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士群干脆地说:“好,就这样定了,明天签合同,先付十万,欧阳大律师,不会嫌少吧?”欧阳倩文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没说话。分手时,欧阳倩文的小手让郎士群握得生疼,她见郎士群另一只手上转动的白珠,有点儿害怕。
《改制》四十九(4)
下午,曲萍回到办公室,很快写出《一个民营企业家的心声》通讯稿。晚上,她回宿舍,兴奋得睡不着,郎士群冷峻的表情,挺像日本演员高仓健。她打开电脑写起小说:夜已深,她正洗澡,一个高个男人推门走进来,他穿身黑衣,黝黑的肤色,额上的疤一亮一亮的……
第五部分
《改制》五十(1)
第二天上午,郎士群签完法律委托合同,给欧阳倩文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他说,十万元是赞助欧阳倩文帮弱势群体打官司的。他的行为让欧阳倩文感到意外,这位以赚钱为生命轴心的大亨,怎么变大方了?
郎士群见她吃惊的表情,手中的白珠转动,把一颗颗珠子打得“啪啪”直响,得意地说:“挣钱跟你爷爷打仗一样,只要赢,用啥招都行。花钱是享受战利品,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当年你爷爷吃日本神户牛肉罐头的时候,不会去想该吃不该吃的事吧?”实际他想,这小女人跟自己想一块去了,验出假画,陈凯志的固定资产会一落千丈,看哪个外商有胆敢来,想掺和凯粤改制,门都没有!
欧阳倩文觉得这人怪怪的,不结婚,又没孩子,他赚这么多钱干什么?他绝不是图享受的人,钱足够一辈子花了,花也花不完。难道他赚钱,是为了出人头地,呼风唤雨?或为获取成功的快感,证实自己,还是真心去帮别人?骷髅骨珠子在他手上转,欧阳倩文见了心寒。他心挺沉的,像口黑咕隆咚的古井,深不可测,冷峻的外表跟火热的心肠,怎么也不般配,他属于另类。不过,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她感到挺快慰的。郎士群还交代:“小偷、抢劫犯这些社会渣滓,以后少帮点儿,他们人一多,社会就不太平了。赞助的事不要跟外人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回来路上,欧阳倩文很高兴,到花店买了九朵红玫瑰,走进省人民医院杨启明的病房,把花插进他床头柜的花瓶,坐在病床边凳子上。欧阳倩文见杨启明插着胃管,消瘦多了,饱满的面颊凹下去,轮廓变得分明,多了几分秀气,额间的皱纹,不多却挺深,被谁无意刻上去,鬓角长长的白发,多了些苍老;他平静睡在那儿,均匀地呼吸,脸上露出几分安详。她摸摸杨启明的手,温热的手干干的,没过去的湿润,也没了力度,只有一种绵软与平和。
杨启明喉咙动一下,嘴角流出黏稠的液体,她赶紧用卫生纸轻轻擦去。如果没旁人在,她会给他讲讲心里话。人在身边时不觉得,一旦远离,挂牵反而重了。现在社会上,找个交心朋友真的很难,大部分是可交往,不能交心的人。有的愿意跟你交往,你不喜欢他,谈也谈不到一块去。女人翻嘴嚼舌的长舌妇多,更难深交,交个知心朋友真难啊!在老公面前不好说的话,跟知心朋友聊聊,得些宽慰,事被说透,心一下亮堂了,不会再去钻牛角尖,遇到难处,他会尽心帮你,不求什么回报。她心一酸,泪又涌上来,她用手背抹去泪,贴在他脸边说声:“启明,你多保重,我会常来看你的。”给他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
欧阳倩文走出医院大门,掏手机拨通曲萍电话,说:“曲记者,郎士群和我的事办成了,一下给了二十万,还得谢谢你哟!”
曲萍说:“我正在郎总办公室,好,成了就好,还是靓女面子大。”说完,挂了机。这时,她坐在郎士群对面沙发上,郎士群穿身黑衣坐在大班台前,认真看她撰写的通讯稿。曲萍为今天送稿,刻意打扮一番。头发上抹了摩丝,光亮的发髻衬得人精神,唇抹得红红的,一身浅米色西服套裙,双腿交叉,幽雅地坐在那儿,戴了海绵衬的胸罩,乳房鼓鼓的,凸显女人的曲线。她觉得郎士群看稿子,眼睛不时扫她一眼。她没敢往沙发背上靠,一直挺拔地坐着,身子有些僵硬,动也不敢动,做优雅的女人真辛苦啊。郎士群看完稿子,抬起头,说:“稿子写得不错,走私和炒地皮,改为进出口贸易和房地产,更妥当。”
她听完,心“咯噔”一下,没想到郎总还挺有文化的,话说到点子上,心里更佩服了。她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郎士群继续说:“还有,这句话,人要高瞻远瞩,改为人要有眼光,有远见才对吧?”
她伸一下腰,说:“郎总,高瞻远瞩有什么错?”
“高瞻远瞩是领袖,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头上,实在戴不起。咱一个小小老百姓,能有点儿远见就不错了。”
《改制》五十(2)
曲萍觉得这其貌不扬的黑衣人,肚子还装着不少墨水,这点儿文字毛病也挑出来了,不由问道:“郎总, 你到底什么文化程度呀,大本吧?”
“啥文化程度?小学都没毕业。”
“你在骗我,我才不信,比我们主编水平还高呢。”
“是吗?又吹开了,吹死人不偿命,你们这帮文化人,尽会拣好听的说。”
“现在人说话不都这样嘛。”
“你们是说惯了,老子可听不惯。”
“多听听就惯了,谁愿意天天叫人骂呀。”
“如果你们敢骂,报纸就有人看,贪官也少了。”
“当官的才不喜欢让人骂呢,批评文章经常惹祸。”
“不说真话,要你们这些名嘴名记干啥?当复印机,活什么劲?我觉得公仆俩字听着别扭,公众的仆人,多好听,谁使唤都可以,可谁使得动啊!倒是仆人把主人使唤来,使唤去的。还是改叫爷顺口,官爷,老爷,太爷,当官的听了准高兴。”郎士群说着叼起雪茄,眯缝着眼,板起脸来。最近他心里窝火,他开发的江畔豪情房地产项目,报建跑了多少趟,最近市里为提高办事效率,便于群众监督,出了新规矩,凡事三个月必须答复。材料五月份报进去,左等右等不出来,又不敢催,怕得罪了官老爷。后来一了解,原来处里要安排几个人到国外旅游,他马上安排去欧洲,这才批出来。通知拿材料是十一月底,材料上打印的时间是八月,书面没超时,叫你有苦说不出。如果去找许副市长告黑状,这帮小子准会挑一堆毛病,设计不合理,间距小,密度高,你就乖乖等着吧!或把增加的容积率给你减回去,批出来有鬼用?政策再好都赶不上对策灵,当官的永远有理,害得手下一帮人窝工没事干。
“现在官老爷眼都往上看,我们说啥也不管用。”曲萍见他半天没吭声,应了句。
“你们说句话,还没蚊子音大呢!”
“算我是蚊子,害人得登革热,行了吧?别瞎扯了,这稿子需要修改什么,你指给我看看。”她被郎士群尖锐的话语吸引了,他身上的男子汉气息,加上深刻幽默的谈吐,使她不由自主走到郎士群跟前,低头看稿子。郎士群脖子热乎乎的,手指稿子,说:“就这段。”
郎士群见一双痴迷的眼睛,手不由搂在她的腰上。她身子颤了一下,心火热了,她脸红红的,有种欲望在燃烧,呼吸急促地说:“我怎么看不清呀?”
郎士群把稿子塞到她的手上,拍拍她的屁股,冷冷地说:“看不清,拿回去好好看吧!”说完,郎士群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一脸肃穆。
她手拿稿子,愣神地望着郎士群,心里不是滋味,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当她还在犹豫,郎士群说:“没事了,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办。”郎士群冰冷的话,下了逐客令,大大伤了她的自尊。她气呼呼扭身走到沙发边,用力把稿子塞进包内,大步迈出门口,仍依依不舍地望他一眼。郎士群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她“噔噔噔”气愤地离去,难怪他不结婚,原来是个怪人,也许他受过女人的伤害?
曲萍走后,郎士群心轻松下来,心想,这高知也会顺竿爬,长得像根麻秆,一点儿不招人。咳,如狼似虎的年纪,没个男人,也难为她了。他回身安坐在椅子上,点燃雪茄,吸了两口,喷出浓浓的烟。烟雾里,他看到欧阳倩文,这靓女,为她办点儿的事起码让人高兴。昨天,开出十万的价,欧阳倩文居然没看到眼里,态也不表,今天翻一番,让她没法拒绝,见她拿支票高兴的样,他心里充满得意。钱这玩意儿真神通广大,花千金买美人一笑,值!
杨启明这小子真有艳福,靓女老跟他的屁股转,肥臀上抹了啥迷魂药?自己身边美人一大堆,没一个看上眼的,全他娘有所图。看上去弯眉细目,笑起来眯成一条缝,仔细一瞧,眼怎么成方的了?掉进钱眼儿拔不出来。
《改制》五十(3)
女人天生的势利眼,谁得势往谁身上贴。“文革”中她们找当兵的,部队支左有权有势,自卫反击战枪一响,全他娘遛圈了;改革初期,找高干的儿子,老子平反解放,大权在握,攀上高枝,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知识分子吃香了,又追读书人,丈夫头上有顶博士帽戴着,衬得她有身份,够档次,那又黑又扁的帽子,跟蝙蝠似的,有啥好看?后来个体户发了财,腰缠万贯,她们又找经商的,住别墅,开靓车,打麻将,练健美,泡美容院,待遇比高干还高,活也不干,没事给老公打个电话:“老公啊,礼拜天呆在家好闷呀,我的鞋也过时了,去趟香港吧,那儿的衣服才显档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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