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论人生价值的实现

Chapter.7
    ——“我要吃那种透明的、好像冰晶一样的甜点你一定会做的会做的是吧阿格尼丝？！”
    从圣光下脑门锃亮的教皇大人正式宣布她为大祭司的美梦中醒来，还不及回味一番，阿格尼丝就对上一双似有龙炎在灼烧的晶亮大眼。
    “塞维尔说的是水晶糕吧……很抱歉呢，我不会做，不过布尔诺城里有卖……”
    “那我们快去布尔诺快去布尔诺吧！！！”
    ——这个脑子里塞满了糕点糖果的小子真的是传说中威严高傲的龙族而不是什么其它的奇怪生物混进来了吗？！
    刚醒来就听到一连串扰人童音的艾伯特扶额头痛，回想到梦中美艳无比的佳人衣衫半褪裸着比他还平坦的胸和下、身直挺挺的某物、仰头冲他娇媚一笑的惊悚画面，修养极好的艾伯特难得爆了句粗口。
    “……嘿嘿嘿……嘻嘻嘻……”
    沙哑古怪的笑声突然自一侧的黑斗篷里不住响起，所有醒来的人几乎瞬间汗毛炸起，恐怖地看过去。
    ——好可怕！！！到底是什么梦竟把阿尔弗雷德弄成这副样子了？！……不过好歹也算是久经考验了，战栗了会儿，还是最先醒来的塞维尔眼尖地瞅见另一边的异样——
    “咦，弗洛拉，卡尔怎么了？”
    冰雪容颜破天荒染了淡淡绯色的弗洛拉神情格外柔和，她看了眼旁侧双目紧闭、面上时喜时悲的卡尔，微微皱眉。
    “……他还被困在梦里。”
    怎么会？可是连阿尔弗雷德都醒了啊……
    瞧见卡尔不断变幻的脸色，众人疑惑担忧却又不好直接把他从梦境里叫醒——谁知道非自然状态下醒来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只能面面相觑 ，一时不知所措。
    光罩被海巫挥手撤去，蓝发海妖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不过是被魇住了而已……对‘英雄’来说，这点幻象不值一提。”
    又是“英雄”……连他们这些同伴都不能肯定，这只海妖究竟从哪来的对卡尔这么大的自信啊……而且罪魁祸首不就是他们海妖吗？！
    望见那边恬静得不可思议的碧发海妖，一行人的脸色不由得冷了下来。
    徐徐游过来，面对着众人戒备的神色，海灵浅浅笑了，“我也救了你们不是吗？……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们把这个少年叫醒——虽然是‘英雄’，但陷入幻境久了依然会神智受损。之后你们与我人鱼一族握手言和怎么样？”
    “——不可能。”艾伯特冷冷地看着她，“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趁机伤害卡尔？之前那只海妖便言而无信。”
    几乎瞬间逼近他，海灵直视着那双明亮清澈的绿瞳——“如果我真的想杀你们，你以为你们逃得了吗？”
    忆及塞维尔的话，再看看一旁不知何时到达、握杖静立的银发海巫，艾伯特不觉抿紧了薄唇。
    “何况，现在这里除了沉睡的碧翠丝只有我会解周围的禁制，你们不会是想一辈子留在这里吧。”
    “还有……‘海的眼泪’，我也可以送给你们哟～”
    “—如果你仍不相信，那我们可以立灵魂契约。”她扔出杀手锏。
    “灵魂契约”，顾名思义即是将契约镌刻于灵魂之上，若有哪方违背则会立刻灵魂湮灭、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其约束力比之言灵契约强了何止百倍。
    艾伯特与同伴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难以抉择。片刻，神情恢复平和的阿格尼丝抬眼对他微微摇头，轻声地说：“不要相信她。”
    ——海妖本就是生性狡诈的种族，何况他们已经被骗了一次，怎么能再一次傻傻地掉进他们的陷阱呢？
    见到有同伴反对，艾伯特越加迟疑。但思虑许久，他最后还是决定同意。
    ——毕竟机会难得。虽然对海妖的信誉抱有极大的怀疑，可错过这次机会的话他们不仅完成任务的几率会无限降低，连是否能离开这个鬼地方都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绝不会再在契约上留下任何的漏洞！！
    艾伯特将自己的想法谨慎道出，其他人看了看彼此，都说不出什么异议。于是他不再浪费宝贵的时间，立刻同海灵拟定好契约，和其他人一起将空中的金色符文再三查看，确定绝无疏漏后，他终于闭目念出了最后一段契文，任由那些符文尽数没入心脏的位置。
    瞬间，体内莫可言喻的深处多了点什么东西，金发少年有些迷惘地睁开双眼。
    前前后后过了这么久，被保护在中央的卡尔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海灵不再耽搁，游近后将手轻轻放到他的肩上，无数细碎的蓝芒蓦然笼罩了二人——
    “……月光之灵啊，请穿透层层的梦雾，指引我找到迷路少年的所在……”
    ——无数虚幻的光影碎片飞掠过身旁，淡影似的海灵毫不停留的沿着这束皎洁的月光穿过重重梦魇，眼前时而闪现奔逃暗巷的稚弱男童满是惊慌的脸，小小男孩与身形蠢笨的兽人少年指着对方青了的一只眼眶大笑；时而是月下窗边偷瞥的一眼曼妙身影，小酒馆里和大块头兽人互相醉醺醺地吹牛；还有高台上王者之刃被拔出光芒四射的那一瞬，无垠雪原艰难地跋涉，高举王者之刃劈开黑魔的英姿，与兽人战士默契的一笑，庆功宴上瑰红闪耀的美酒……
    这是一个不算漫长却足够精彩的“少年”的人生。
    这不是一个“英雄”的人生。
    ——“英雄”可以有亲情爱情友情,然后必须再失去亲情爱情友情。由此学会坚强学会无畏学会——憎恨。
    憎恨往往是强大的来源。
    英雄必须强大。
    所以少年，你确实不是“英雄”——因为你失去的还不够多。你的生活还不够痛苦。你还不够憎恨。
    少年，你还不是英雄。因为你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一切。因为你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这一切。
    ——差点被昔日插科打诨的朋友灌醉抢走王者之刃、终于接受自己的女孩暗地里的鄙夷、无止境的议论诋毁、被揭穿母亲□□身份的羞惭愤怒、面对贵族同伴难以启齿的嫉妒、王宴上尴尬的出丑……
    残垣断壁、血色夕阳，同样淡灰色身影的卡尔神色木然，不远处与他有着相同面目的少年正颤抖着唇从尸体堆里翻找出一个个散碎的肢体，在地上渐渐拼凑出一个无比熟悉的兽人身影——
    面无表情的卡尔终于双膝软下，与那个少年同时仰首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