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页光年

我接过皮卡丘递给我的一张卡片，我想写下“让费萌星球的时间之钟恢复正常”，是的，如果这真的是一张神奇的愿望卡，我希望……等等，我突然发现面前有几张没有燃尽的卡片，我拿起来看，这……都是我的字迹，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有“费”字、有“钟”字。
    我突然间就冒了身冷汗，不会吧，鬼打墙啊？
    我看了一眼皮卡丘，仍然无比天真地等着我写愿望卡。我情愿就卡在这里，暂停一下，请让我好好地想想。
    “小精灵，我不是第一次写卡片了对不对？”我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皮卡丘说。
    “如果我不写卡片会怎样？”
    “额，也不会怎样，你将失去一次实现愿望的机会喽。”
    “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短暂地回顾了我的一生，为什么我不能有平凡的一生？如此敏感脆弱的几十年，应该吃好喝好玩好睡好，顺便实现一个算不上伟大的理想。偏偏F和我的命运绑在一起，让我从小孤单、夜夜噩梦、从不敢爱，像一个矫情的怪兽。
    想到F的时候，我略神经质地问：“你在吗？传说中的了解宇宙第一条信息的你？我都快死了，都不和我打个招呼吗？”
    “我在啊。”一个声音从我脑海中传来。
    擦，我不是疯了吧？回声返照？我确信这声音是通过脑壳而非空气传来的。
    “不是吧？”我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
    “是啊。”脑海中的声音回答道。
    “哎，我说‘不是吧’的时候，仅仅表示感叹，你不需要真的回答我。”我像一个自言自语的傻瓜。
    “嗯。”
    “你是谁啊？”
    “我是SIRI。”
    “你逗我呢？”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我突然不想说话，我越来越确信我精神分裂了，我肯定是激活了一个新的人格，而且是一个逗比人格。
    隔了好一会儿，我不说话，那个声音也不说话，于是我只得继续问：“你到底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呀，哦，你可以叫我‘一’。”
    “‘一’？你确定你是你，不是我？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小伙伴或者自己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并不是。”
    “那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话？”
    “你没有问我。”
    “我怎么没有问你呢？好，就算是刚才没有问你，可自从我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无数次试着和你聊天，你都没有理会我。”
    “是你问的地点不对。只有在特殊的空间里面，我们才可以交流。不过，之前你通过一些手段让我休眠了，其实并没有让我完全休眠，只是所处的空间不正确，我无法和你开启对话模式。”
    “你是说在镜像空间里面我们才可以交流？呵呵，我怎么会知道，你也不给提示……”我突然恍然大悟，“哦，是啊，你给提示了，我的梦靥，这片森林，就是你给的提示？”
    “嗯。”
    “看来我还要谢谢你解开了我二十多年以来的疑惑。可是，我是一个地球人，我的星球的科技文明还没有发达到可以送我来这个鬼地方的程度。如果我一辈子都到不了这里，不是一辈子都无法和你交流？”
    “你的一辈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啊。”
    “是，我是不重要啦，你活的久，你见识多，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摆渡人嘛。”
    “你拥有全宇宙都梦寐以求的我，这样想会不会好受一点？”
    “你也会安慰人？”
    “会一点吧。”
    “其实，我有好多问题，你可不可以都回答我？”
    “可以。”
    “这么痛快？”我确实有一点点的讶异。
    “没关系，反正离开这里之后，你就会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
    “不是吧！”
    “是啊，哦，抱歉，这是你的语气助词，我不需要做出回答。”
    “就算注定会忘了，我也要问，你活了多久？你真的知道宇宙第一条信息吗？到底是什么？”
    “我已经不记得我活了多久了，大概是宇宙刚刚形成的时候，就有我了。关于宇宙第一条信息，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嗯，当然是宇宙万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关于宇宙因何而开始的第一个启示了！”
    “哦，你想知道这个啊？我想先问问你，你觉得你存在的意义什么呢？”
    “在我的星球上，人存在的意义有很多种啊，有人为了一日三餐能吃饱饭，有人按部就班上学工作结婚买房全家欢喜，有人喜欢赚钱、用钞票衡量一切，有人全心扑在事业上享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有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有人为收复失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人虔诚信仰把活着的每一天都当作是赎罪，也有人还没有好好想明白这问题就已经死了。
    至于心灵鸡汤式的人生意义，在于学会爱与被爱，我觉得挺不错的，因为这是唯一不需要价值衡量标准的，是人人都可以或者自以为实现得了的圆满。而我个人认为存在的意义，是不可以没有价值地死掉，我希望自己百年之后仍然可以留下一些存在感。
    不过，当言歌带我遨游整个宇宙的时候，我突然又开始怀疑自己。你说，当地球亿万年之后，我留下的一支歌、一首诗、一部小说、一个故事，早就已经碎成渣儿了，我想要的存在感，其实只是短暂的存在感，最终什么都不是。这让我常常陷入一种绝望，宇宙创造出万物，不过是看他们的笑话罢了。”
    “你说完了？”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所以宇宙的第一条信息是什么呢？”我皱了皱眉头。
    “所以宇宙的第一条信息其实并不重要啊。”
    “重不重要我都想知道，你别再伤害我的好奇心了。”
    “嗯，我喜欢你这个比喻。不过你真的以为宇宙初醒的那一刻会对我说一句话吗？难道宇宙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怪兽吗？”
    “这个我也想过，宇宙就像一个怪兽，我们大概居住在怪兽的胃里，怎么样，有可能不？”
    “呵呵，你想多了。”
    “呵呵是几个意思，你好好说话嘛。传说，总有失真的成分，可你既然是最接近宇宙诞生之初的智慧生物，你就应该知道宇宙因何而开始，宇宙万物存在的意义啊！”
    “意义？你读过唯心者的理论，你知道唯心者认为宇宙是观测者的宇宙，一切因为你的观测才有意义。还有‘人择理论’，认为宇宙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创造出人类。你刚才说的长篇大论啊，为宇宙有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一切终将尘归尘土归土而感到绝望，问题是，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和他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以个体为核心来考量整个宇宙。简单而言，实在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就像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人类不是宇宙的主宰，你不是你故事里的主角……这些会让你感到绝望吗？所谓宇宙存在的意义，是你自己提出的，也是你自己定义的。”
    “你的意思是说，宇宙确实没有意义，是我想多了？不对不对，我有点乱，应该说是宇宙自己根本没想过什么意义，就这么开始了。是我自作多情，希望万物皆有意义，从而替自己找到微弱的存在感？我觉得我的智商已经缺氧了。”
    “宇宙诞生之初，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所谓的万物的第一个启示，抱歉让你失望了。”
    “好吧，原来大家都一厢情愿地认为你无所不知，心心念念地想得到你，根本毫无意义。”
    “你又提到了‘意义’这个词，真有趣。其实，我确实知道一条信息，是来自宇宙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