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者.纸上红颜

18 空悲切.凡间


一时间,沧澜和永安都沉默了。
    这眼中恢复了光泽的九幽,这一场魂魄的回体。
    到底是苍天眷顾,还是厚土无情。
    人间,归去。
    说得好听。
    可谁都晓得,这一场回去。
    早已是物是人非,昔颜凋零。
    他们仲裁者。
    早就回不去了。
    沧澜一时垂首,心里说不出的五味交杂。
    昙烟闲闲地立在一旁,嘴角噙笑。
    阎王道,“那么你们便自行上去吧。待轮回门关,你们自然感受得到。”
    沧澜永安颔首。
    待轮回门关,他们又要将魂魄交还幽冥。
    然后就是又是一千年的无色无情。
    阎王看得他们同意,又等昙烟。
    昙烟却不回应,就是笑。
    笑了一会儿,她说。
    “我不去。”
    阎王一愣,“别又胡闹!你待在这里会——”
    “即便魂飞魄散我也不去。”昙烟一字一句说。
    她依旧笑,只是缓缓抬起手。
    垂落的衣袍轻柔地飘动,散开狰狞的红光。一瞬间,宛若沾了一袖淋漓的鲜血。
    沧澜莫名心中一悸。
    昙烟忽然侧头问,“你说,那于九幽之上,地府之外,苍穹之下的,是什么?”
    沧澜迟疑,“人间?”
    “哈哈!”昙烟大笑,眼角眉梢都是戏虐。
    “于我而言,那里,才是地狱。”
    色彩,触感。
    都是那么遥远的东西了。
    遥远得,像是假的一样。
    昙烟眼角含笑,目光落向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她的手依旧抬着,垂落下猩红的袖。
    袖口,是细长苍白的指。
    一点点,晕染上冥府的昏黄。
    一千年。
    原来又过了一千年。
    千年有多长?
    长得沧海成了桑田,长得红颜化了飞灰。
    可千年又有多短?
    短得只是刹那惊雷,短得不过几度轮回。
    昙烟握指,仿佛笼住千载年华。
    她又说了一遍,“你们去吧。我留下。”
    她不介意往来于黑白分明,无痛无心的仲裁者的天地。
    可她不愿,回一个生机勃勃,明丽灿烂的人间。
    她知道那的阳光有多温暖,但她也知道。
    那地方。
    有多冷。
    回忆总是很恍惚。
    她的一切记忆,就恰如汪洋里的米粟。
    沉沉浮浮。
    最后散落在千年的长河里。
    但回忆里总有灼灼的桃花。
    有细碎的连绵的花瓣。
    它们浮在水面上,不肯下沉。
    而其他。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昙烟闭眼。
    耳边一直是小童的歌声,他们在不着调地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唱得不好听。
    可她笑了。
    她抬眼,看向桃树下的少年。
    眉清目秀,温润儒雅。
    那人唤她,“小桃。”
    “小桃,你瞧这花多好看。”
    “和你一样好看。”
    她接下他折的花,别在发上。
    三月的东风缠绵而又温软,托着□□的燕,久久也剪不开一池浅淡的春水。
    那时,桃花正好。
    她也正好。
    那一年,那一日。
    那场天地安宁,繁华正好。
    他告诉她,“长情最是桃花。”
    她不解。
    他只是笑,又摘了一朵桃花。
    他说,“等来年国事安详,我便来迎你。”
    她侧头而笑,红颜胜花。
    他立在树下,少年清雅。
    那是他们的年少。
    自以为是的,地久天长。
    他离开了。
    回他的息国去。
    她留下了。
    在她的故乡里。
    父亲很是高兴,她嫁作帝王妻的姐姐也为她庆贺。
    姐姐唤她入宫相看。
    “小桃,你愈发的出挑了。”
    姐姐笑道。
    典雅高华。
    她垂眸不语,只颊上挑起一抹浅红。
    柔柔的。
    像晨光乍亮时的朝霞。
    又或者春风描下的一笔桃花。
    突然,蔡王走了进来。
    他笑问,“可是小桃?你姐姐念了许久。”
    宫人跪下一地。
    她猝不及防,忙跟着姐姐行礼。
    却久久没有声音。
    她微抬了眼,去看。
    只瞧见一双怔怔的眼。
    瞳孔里,满满映出她的姿容。
    那时的她还未名动七国,颜倾乱世。
    然而春风十里,已不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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