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页光年

人的一生会有多大的成就？我不知道。于时间的洪荒之中，我不过是由未知星辰的原子或者是更小的元素构成的短暂的停歇。风一吹就散的，才不是没有物质的爱情，而是我终将腐朽的生命。每次我看到风干了的腊肉，像风铃一般地被挂在屋檐，就会想那些下雨天，是哪一对情侣躲在屋檐，说着爱你永不变。没错，也许情感，可以有翻身变永恒的机会，肉体，却是会挂的。
    所以当你感到生无可恋，绝对不能自挂东南枝，把生的机会白白浪费掉。你可以选择去牺牲，牺牲，从来是为了赢得更大的利益，只要变动一下轨道，就可以拯救更多人，何乐而不为？
    所以当全地球人都同意把我交给外星人的时候，我也同意了。我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只为了见证，见证肉体凡胎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刻。结果我被言歌救了，我的牺牲，没有一个人记得。这样也好，显得我不那么“苏”。
    我们一起遨游星际之间，给我有限的生命披上了神秘的马甲。这一路上，大脑中的F始终伴我同行，费萌星球停止转动，思远被流放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简奥中毒躺在大宇宙医疗中心昏睡不醒，FOX也离我远去……此前种种，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我在梦里拼命奔跑，有很多怪兽，也有我的好朋友，他们在半路上停下来对我说，请继续奔跑吧，前途叵测，莫管来路。
    眼泪模糊了来路，前途却也看不清楚。我讨厌这样的主角光环，让我孑然一身，不知道该不该抓紧言歌的手，怕再一次失去用什么都换不回来的感情。
    所以，请，别让我毫无价值的挂掉。我的感情厚积薄发，是为了等待朋友的归来。如果不能，我也要带着这份永恒的感情继续奔跑，直到腐朽。
    事不遂人愿，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关于我毫无价值地挂掉的故事。
    嗯，故事就从一片叶子说起。诺亚给了我和言歌每人一片叶子，言歌仔细研究，通过超高倍的显微镜，在叶子脉络上发现一个星系坐标。很显然，我们得去往这个坐标的位置，才会知道赴的是什么神，约的是什么鬼。
    不过在赴约之前，言歌坚持要回去一趟，我问他回去哪里，他告诉我，作为时间勘测员，必须把一段时间内整理的笔记归档到《第一启示录》里。
    “我知道第三个问题是想问你什么了，为什么你不给我看看《第一启示录》呢？”
    “啊？”言歌估计已经忘记了之前说每天只回答三个问题的玩笑。
    “你懂的，就是那本很酷的书，就像……《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我不是告诉过你嘛，《第一启示录》并不是一本书。”
    “我知道啊，电子书嘛，你没有放在飞船上吗？”
    “放不下。”言歌无奈地说。
    当我真正看到《第一启示录》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言歌说的“放不下”是几个意思了。
    过程是这样的，言歌的飞船带我绕过一条铺满了星辰的银河瀑布，之后我看到一颗隐藏在瀑布背后的与众不同的星球。这颗星球非常的圆，呃，我的形容是想表达，近乎完美的星球，往往缺乏真实感。
    “哇，难道这颗星球就是存放《第一启示录》的星球吗？”我问。
    “你仔细看。”言歌没有回应，只是让飞船越来越靠近它。
    “好奇怪啊，建筑师都有强迫症吗？”我放大这颗星球的4D图，发现上面非常均匀地分布着完全一样的立方体建筑，有一种如果我住在上面肯定会迷路的既视感。
    “你看到的这些银灰色的模块不是供人居住的建筑，”言歌解释说，“你可以把这些模块当作是固态硬盘。”
    “啊？”我疑惑道，“整个星球都不是住人的，而是储存信息的？”
    “嗯。”
    “你不会是说，这颗星球就是《第一启示录》吧？”我惊讶地问。
    “答对了，欢迎你来到人工智能星球——第一启示录。”言歌说着加速了飞船，飞向这颗画风清奇的星球。
    “这是什么人造出来的？”走出飞船我才发现，我确实像置身在一个数字世界里。
    “洛士哈潘人。之前我跟你讲过他们的故事，他们有足够长的时间去完成这样的杰作。”言歌说。
    “这颗星球的名字也叫‘第一启示录’吗？真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本书了。”
    “你也可以这么叫它。不过，它更喜欢叫自己——‘零’！”
    “它自己？它会说话吗？”
    “当然了，它是一台智能电脑啊。”
    “得，忘这茬了。”我还是有点儿蒙圈，地球上的高科技都没整明白呢，面前的更是傻眼。
    “所以关于缺失的七页，这个说法才显得相当奇怪啊。”言歌说。
    我放眼望去，一座接着一座的电子模块大厦，连绵不绝，无始无终，难道是少了七个模块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并没有缺失任何模块。”言歌直接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如果这台电脑是那么脆弱不堪的话，早就不存在了。”
    “你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吗？”我说。
    “反正你总有一堆问题，”言歌淡定地回应，“既然瞎猜也没用，不如我们去问问‘零’吧。”
    言歌带我来到“零”所在的核心区，原来“零”不仅是这台电脑的名字，也是这台电脑的人设，是可以直接与我们对话的智能界面。可笑的是，这台电脑的智能界面竟然也是一个立方体，大概有几个立方的小立方体，难道越高级的机器就越是不需要太炫的外形装饰吗？那FOX肯定赢了！
    “零，你好。”言歌向零打招呼。
    “你好，时间勘测员身份识别，你已通过认证。请选择上传数据、下载数据，或者与我对话。”零把言歌扫描了一遍，认证了他的身份。
    “和你对话。”言歌说。
    “好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想知道费萌星球如何恢复正常转动？”我抢着问道。
    “谢谢你，若辰，不过这个问题，之前我有问过零，它说除非时间囚徒复活。”言歌说。
    “我可以插一句吗？”零说，“是这样的，根据最新数据显示，时间囚徒不是努斯瓦伦的最后一个孩子。所以，如果你能够找到一个努斯瓦伦人，就可以帮助你恢复费萌星球的正常转动了。”
    “什么？也就是说，还有希望，哈，言歌，你听到了吗，费萌星球还有希望！”我开心地说。
    “那么，这个幸存的努斯瓦伦人是谁？”言歌迫不及待地追问。
    “目前还没有采集到相关的信息。”零说。
    “好吧，也许再等等就有新的信息了呢。”我安慰言歌。
    言歌点点头，接着问最近以来始终困扰着我们的一个重要问题：“我需要知道关于《第一启示录》是否有部分信息缺失了？”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
    “我已经问过先知兽了，先知兽说，关于七片叶子的传说，并不是真的七片叶子，而是隐喻着《第一启示录》有七页不见了。缺失的七页究竟是什么？”
    “对不起，这需要更高的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