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晟跟在华恬身后,眼睛紧紧盯着她,好像是防止她一不小心摔下山的样子。卞卿元看在眼里,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但他一时又找不出阻止人家那么做的理由。说起来,华恬算是他半个嫂子(皇上的妾不同于官民之家的妾,她们是有身份的贵妇)。情理上,他不应该太过干涉她。
“旻晟,你先走几步,看看前面有没有水。本王干渴得难受。”
“是。”旻晟答应一声,抬步欲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奴斗胆请求殿下,照顾娘娘一二。”
“哼~!她配吗?”卞卿元挑眉冷笑。旻晟不敢再停留,手脚并用地往山上爬去。
华恬当自己是聋子。她擦擦脸上的汗,望望没有路的密林和越来越陡峭的山势,心里沮丧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想休息一会。
“路菲,你不知道人累极的时候不能坐?没有半天功夫,你很难起来了。你若知道不能坐而坐,就是居心不良,故意拖累本王;你若不知而坐,就是无知愚蠢。你是哪种情况?”卞卿元的言语不善,眼神也不善。
华恬抬头看看他,忍了几忍,还是没骂出来,“既然王爷看我总是不顺眼,分开又有何不妥?旻晟这么听你的话,一定会跟着你的。”
卞卿元嘲弄地歪歪嘴:“这邙山上的狼和野猪最多,常常成群结队。老虎也常见。你确定要一个人吗?”
“确定,肯定,也决定!”只要不跟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在一起,死就死吧。
他没料到她会生气,更没料到她敢生气,错愕了一下,“看来你是无知愚蠢了。会国现在多事之秋,正是你们路家为国效劳的时候……你怎么能够出事?!再说,你已经是卞家的人了,就只能事事为卞家着想,为会国大局着想……”
她心里觉得好笑,吞口唾沫,做出很干渴的样子,“王爷不口干吗?省点口水吧。”
卞卿元不自觉地跟着吞了口唾沫,“你赶紧给我起来,翻过这个山头,咱们就安全了。”
华恬摇摇头,“没有半天功夫,我怎么起得来?”
“是吗?”卞卿元的眉毛一挑,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由你自己选择扎哪个部位。如果你不选择,我就扎你的大腿。”
华恬本能地往树后缩了下身子,心里的火气冲上了脑门:“你这个残忍无人性的家伙,真讨厌!”
“无能的人才会这么吼。我数三下,你不起来,我就扎下去!一,二……”
华恬愤怒地瞪着他,忽然“啊”一声大叫,一个前扑,去抱他的腿。卞卿元吃了一惊,急忙躲闪,避到了树后,“路菲,你你你——你堂堂一个皇家贵妇,竟做这种泼妇行为!”
“明明是你的强盗行径在先!”华恬咬牙怒瞪,对他的忍耐度越来越低。
到底是察言观色的能手,卞卿元解嘲地笑笑,收起了匕首,“我是为你好,这儿容易被敌人发现。你现在跟着我呢,我就得保护你不是?”
“我几时跟着你了?不要胡说八道,污了我的清白。”
卞卿元愣住。然后指指她,嘴唇翕合几下,气笑了,“行!你愿意呆在这里是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子里仍然有些暗,加上树木的阻挡,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嘁~!纸老虎!”华恬咕哝一句,继续坐着不动。没人打扰后,周围慢慢变得可怕起来: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窸窸窣窣声,让她提心吊胆;不时地突兀啸叫声也使她心惊肉跳——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她无奈地哀叫一声,跪趴在地,艰难地地往山上爬去。
正专心致志地爬着呢,‘扑棱棱’一个黑影忽然在她面前冲天而起,吓得她“啊”一声大叫,反射性地一个直身后仰……树木密集也有好处,没滚两下就被挡住了。
她躺在地上,哭兮兮地揉着肩膀,痛得不想动弹。忽然,她一个激灵,直觉有东西靠近自己,稍后,一股动物身上的特殊臭气越来越浓……她屏住呼吸,不敢扭头去看,身子越来越僵硬,心里的崩溃感也越来越大……“啊——”她忽然不管不顾地闭眼狂叫起来——
“别叫了!敌人都快被你引来了!”
华恬急忙睁开眼,看到卞卿元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松,眼里就噙了泪。她撇着嘴说:“引来敌人更好!你是个王爷,敌人捉了你,不定多高兴呢!就算给你收尸也能升官发财!”
她自己不知道,她的声音有多委屈,就像在外被欺负的小孩子看到了父母。卞卿元哭笑不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活脱脱一个疯婆子。”说着,弯下腰,用袖子遮住拳头,向她伸出胳膊,神情中略有歉意。
华恬双手抱住他的胳膊,费尽力气站起来,不整理乱得一团糟的头发,也不擦脸上的泥水混合物,就这么紧紧抱住人家的胳膊不放。
“虽说我是你的叔叔,事急从权,背你爬山都说得过去。但到底男女有别,你行动自如的时候,是不是该放开手啊?”
华恬心里的惊吓感还没过去,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已经不能爬山了,符合‘事急从权’的情况了。”
卞卿元拊额一叹,“哦,天哪!罢了,反正是野外,无人看见。”他说完,示意她放开自己的胳膊,由自己搀扶她爬山。谁知华恬放开他的胳膊后,双手攀上他的背,一使劲爬了上去!
他愣怔当场,半天做不出合适的反应。这身手不能爬山?!
“我背着你,也爬不了山了。”
“你没爬呢,怎么知道爬不了?”
“我……”卞卿元也很累,他自己爬山都很困难。但直到这一刻,他竟然一点也没想起把人甩下去。
“把腰弯深点,爬山就容易了。”华恬一手搂紧他的脖子,一手去扶旁边的树,怕他控制不好平衡。
卞卿元没继续反驳,真的弯腰爬起山来。爬了十几步后,他累得头脑发晕,但仍努力控制气息,不让自己的喘气声太大。
华恬颇为意外。他起始的态度着实可恶,不折腾他一下解不了气。所以,她半惩罚半玩笑地爬上了他的背。现在感觉到他的疲累后,她又不好意思起来,“算了,还是我亲自爬山吧。太瘦,全是骨头,硌人。”‘抱怨’完,她胳膊一松,脚沾了地。
卞卿元的汗水把眼睫毛都打湿了,眼睛湿漉漉的。他扶着树,叉着腰,又好气又好笑,“敢情本王还得给你道歉?!”
华恬眨巴眨巴眼,装无辜。他被逗笑了。
好好笑的时候,蛮好看的嘛!她心里赞叹一声。
两人终于爬到山顶后,阳光正烈,没树遮挡的地方,晒得皮肤痛。往远处望,一座更高的山峰阻挡了视线。华恬悲叹一声:“邙山竟然不是一座山?!”
“邙山是连绵数百里的山脉,当然不是一座山。”卞卿元走到最高处,迎风站立。风吹起他的衣袍,吹顺了他的头发。侧面看去,他瘦长的身影露出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来。
华恬一边看一边撇着嘴低声念叨:“外表仙,内里贱,糟蹋了一副好皮囊。”
卞卿元扭过头,迷惑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该去找找旻晟了。他去哪儿找水了?”
“水往低处流。旻晟应该比你聪明。”
这个人的嘴巴真毒。华恬瞪他,“说你不是好人吧,立刻就显形!”
“你眼里的‘好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卞卿元回瞪她,冷哼。
华恬冲他翻个大白眼,扭头不理他。傲慢无礼、不尊重人,在她眼里可算不上好人。
“幼稚!”卞卿元骂了一句,就近找了截枯干的小树干,做下山的拐棍。
华恬看着他一步一步下山,急忙问他,“哎——,你怎么自己走了?为啥不帮我找一个拐棍?”
卞卿元头也不回,“你不是说我不是好人吗?没把你扔下山已经够仁慈了。”
华恬坐在地上很不想动弹,但又怕一个人呆着。最后咬咬牙,双手后撑,屁股蹭地,想这么滑下去。夏天,衣服穿得少,地面不仅有草,也有枯枝和石块,没滑多远,屁股就受不了了。她哀哀叫唤两声,翻身跪在地上,屁股冲下,手脚并用,采用了一种倒退的姿势往下爬。
“天哪!路家到底是怎么教养你的?若说你是个娘娘,鬼都不信吧?!”卞卿元看着她用最难看的姿势往山下爬,满脸地不可置信。
“别再喊我娘娘了,被人听到就麻烦了。叫我‘华恬’吧,方便逃命。”
“华恬?你小名吗?说得这么顺溜。”
华恬的心紧了起来。这个人太机敏,一点都不可爱。
好在卞卿元没有纠缠她的名字。他想了想说:“那我也起个别名吧。我母妃姓王,我叫‘王藏民’算了。”
“王爷藏于民间?殿下可真是高人。”华恬为掩饰紧张,讥讽他一句。
“嗯~,是太明显了些。那叫——‘王显’?字‘易风’?”
“草民起名,都是狗剩、毛蛋。哪有你这么文绉绉的?”
“路狗剩?嗯,这名字不错。”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哪!华恬不紧张了,叉腰站起来,指着他说:“那你就是卞毛蛋!”
卞卿元看着她一身脏污、狼狈不堪的样子,居然没被骂生气,反而大笑起来,“华恬,你真的是路菲吗?你怎么可能是路菲?你们俩太不一样了。你把她弄哪去了?”
华恬吞了口唾沫,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背上的冷汗一层层地冒。
旻晟气喘吁吁地爬上来,手里提着一个用宽大的草叶编的‘瓶子’,里面装着少量水。“殿下,娘娘,奴把水打来了。”
华恬急忙转身看着他,语速极快地问:“山下有水吗?这里离山下还有多远?”
“不算远,下山快……娘娘摔倒过?怎地一身狼狈?”旻晟看清华恬的模样后,不顾疲累,快跑到她身边,手足无措地想给她擦拭衣服上的泥土,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没事,没摔伤……真没事。”华恬被他整得极其尴尬,无措起来。
“你们主仆还真有意思,情深意重!”卞卿元阴阳怪气,目光探究。
旻晟顿住,随后一个拧身,跪在他面前,双手举起水,说:“请殿下饮用。”
卞卿元抓过水,喝了几口,“你的娘娘刚才说自己是假冒的,我正审问她呢。你既然来了,就说说怎么李代桃僵的吧。”
“卞毛蛋!你不要欺人太甚!”华恬心里一急,吼了一句。她不知道懋王的本名,只好喊他的‘新’名。其实吼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心虚吗?
‘毛蛋’一出口,卞卿元一愣,又一乐(华恬说他‘内里贱’还真没冤枉他)。
旻晟的紧张神色放松下来,向他郑重其事地叩了几个头,认认真真地说道:“不敢欺瞒殿下,芳容娘娘在避暑别宫曾经热晕过,醒来后就不太记事了,性情也有些变。她绝对不是冒充的,她是真正的路家大小姐,当今圣上的芳容!”
卞卿元危险地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主仆两人。
华恬强制镇定下来,故意哼了一声,“除非是山精树怪变成了芳容娘娘!否则,想找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哦~!”
卞卿元想了想,放下戒备神色,笑着说,“天下之事,无奇不有。说不准你真的是山精树怪呢。”
“我要是妖怪,一定第一个吃掉你!啊呜——”华恬抬起胳膊张开五指,瞪大双眼,撑大嘴巴,恶狠狠隔空咬了他一口。
卞卿元被她逗得大笑,扶着树干嚷嚷肚子疼。
“你刚才喝的水里有毒,肚子疼就是毒气发作了。想解毒吗?乖乖听我的话就成。”华恬抬着下巴,煞有介事。
卞卿元好笑地白她一眼,“不管是遭遇敌人,还是回京入宫,我都是你们主仆的挡箭牌、护身符。旻晟巴结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给我下毒?你说谎也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吧?”
啥护身符?大靶子而已!
卞卿元忽然把头伸到华恬面前:“你眼露不屑,又想什么呢?”
“毛蛋先生睿智,自个猜呀~!”她冲他呲呲牙,得意地笑。卞卿元冷哼。
旻晟把喝剩下的水捧到华恬面前说:“娘娘也喝几口吧。”
“我不喝人家剩下的。”反正下山就能喝到水。和生人共饮一个容器里的水,她觉得别扭。
“很好!”卞卿元的脸耷拉下来,“敢嫌弃本王!路狗剩你给我记住:本王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华恬心里一咯噔。这人好好地站在身边已经深具威胁性,若出手教训人,该有多可怕?还是赶紧离开他为好。她一边想一边上下扫视他,瞄到他放匕首的地方停顿了一下,又扭头看看旻晟,挺挺胸脯哼了一声。
卞卿元心里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旻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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