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世争夺战

第二章 银杏下的幽灵(上)(五)


方才斥责艾柏的女老师当场呆在那里——一个比艾柏还要态度不端正的学生,面对昏迷的学姐非但没有表示关心,反而露出了开心得好像过节一样的表情。
    试问这种事情除了宋自乐之外还有哪个混蛋干得出。
    宋自乐端详了一秒钟,迅速掏出手机——但没有拨打救护车的电话,而是调到拍照功能,左一张、右一张地摁起快门来。
    校医赶到现场时,就只看见这么一幅场景:一个男生正掐着另一个男生的脖子死命扼,还有一个男生拿着手机调整拍摄角度。背景是一个女老师和一干女同学,神色都无比惊惧。
    “安心吧,她没受什么伤。”五十开外的校医收起听诊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当然,除了厉冰彦和宋自乐——这两人一个皱着眉头,另一个则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失望,“What?竟然没事!”
    “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为了苗条不吃早餐喏!”
    “原来是饿晕的,好险!”艾柏摸着胸口,沉浸在劫后重生的如释重负中,片刻后他凶悍地向那两人发动突袭,以报刚才的落井下石之仇。
    “道个歉就算了吧,下次不要这么鲁莽!”女老师训斥艾柏,后者根本就没听见,一心追杀躲闪中的宋自乐:“你拍照干什么?是不是想向嘉睿老师告状?”
    “那当然啦,我是多么想观摩他把你做成花肥的全过程啊!”宋自乐挥舞着手机在几张床和柜子之间来回闪避,嬉笑如常。
    “唔……”床上的女孩在一声呻吟后转醒,眼神茫然地对准这幅打闹的场景。
    厉冰彦一把抓住经过身边的艾柏,摁着他的头向对方一鞠躬,“对不起,刚才实属意外,有什么不适状况大可随时到一年级六班来找他要医药费!就这样,先告辞了!”
    紧跟其后消失的是宋自乐,只见他一把抓起书包甩到肩上,笑哈哈地追出去,“你们俩等等我啊!”
    在与医务室拉开一段谈话安全距离后,厉冰彦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那间有红色十字的屋子,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只是饿晕过去。”
    “干吗,”艾柏眯起眼睛,“她没事就等于我没事,你不爽啊!”
    “冰彦没说错,是很古怪。”宋自乐把照片调出来边看边嘀咕,“以艾柏这种掀飞房顶的力道,那个女孩应该是即使不死也要断几根肋骨,那才正常嘛!”
    “如果对方只是个女中学生,而且还没吃早饭,饿得饥肠辘辘,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仍然毫发无伤?我第一次毫无准备地被你推出去时,可是把一张床都砸烂了。”
    往事总是不堪回首,可这些特别丢脸的记忆总给厉冰彦留下深刻的印象。
    “除非她是妖怪。”宋自乐兴致勃勃地大声宣布。
    “这所学校真的很不对劲,搞不好军训的那次事故只是开场白,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
    “那敢情好!”宋自乐仰望天空,笑眯眯地投入自编自导的幻想。
    艾柏弯起手指,对准两人后脑勺弹出去,“那又怎样,老师不让我们插手管任何事。”
    宋自乐捂着后脑勺,还是那副乐呵呵的表情,“这么说来,学校的宿舍会和军训的食堂一样爆炸吗?”
    厉冰彦捂着后脑勺,眉毛皱得死紧,“……比军训更严重,学校里可是有上千学生——而且你这混蛋干吗打那么重,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力气大得像怪物,妈妈的,疼死我也!”
    “废话,不疼我打你作甚,不如舔你了。”艾柏终于报了仇,心情如日中天。
    下午5:40分,最后一遍铃声响起,标志着这天的校园生活告一段落。学生们该回家的回家,住校的则返回宿舍准备晚习课的物品。
    这是一个红色的黄昏,和许许多多个夜晚降临前的景色完全一样。
    圣贤街119号,大门两旁一对石狮,房子高两层,石墙白顶,谈不上气派,但十分有气度。院子里栽着几棵白玉兰树,里外透着祥和宁静。
    宋自乐杵在自家大门前两对狮子中间,双手叉腰,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警惕地瞪着门口,愣是没再往前迈半步。
    僵持了两分钟,他蹑手蹑脚地摸到后门,瞅个四下无人的机会,利落地翻身爬上二楼的露台。
    沙夜把床单被套枕巾全部拆下来扔进洗衣筐,正打算把新的一套换上,冷不防一双手臂自后面环住她的腰际,缩紧。
    不用看也知道是老公,他那力道、气息,全都独一无二。沙夜手下不停地继续套枕套,边笑着说:“自乐放学时间过咯。”
    “他那么大人了,自己认识路。”宋天奇搂着老婆的腰,“你以后早上也不用起那么早,又做饭又送他上学。”
    沙夜拍了拍老公的手背,“我是说自乐可能随时会回来。”
    “他进门的动静我还听得见。”宋天奇心不在焉地答。
    沙夜装好枕套,转身搂着老公的脖子亲了一口,“对了,前几天收到拜帖,好像是今天家里会来客人吧?”
    “一个熟识的朋友而已,不必太拘泥。”
    “那也要开始做饭了。”沙夜点了点老公的鼻尖。她的个子很高,因为习武的缘故,完全摆脱了女性弱不禁风的感觉,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缺乏女人的美。天生黑缎子一样的发质,流苏般地披泻肩头,再配上那酷似埃及古代皇后的冷艳眉眼,这是一张无论何时何地都轮廓深刻得叫人过目难忘的脸庞。
    宋天奇思索一下,点点头放开了她,“好。”他个性沉稳内敛,一向话语极少,总是深思熟虑了才开口。大概拜个性所赐,宋天奇的长相也给人冷酷刻板的感觉,一张脸终日都缺乏表情变化,而那高大的身材让即使在模特儿中都鹤立鸡群的沙夜也显得娇瘦。这样的男人,往哪里一站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沙夜想了想,抬手抚了一下他的脸颊,“那,帮我系围裙吧。”
    “嗯。”宋天奇抿着唇,淡淡一笑。
    两人刚要转身,一件物什带着呼呼风声冲宋天奇的后脑勺呼啸而至。他一把抓住,定睛一看是个书包,夫妻俩无语地对望一眼,齐齐看向窗户,在他们等待的目光中,宋自乐吭哧吭哧地爬了进来。
    “哟,大哥大嫂好!”宋自乐一条腿横跨在窗台上,笑眯眯地打招呼。
    “为何不走门?”宋天奇的目光摆明了告诉弟弟对他这个行为有多么不理解。
    “哦,那个啊。”宋自乐跨过窗台,“我不是怕碰见芳雍嘛!”
    “你怕他做什么?”宋天奇更是一头雾水,芳雍既非史前巨兽又不要取他小命,话说回来每次好友造访自乐都是这个德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与自己私交甚笃的朋友怎么跟弟弟就是磁场不合。
    “我、我怕他……怕他提那些陈年旧事!”宋自乐从大哥手里一把夺过书包扔到刚换上干净床单的床上,可爱的脸蛋上露出深深的酒窝,“大嫂帮我换床单啦,Thankyou!我好乃你啊,来,啵一个……”
    “等等等等——等!”宋天奇一手捂住弟弟凑过来的嘴一手挡在老婆面前,“什么陈年旧事?”
    沙夜善意提醒:“有次芳雍先生来,在自乐房间的一地薯片杂志堆里发现流光鞭的事。”
    哪知道宋天奇完全不像记起来的样子,而是大惊:“有这种事?!”
    沙夜茫然点头,她这是听自乐在侃自己的童年趣事时偶然聊起的,难道……天奇对此并不知情?
    宋天奇捂着脸,“我的天……流光鞭那样的神兵利器,你怎么把它放在房间里?还、还、还和薯片杂志放一起!你从哪里弄来的?”
    宋自乐勉为其难地回答:“兵器库里咯,我哪知道那是武器,我看它蛮结实的,拿来玩翻花绳正好,最后玩厌了就随手丢在床底下了。”
    宋天奇完全无语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六七岁吧。”宋自乐摸着嘴唇,“谁让那时候你喜欢把我当小姑娘养,可是一般的绳子又不经玩……”
    宋天奇已经可以想象到芳雍那吃惊的样子了。芳雍厌恶兵器,不喜刀枪剑戟,唯独对流光鞭情有独钟——那是一件非常美的东西。因为美,所以它不是单纯的利器,如同名字一样,鞭子挥出去的时候,像天边流过的光矢,充满惊艳感,最奇特的还是鞭子本身具备的灵性:它并不像其他武器那样不论拿在谁的手中,都能伤人。在某些特定的人手中,它只是一件真正无害的艺术品。
    芳雍最大的遗憾就是虽然得到了它,却没有用它的机会。所以,把它转赠给了好友宋天奇,但是觉得自己和流光鞭缺乏缘分的宋天奇,又遗憾地将它封在了自家武馆的武器库里,没再碰触过。
    “我真是对不起他……”宋天奇喃喃了一句,但宋自乐完全没听见,他正忙着跟沙夜说话:“嫂子,今天吃什么?我帮你拿围裙,我帮你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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