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论人生价值的实现

Chapter.10
    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过去后，终于要开始办正事了。
    丛林茂密，湖水清澈。紧张到略显紧绷的气氛中，在众人的注视下，有如一层薄薄的银色水面的奥利尔之镜脱离海灵之手，徐徐升上空中，然后一下子急速旋转起来，镜面波光涌动，投射其上的阳光骤雨般从半空泼洒向四周，所有人眼前顿时光芒一闪——
    下一秒，睁开眼的冒险者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幽静的湖边了。周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广阔无垠、弥漫了浓郁白雾的寂静空间，一行人毫无依仗、茫然地站立在虚空中，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不一会儿，虚空中的某个地方一缕琴声水波般缓缓漾开，他们面前的白雾也随着琴声的响起逐渐散去——
    不远处恢宏壮丽、高耸入云的庄严教堂直直撞进冒险者们的视野，使人顿觉自己的渺小。铺满菱形地砖的广场从他们脚下无边无际地蔓延，正中央的喷水池中，无数股透明泉流喷溅而出，在明亮的阳光下交织出一个彩虹的世界。
    洁白的池壁边，卷发间别着一枝月光玫瑰的蓝发海妖正垂眸拨弄着一把金色的竖琴，白皙的指尖下琴声潺潺流出，动听有如天籁。
    “……我不是说过要给你力量的吗。去吧，到那扇门里去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池里的海灵话音刚落，前方饰满精美浮雕的教堂大门像是被谁推了一下，忽然发出“轰隆隆”的沉重声响，缓缓向两边打开了——
    高窗上的彩色琉璃光线暧昧，黑色地砖幽幽泛着冷光，大门里隐约可见穹顶耸峻，通道纵深，两侧高大的圣徒塑像被笼罩在昏暗的光线中，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卡尔望着洞开的教堂，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看向同样一脸犹疑的同伴们，一时难以抉择。
    “我……我的同伴可以和我一起进去吗？”
    她笑了，“可以。如果你希望的话。”
    那方刻意放低的讨论声响起，然后是些许凌乱的脚步声，教堂中空旷的回音，大门骤然合拢的巨大声响——
    广场上彻底安静下来了。
    海灵低下头，依旧懒懒地靠在池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琴弦。浓密的眼睫覆下一片小扇子似的阴影，叮咚的琴声就像透明的琉璃一样跌碎在铺满阳光的广场上面。
    某一瞬间，海灵忽然觉得非常奇怪。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人鱼吗，我为什么不在海里？我不是有尾巴吗，我为什么不赶快游走，而是要被留下独自呆在这个无趣的地方？我为什么……为什么……
    ‘何况——我早就死了，早在当年我便死了。现在的我不过灵魂而己。’
    对碧翠丝说过的话浮现在耳畔。海灵如梦初醒。
    是了，她早就死去了，现在只不过是依靠月光玫瑰的魔力才显现出实体而已。真实的她其实不过是一个无形无体的灵魂而已啊。
    ——她会成为一个游荡千年的幽灵，还有会来到这里，全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等完成了任务，她就可以去“天堂”了。那个比海还要美丽的天堂。
    想到这里，海灵一下子高兴起来。指尖蓦然划过琴弦落下一串清越动听的叮咚叮咚声，她笑眯了眼，仰起头望向池子正中默然矗立、长袍飘逸的白色神像。
    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落在幽蓝色的瞳孔里。喷水池中泉流涌动，虹彩依旧，海灵握着竖琴，就这样傻傻地望着神像清俊温和的面容。心底一片安宁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教堂中陡然爆出的一声痛苦无比的嘶吼打破了寂静。
    “——啊啊啊啊啊！！！”
    惊人的热浪骤然铺开，一个人形火团猛地突破教堂的穹顶、嘶吼着冲向天空！炙热的光焰中年轻的救世主痛苦得脸庞扭曲，额角脖颈冒出一串串晶亮的汗珠，还未滚落便已蒸发在空气中；而被炙烤得通红的皮肤上细小的裂纹越来越多，鲜血从其中不断流出然后干掉，几乎将他整个染成了一个血人。更有一簇簇十分纤小的白金色火焰，争先恐后地沿着他每一寸皮肤上的裂缝钻进他的身体里……
    许是太过于痛苦，被熊熊烈焰炙烤着的卡尔滞了一下，接着下意识往喷泉池的方向扑来，好似流星坠落在空中留下一条长长的光痕。
    几乎是眨眼间那白炙之极的火团便近在咫尺。海灵轻哼一声，鱼尾用力一拍数米高的水浪腾空而起，毫不留情地和火团撞在一起——
    “刺啦——”火焰被水浪生生扑灭的同时，理智全无的卡尔亦狠狠摔了出去，重重砸在坚硬的广场上，连哼一声都来不及便昏了过去。
    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的其他冒险者这时才从教堂里纷纷冲出来，一眼就看到广场上的大坑里好似烧到一半又突然被水浇湿的破抹布一样的卡尔，不由都对池子里的海灵怒目相向。
    海灵无辜回视，“是他先攻击我的。”
    反正卡尔正昏着，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冒险者们检查到卡尔除了外表凄惨了点外身体并没出什么大问题——相反，似乎还莫名拥有了一股强大炙热的力量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海灵的目光也稍微柔和点了。
    扶起卡尔，一行人又商量了几句，最后还是作为她的契约者的艾伯特被推了出来。
    “毕竟是阁下带我们到这里来的，有些事还请为我们解惑。”
    金发少年非常有绅士风度地向她躬身行礼，一字字斟酌着问道：“刚才……在教堂里的那个——”
    “——我只是履行我的承诺而已，你们无论在教堂中遇到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
    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的话，海灵接着道，“既然救世主已经得到了力量，剩下的事也可以开始了。”
    剩下的事——指的应该就是“海的眼泪”了。
    这句话说完，海灵淡淡吐出一个词“闭眼”，便双目阖上不再理会他们了。艾伯特和同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听从了她的话，齐齐闭上双眼。
    就在他们全都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整个空间的景物都开始扭曲变形，教堂的尖顶上空，一点黝黑的漩涡极速扩大，闭着眼的海灵脸色愈白，拨弄琴弦的动作也越发艰难。终于，那个连光线也吞噬其中的漩涡渐渐将众人完全笼罩——
    此时一阵狂风突然袭来！！
    毫无防备的艾伯特下意识睁开眼，浓郁的色彩争先恐后涌进视野，其中一点白色被风席卷着倏然远去，下一瞬便消失在急剧缩小的黑色漩涡中。
    他一下子愣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抬眼就见不远处头发完全散开的海灵正极快的透明化，眼看就要消失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