜事。”
  “不要告诉他。”
  静姝脱口而出,垂着头又像是肯定,又说了一遍:“不要告诉他,不要。”
  孙妈古怪的看着她,以为她还在生气,说道:“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姑爷对你还是很好的,你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天,我都没看见姑爷好好的用过一顿饭……”
  静姝觉得烦闷不已,心里乱的厉害,抬头说道:“孙妈,你不要乱想,我只是想自己告诉他。”
  孙妈含笑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浮着不自然的潮红,以为她是害羞,喜滋滋的答应了声,“唉。”
  又说:“快晌午了,我去准备午膳,小姐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静姝勉强笑了笑,轻声说:“都依你罢。”
  孙妈喜滋滋的退了下去,半路遇着了徐绍安,徐绍安也是一脸喜色叹道:“府上终于出了件喜事了,前些天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下大帅可得高兴坏了。”
  孙妈点点头,问:“消息已经递出去了吗?”
  徐绍安笑着说:“才走半日呢,电话拨到颖徽大营的,再过几个时辰就该知道了。”
  孙妈笑了:“我得去给小姐准备午膳了,她现在不比以前,可马虎不得,我得亲自看着去。”
  徐绍安避到一边,含着笑:“绍安可不敢耽误了这等大事。”
  孙妈脸上写满了神气,摆摆手便走了。
  静姝推开窗,看外面天气晴朗,碧蓝的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白晃晃的日头隔着帘子,四下里安静无声,只剩下蝉的嘶鸣,因她有孕,徐绍安吩咐了她这所院子,少些人来往,此刻更是庭院寂寂。
  静姝穿着一件素色中衣,站在窗前,看着院中花木郁郁郁葱葱,廊前所摆的大盆芍药,那花一朵朵开得有银盘大,姹紫嫣红在绿叶掩映下格外娇艳,不由的发起了呆。
  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倒像是已经过了几世,一睁眼,身边早已物是人非,当初姐妹相称的沈未初,已离了人世,平时言笑晏晏的二姐沈子初,却是个心机叵测的深沉人物,现在也不知被藏在哪里,而曾经亲密的爱人沈寅初,却在早上说出了那一番狠绝的话后,怫然而去……
  静姝吸了一口气,只叹这人世太变幻。谁会留在身边,谁又会下一秒就马上离开……曾经说好的天长地久,可不肖三两时日,便背道而驰,永久的忘了。
  她立得久了,这样的安静,仿佛要天长地久永远这样下去一样,她只恍惚的想着,若是沈寅初是一个寻常人家公子,自己一开始便遇着他,不早也不晚,是不是会和现在不一样。
  良久,静姝轻轻的笑了,黑睫轻颤,自己定是魔障了,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午后的日头越来越烈,房中已早早的用上了冰,渗出丝丝的凉气,静姝趴在贵妃塌上,将头深深的埋起来,这日子怎么这样长……
    
第四十三章 掌上珊瑚怜不得
更新时间2016-3-21 12:54:40  字数:2568
 心莺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卧室的门,只见房内静寂无声,床上的蕾丝帘子依旧低垂。
  被褥整齐的铺在床上,仿佛从来没有人动过,心莺害怕起来,额上迸出颗颗冷汗,她不会又走了吧?
  刚要转身跑出去叫人,一声清飘飘的话传来,“心莺,把我的那件梨花白绢衣找出来吧。”
  心莺转过脸,看见静姝好端端的坐在外间贵妃塌上,只因身边一个立着一个官窑双耳白釉瓷瓶,将她隐了过去,她一身白色纱衣,脸色白的看不出一丝血色,若不是那双眸子依旧黑亮,仿佛就要与那瓷瓶融入一体。
  心莺咽了咽口水,忍了忍在眼眶的泪水,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重新回到驱壳的声音,她还在。
  心莺心里一阵悲喜,答应了一声“唉”。利落的找出了那件衣裳,走到静姝身旁,委屈的说:“小姐,你起的好早,刚才可吓死我了。”
  静姝淡然的笑了笑,像是安慰又像是自嘲:“我又能去哪呢?除了这四四方方飞一块天,我又能去哪呢……”
  心莺看着她一脸淡然,妨若千年的古井,纵然风吹云动,日升星起,花开叶落,也再不起半点波澜般。
  不由一阵心酸,又怕表现出来更惹她心伤,只好努努嘴角,故作轻松,说:“小姐若是觉得在这宅子里孤寂了,那只需在等上几个月,等小少爷出来了,那可就热闹了。”
  静姝听了这话,不知是喜是悲,静静的不再说话了,轻轻的抚着肚子,他是知道了自己的境地才来的吗?
  静姝嘴角轻轻的弯起一个弧度,这个孩子……既然来了,那就……这样吧。
  心莺见她难得露出微笑,也是喜不自胜,欢欢喜喜的拉起她,说道:“那小姐还不赶紧洗漱吃些早饭,小少爷肯定都饿了。”
  静姝她催的晕头转向,不由抿抿嘴笑了:“心莺,你如何比我还心急。”
  心莺正在布菜,听她这样说,羞红了脸,跺一跺脚,低声说:“小姐,你可不许笑话我。”
  天气渐渐热起来,时值午后,风过只闻远处隐隐松涛万壑,声如闷雷。宅子四面古树四合,浓荫匝地,叶底的新蝉,直叫得声嘶力竭。
  北面廊下凉风吹来,十分的宜人。正是日长人倦,一本杂志,看着看着手渐渐垂下去,几乎要睡着了,心莺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拉开帘子,看她斜倚在榻上,手上还搭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她依旧是那样单薄,下巴尖尖的,若不是那微微凸起的孕肚,让人怎么也联想不到,这竟是个有着四个月的孕妇。
  心莺放下果盘,叹了口气,她怎么就养不胖呢?伸手拿开静姝手中的杂志,想让她睡的舒服些,没想到这轻轻的动作,却把她弄醒了。
  静姝揉揉眼,见是她,有些慵懒的笑了,吃力的坐起身,拿起银叉捡了块西瓜吃了。
  心莺见她吃的香甜,不由的也放下了心,过了一会,看外头的青石板路上,刚泼上的水,被热气一蒸,散出袅袅的热气来。
  不由的叹口气,撅着嘴说道:“这天气真是怪,秋老虎说的可真不是假的,马上要到十月了,日头还是这样的烈。”
  静姝吃了几口,便放下叉子,淡淡的笑了:“挨过这些天就好了。”
  心莺却皱着眉头,说道:“我是心疼小姐,怀着孩子,天气又这样的坏,你肯定晚上又没睡好,脸色才会这样差。”
  静姝摸了摸脸,没有说话。
  吃罢晚饭,暑热慢慢散去,静姝搀了心莺的手,沿着花园里的小径,慢慢的走着,暑气散尽,几株古树亭亭如盖,微风吹来,一阵郁郁芳香掺在晚风中,徐徐飘过,脚底下萱草丛丛,竹林间潇潇有声,静姝走在这里,心也慢慢的沉静下来。
  湖上初升的下弦月,如半块残玦,浴在墨蓝绸海似的夜空,辉光清冷,隐隐透出青白的玉色,一湖新荷亦借得了月意,荷叶的影仿佛轻而薄脆的琉璃,倒映在银光粼粼的湖面上,将湖割裂成无数细小的水银,瞬息万变,流淌不定。
  心莺笑嘻嘻的说:“我看了这几日的报纸传来的都是捷报,想不日就可以凯旋归来了。”说完吐吐舌头,像是说错了话,偷偷看了静姝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又像是浑不在意,心莺暗悔。
  静姝听了,脸色一黯,随即垂下头,这几日下人口口相传的事,自己并不是不知道,沈寅初在殷川日日和万大勇的女儿厮混在一起,都已经传到这里了,想必……是真的吧。
  那个女人也会为他洗手做羹汤吗?也会在他打完仗后陪他说话,会在他难过的时安慰他吗?
  一样的月夜,莲花也是开的如此……静姝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当初冯玉棠咿咿呀呀唱着的《碧玉簪》那一段段戏词,如今想来,倒像是讽刺一样,当初自己观完戏后的感叹,只不过仅仅一年,就完全印证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一年呵,静姝闭上眼睛,当时的母亲言笑晏晏的样子像是留在眼前,哥哥和孙存周笑着勾着肩,说笑的样子也慢慢的浮现在眼前,只不过仅仅一年,母亲走了……哥哥远走他乡,孙存周……
  静姝不敢再想,自己如今嫁给了沈寅初,可如今也算是宠也随他,弃也随他了……当时从他口袋里寻到那只自己遗失的红珊瑚耳坠的时候,自己还曾幻想着,他是爱着自己的,可从下人躲闪的语句中听到他已有了别的女人的时候,像是一盆冷水,浇在自己燃着余烬的心上,浇息了自己对他的最后一分希望。
  既然是这样……那就,随他罢。
  可今日听心莺提起他,那冰凉的心似乎又重新又在翻滚,又像是死灰复燃一样,灼灼的烫着自己,却无处可躲,只能生生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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