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亲历记

所谓“三途川”是佛教用
语，指人死后魂灵到阻曹地府去的途中所必经的一条河流。
    首席参谋伊藤清六看着缓步走向舰桥的司令官山口的背影，心如刀绞，遂喊道。
    “司令官！有什么可以留下作为纪念的东西吗？”“噢”，山口象突然意识到
什么似地把头上有夜光涂料的将军帽摘了下来，转身扔给了伊藤。这顶帽子，现仍
在他的遗孀孝子手里保存着。
    “全体离舰！”弃舰的命令下达了。舰上的人员首先是伤员、收容到本舰来的
其它舰上人员、司令部的幕僚们、最后是本舰人员的先后顺序开始离舰。这时，东
方的天空已经放白。
    这一夜里，美军的B17 轰炸机，不停地在“飞龙”号的上空盘旋，不时，还扔
下几颗炸弹，但一颗也没命中。副舰长鹿江气得咬牙切齿，他一直在凝视着空中的
敌机。
    副舰长鹿江和首席参谋伊藤分别举着舰旗和少将旗，带着全舰人员撤到“卷云”
号、“风云”号驱逐舰上。他们刚一上舰，驱逐舰队司令长官阿部俊雄就对他们说
：
    “无论如何也应该让司令官和舰长同时撤下来。”于是，特意从舰上放下去一
只小艇去接他们，可是，他们拒绝回来。当时他们两个在舰桥的窗口频频挥手，象
是在说：“不要来接，你们回去吧！”据说，山口和加来舰长在“飞龙”号上表示
拒绝去接的手势。在“风云”号舰上清晰可见。
    依照弃舰时山口对伊藤的嘱咐，返航前，“卷云”号向“飞龙”号发射了两枚
鱼雷。一枚从舰底下面溜过，另一枚命中。又过了很久，“飞龙”号才逐渐沉入水
中。
    正在高速向中途岛海域行驶的“大和”号舰，突然又收到了“‘飞龙’号受到
致命性攻击”的报告。这使山本心灰意冷了。他当机立断：命参谋们起草撤退命令，
停止对中途岛的进攻。
    对于山本的这一突然决定，头脑发热心急如焚的参谋们，实在接受不了。
    作战参谋渡边向山本强调说。
    “即使集中‘大和’号以下各舰的火力也拿不下中途岛的话，那么，让陆战队
登陆占领，总该可以吧？为何放弃进攻中途岛的计划。”山本解释说：
    “你想想看，用舰炮攻击岛上目标，这在海军作战史上，恐怕也是最愚蠢的战
术了。你是下棋下得太多了吧。”首席参谋黑岛流着热泪提醒山本说：
    “长官，‘赤城’号并未沉没，依然还浮在水上，如果被美国拖去当战利品展
览，岂不是奇耻大辱吗，我们无论如何也应该前去，用我们的鱼雷将它击沉。”有
的人甚至干脆直截了当他说：
    “就这样撤回去，我们向天皇都没法交待。”这天下午，“加贺”号和“飞龙”
号相继于4 时25  分和4 时30  分沉没，但“赤城”号依然在海上燃烧。
    “我去向天皇请罪。”山本毫不犹豫地说，“责任都在我一个人身上。”于是，
他命驱逐舰“野分”号前往击沉了伴随他多年有着深厚感情的“赤城”号母舰。驱
逐舰“野分”号自下水以来，这是第一次向真正的军舰发射的第一枚鱼雷。
    当天晚上11  时55  分，正式发出了撤退命令：
    “停止对中途岛的进攻。主力部队的登陆部队和第1 机动舰队，于6 月7 日上
午到北纬33  度、东经170 度的地点集结，接受补给。
    ……占领部队西撤，要离开中途岛的敌制空地域。”这支占有绝对优势，并准
备在中途岛和中途岛海域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大舰队，就这样败退下来了。
    美国作家沃尔特·罗德在《惊人的胜利》一书中这样写道：
    “不论从常识的角度来看，还是用任何标准来衡量，美方均处于劣势。
    从舰只的拥有量来说，日方拥有11  艘战列舰，而美方连一艘也没有；我以拥
有8 艘巡洋舰对日方的23  艘；航空母舰的数量也相差悬殊，我同敌方之比，为3 
比8 。……日方经验丰富，开战以来连战连胜，士气旺盛，而美方已疲惫不堪，只
是勉强应付。巡逻机上的机组人员，每天在空中的巡逻时间长达15  个小时，只有
3 个小时的合衣睡觉时间。……俯冲轰炸机动作迟缓，俯冲的速度很慢，鱼雷轰炸
机的状况更糟，不但鱼雷发射的速度很慢，而且准确度极差。可是，美方又不得不
以此相差悬殊的装备和低劣的作战技术来对付世界上一流舰队的舰载机群。
    ……本来是不可能获得胜利，但实际上却获得了。而且美方的这一胜利还改变
了整个战争的进程。”在美国人看来，尽管他们破译了日本的密码，但也并没有想
到会获得象罗德书名所写的那样的“惊人的胜利”。胜利的喜讯迅速传开。美国的
各家报纸，以通栏的标题整版的篇幅，报导了这次海战的辉煌战果。
    报纸上刊登了中途岛胜利的消息，上面还附有“赤城”号在海上燃烧的大幅照
片。举国沉浸在庆祝胜利的狂欢中。
    1 时40  分，天已微明。
    “大和”号为收容南云机动舰队的残部，正向正东方向行驶着，海风吹过桅杆，
呼呼作响，在转向西北方向的同时，速度降至14  节，舰上一片寂静。
    舰尾的螺旋桨卷击着海水，翻起滚滚浪花，发出哗哗的响声，使舰上显得更加
寂静、沉闷。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中，脸上淌满汗水在忍受着剧烈腹痛的山本，对他的
幕僚们说：
    “责任全在我一个人身上，不许说南云部队的坏话。”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长
官卧舱，自此，连续数日没有露面。
    据军医诊断，山本的腹痛是蛔虫引起的。服过驱虫药后才平静下来。6 月6 日
凌晨，山本与近藤的攻击部队主力会合。6 月10  日，“长良”号在海上同“大和”
号会合，当司令长官南云、参谋长草鹿和航空参谋渊田离开“长良”号跨上“大和”
号时，山本走出他的卧舱，来迎接他们。这支从日本出发时浩浩荡荡的大舰队已面
目全非。看到这番凄凉的情景，“大和”号上的参谋们鸦雀无声。
    南云和草鹿，曾几次要自戕，均被其部属拦住了，因此才得生还。受伤的草鹿
是被用网篮从“长良”号抬到“大和”号舰上的。他的伤势很重。南云虽然并没受
伤，但也已折磨得形容枯槁面色憔悴。这位昔日机智勇猛、名扬日本朝野的鱼雷战
指挥官，在这次中途岛海战的关键时刻，他的鱼雷却都变成了哑巴雷了。当他晋升
为将军以后，往日那种英勇善战的精力，逐渐沉滞衰退，代之而起的是因循守旧和
消极被动的老一套指挥作风，以至在此次中途岛海战中，他成了全局失败的罪魁祸
首。4 艘装备精良、帝国海军之骄子的航空母舰，由于他指挥的失误，相继被炸沉
海。
    在这支庞大的日本舰队黯然西撤的时候，“瑞凤”号和“风翔”号轻型航空母
舰不断派出和收回反潜巡逻机，紧张地进行着反潜巡逻和警戒。为了对付可能的追
击，山本准备用他现有的两艘轻型航空母舰和战列舰、巡洋舰上的100 架飞机与美
迫击部队周旋，并企图诱使美舰队进入日本人占领的威克岛，歼灭美国特混舰队。
然而，美国人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放弃了迫击，使山本预谋的回马枪没有实现。
    中途岛之战日本海军遭到了惨重的失败。使山本沮丧万分，脸面丢尽。
    他在这次赌注中，损失了4 艘航空母舰、1 艘重巡洋舰。322 架飞机，并使3500 
名日军丧生，其中包括100 多名不可多得的一流飞行员。相比之下，美国的损失要
小的多：1 艘航空母舰。1 艘驱逐舰、147 架飞机和307 人，然而，日本大本营在
6 月10  日发表的关于中途岛作战的结果中却说，“击沉了美国两艘航空母舰，而
我方只损失了1 艘，1 艘遭到重创。”为封锁战败的消息，大本营将机动舰队生还
的官兵都分送到九州地区的各基地，并特意为他们规定活动范围，而且，普通军官
不许同家人见面。不久后，又将他们调至南方战场。
    中途岛一战，以失败而告终。这对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日军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
击。海战结束一周后，日本大本营就取消了原定1942  年7 月侵占新喀里多尼亚、
斐济、萨摩亚等岛屿的狂妄计划，为巩固南方资源地区，不得不调整防卫态势，以
备长期作战。此战后，山本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表示。
    就这一问题，他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美国海军作战部长金上将在中途岛战役胜利后说：“中途岛战斗是日本海军
350 年来的第一次决定性的败仗。它结束了日本长期的攻势，恢复了太平洋海军力
量的均势，解除了日本对夏威夷及美国本土的威胁，此后，日军之作战将限于南太
平洋了，在这有限的地区，我们也必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