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电话也不打。”
“瞎忙,尽瞎忙。”杨启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今天晚上你有事吗?”
“没有,我请你吃晚饭吧。”
“行,到哪儿?”
“去王朝酒家,我现在去接你。”
“好吧。”杨启明见欧阳倩文爽快地答应,马上下楼开起车,向青天律师事务所驶去。天蒙蒙的,没一丝风,西边的太阳扎进厚厚的云里,路边建筑涂层灰暗的色调;路灯挂个黄球,无精打采,树叶耷拉脑袋;一辆拉土车跑得溜快,把灰尘扬到空中,给街上添了几分迷离;对面车灯亮了,在眼前晃。他把脚踩在刹车上,不让车跑太快,他急着见欧阳倩文,又有些担心,自从跟柯慧琴睡过一觉后,他内心充满谴责,如果那晚不喝那么多酒,不去卡拉OK,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万一她知道,该怎样看自己?爱的增长越加强烈,随之而来的懊悔也重了。
他听到车后喇叭一个劲叫,见车走得慢,一踩油门赶上去。他见欧阳倩文站在路边,忙把车子靠过去,她上车说:“今天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
杨启明挂上挡,说:“等你呢,你不知道我是橡皮肚吗?”
欧阳倩文娇媚一笑,说:“今天我算有口福了,还是橡皮肚子好,要不,我又得吃盒饭了。”听到欧阳倩文可心的话,杨启明变得轻松。
他俩到王朝酒家坐下,杨启明点了特价鸡翅煲,还有手撕鸡、基围虾、炒芥菜,俩人喝着茶,欧阳倩文问:“今天什么事拖这么晚?”
“一群退休老工人,吵着报医药费。”
“该报就报,别让改制弄昏了头,得罪那么多人干吗?”
《改制》十八(2)
“董事长让我别开口子,一下上百万都挡不住。”
“那也得想办法,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啊。”
“是呀,明天研究。”杨启明说完,欧阳倩文喝口茶,问他:“我接了几个刑事案,打起来挺累的,你有什么看法?”杨启明转着手中的茶杯,说:“我看报纸了,挺好的,有民主意识,依法治国这条道不好走,你们这批北大生,应该挑这个头。”欧阳倩文为难地说:“证据太难找,各部门都不愿配合,我都想打退堂鼓了。”
“见困难就让,那怎么行?”
“合伙人都说,还是经济案子好,又不费力,油水也大。”
“如果掉进钱窝子,你不该选律师这行当,去经商好啦。”
“唱高调谁不会唱?你怎么知道我的苦处。”
“谁欺负你了?”
“嗯?没谁。”
“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言一声,打仗冲锋不能只靠一个人,好汉还要三人帮呢。”
“行呀,明天我要去下面取证,车的事?”
“我给你派,行吧?要找什么人,你只管讲,兴许我能帮上点儿忙。”能为心爱的人做点儿事,他心里格外痛快。欧阳倩文听他宽慰几句,烦心事一下没了,被喜欢的男人爱,女人有被人娇宠的感觉,小女人离不开这感觉的。
俩人吃完饭,杨启明提议散会儿步再回去,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欧阳倩文大方地挽起他的胳膊,头依在他肩上,俩人慢慢走在月光湖的小路上。
晚风起了,吹开雾蒙蒙的天。月亮挂在枝头,扭扭捏捏摇着身子,一会儿又停下来,来回张望着什么?湖水薄薄的雪浪,闪着皎洁的光。路边的美人蕉开了,羞怯地仰望他们。月光下,杨启明看见她挺直的鼻梁,脸像一座洁白无瑕的美女雕像,杨启明紧贴她的身子,听她的心跳,她的呼吸,闻她身上的奇异香味,感受这份温馨,还有她发梢撩在脖子边的骚痒,他不想说什么,只想让脚步慢些,再慢些……
《改制》十九(1)
上午,杨启明召集白副总、苏清辉、秦经理开会,研究老职工医药费问题,大家谁都不吭声。
陈凯志刚出差回来,先说开了:“退休人员要照顾,工作的人更应该鼓励,他们才是财富的创造者,去年股票一千五百万盈利,能不能先发点,给大家鼓鼓劲,我们不发,集团、市里也会想方设法拿走,再说,钱也不能只留给资本家吧?现在改制,人心涣散,内部稳定压倒一切,这是大局,是搞好改制的前提。”
白副总仰起身子说:“企业不能光知道挣钱,像土财主,就知道攒钱,抠得要命,到解放,斗地主分浮财,什么也留不下。劳动成果要劳动人民分享,现在公务员工资不断上调,我们搞企业,总不能守着金山饿肚子吧!”
苏清辉看看杨启明脸色,说:“群众对这次加任务有意见,我还没来得及跟杨总汇报,报销医药费我没意见,发奖金鼓劲加油,增强企业凝聚力,更有必要。”
秦汉章说:“要发,就算去年年终奖,怎么都说得过去,那发多少?”陈凯志口气大大地说:“既然当成年终奖,那就多发点,鼓舞士气,我简单估算一下,五百万别超了。”
秦汉章又问:“那奖金税的事?”陈凯志手一扬,又道:“你在内账处理一下,反正去年没进收入,大家落实惠,多好。下午我外出开会,具体方案杨总拍板定吧。”
杨启明见大家意见这么统一,也不好说别的,没想到给老工人报医药费,会扯到发奖金上去,是啊,当今做大蛋糕的少有,切蛋糕的人大把,与其让别人切,不如自己先切,底下也有积极性。他表态同意大家的意见,强调要确保老职工医药费实报实销,但必须是指定的对口医院。奖金秦经理先拿个方案,控制在三百万左右,两百万保障医药费报销,事就敲定了。
会散了,杨启明拉上窗帘,开亮灯,一个人静静呆在办公室,从柜子拿出本《伊豆的舞女》,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读。他没事喜欢看书,哲学、文学、传记,企业管理的书,他都看,换换脑子。最近,他读川端康成的小说。这位日本作家笔下的文字,语言轻柔秀美,男女之间情感,描写精确到位,惟妙惟肖,可以感到一颗真诚的心在跳动。
他看着书,眼前字轻飘飘的,思想开小差,溜到欧阳倩文身上去了。昨天,与欧阳倩文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她乖巧的样子老在他眼前晃悠,过去跟李娜莎谈恋爱,从没这感觉,迷迷糊糊过来,现在人讲年轻人是糊涂的爱,中年人是纤夫的爱,老年人是迟来的爱,有几分道理。没想到几十年过去,才明白情感是什么。
没多久,胡晓丽敲门进来。自杨启明许愿带她去北京后,她渐渐萌生自己的初恋。天天盼见到他,真见面,又支支吾吾,做贼似的,挺难为情。大前天,她在停车场遇上杨启明,杨启明叫住她,从车里掂出几个肇庆肉粽,对她说:“端午节快到了,客户送得多,吃也吃不完,送你几个尝尝吧。”
她接过粽子,高兴得心要蹦出来,眼直愣愣望杨启明,一个劲说:“谢谢,谢谢杨总。”心里想好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嘴太笨,准备了好些话,怎么到嘴边就没了声呢?从小爸爸就说自己嘴笨,能干不会说,看来是真的。杨启明交代她听听下面关于改制、增加任务的反映,有什么议论及时向他汇报。她到各部门收集了意见,也借机探探他的口气。她见杨总在办公室,径直走进去。
杨启明见胡晓丽进来,放下手中的书,拿支铅笔在手上,说:“你来了,坐,坐。”
胡晓丽坐下来,问道:“杨总,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是让了解一下群众的反映吗?”
“对了,你瞧我这记性,忙得迷里吧糊的。”
“现在公司改制,正式工怕改下岗,合同工担心换新老板被解聘,天天看报纸广告,只要有招聘的,不少人跑去应聘,还有的发了几十封求职信,准备跳槽呢。”
《改制》十九(2)
“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人心惶惶的时候,又加任务,奖金也少了,不少人都想走呢。”
“不会吧?经理会上谁也没提过呀!”
“他们个个在底下发牢骚,都担心下岗,谁还敢提意见呀?他们说……”
“还说什么?”
“他们……”胡晓丽欲言又止,她抬头望了望杨启明,见杨启明脸色严峻,怕惹他不高兴,就说,“没什么了。”
“你怎么话只说半截呢?搞好工作,反面意见一定要听的,群众有什么意见你只管说。”杨启明拿杆铅笔,在纸上几笔画出欧阳倩文的头像。
“那你不要记。”胡晓丽说话时,仍有些紧张,她觉得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有打小报告的嫌疑。
“好吧,不记就不记。”杨启明把画翻过来,抬起头,铅笔轻轻敲打桌面。胡晓丽无奈,只得说:“他们说,杨总搞集权统治,一个人说了算,谁得罪他谁倒霉。”
“谁说的!”杨启明猛然站起,“咔”的一声,铅笔杆被他用力敲在桌边折了。胡晓丽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难怪大家说杨总最近脾气大,少惹他。她一直认为杨总挺和蔼的,没想到会这样,看来大家说的是真的。胡晓丽脸木呆呆的,像个泥人。
杨启明见她这副样子,心软下来,安慰她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杨启明一说,胡晓丽更委屈,她双手捂脸,竟“嗯嗯嗯”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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