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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修和阿响的婚事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说实在的,修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他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二十九岁,任何一个即将三十岁的男人,都不该放弃像阿响这样的好伴侣。
  
    加上阿响几乎把一切都打点好了,他向婚礼顾问公司签了契约,订好了订婚用的饭店,就连帖子都发了,也打电话到修乡下的老家,和修的双亲报备。他甚至买好了婚礼用的西装,修直到阿响兴冲冲地拿到他家要他试穿,才知道这一切。
  
  阿响没有双亲,他的双亲走得很早,修参加过他母亲的葬礼,但阿响的妈妈他却不认识,阿响也很少提过她,修便猜想她应该也不在了。
  
    修向实验室请了几天的假,和阿响一起回老家。
  
    老实说自从父亲他们迁居乡下後,修还没去探望过他们。迁到乡下这件事是爸爸的主意,修的爸爸从以前就是爱静的性格,修甚至觉得他有点闭塞,但父亲却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疼爸爸倒比疼他这独子还要殷勤。
  
    他和阿响先是坐了火车,转了两三班车,又坐了一段接泊车,最後再坐上计程车,他们透走出发,等到计程车开进逐渐静僻的田埂间时,夕阳已经西下了。
  
  修才知道双亲说要搬去乡下,还真是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阿响一个人提了所有的行李,走过泥泞的田埂间小路时,一只白色的鸟从修身边惊起,修晃了一下,差点就跌下水田,阿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顺势扶住了他的腰。
  
  「小心。」阿响露齿一笑,用空下的手指著前方。
  
  「顺著这条路走,山脚下那幢房子就是了。」
  
  「你这麽清楚?」修惊讶地问。
  
  「之前来过一次,要来这种地方,总是要先探个路,要是弄丢你可就不好了。」
  
  阿响温柔地笑著,修不知怎地有些愧疚,别开了视线。
☆、愿 七
  
  阿响温柔地笑著,修不知怎地有些愧疚,别开了视线。
  
  双亲的新居比他想像中气派,虽然在父亲寄来的照片中看过一次,但实际站在那里感觉毕竟不同。修还在发呆,阿响已经替他拉了门铃。
  
  父亲见到他高兴得不得了,不过修知道父亲本来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像个大孩子一样。他开门时还穿著短裤,先是扑上来抱个满怀,跟著屁颠屁颠地冲进卧房,修知道他一定是和爸爸报备去了。
  
  果然过不了多久卧房那头就传来爸爸的声音。
  
  「他早打过电话说要来了,有必要这麽大惊小怪吗?」
  
  阿响在他身後阖上房门,修看见爸爸修长的身影从卧房走出来,父亲在一旁小心地搀扶著,细看爸爸的脚,竟然打了层厚厚的绷带,修不确定有没有上石膏之类的。
  
  「爸怎麽了?」修惊讶地问。
  
  父亲笑了两声,抢著答:「那天他忽然说要到水车那里看鸟,我就跟他过去,结果筑一不注意,回头的时候掉进田埂里,偏偏田里有架推车,摔下去时脚刚好砸在车上,一不小心就扭伤了,还好送医後没有大碍。」
  
  修愣愣地听著。虽然父亲说得轻松,但修知道以父亲对爸爸的溺爱,当时一定是心疼得要命,爸又是那种就算痛死也不掉一滴泪的人,这种人生起病来家属最头痛不过。
  
  即使以儿子的角度,修也觉得爸爸实在是个俊俏的男人,虽然今年就要满五十五了,仍旧风韵犹存。据说当年在学校里,爸爸的追求者可以从教室门口排到山脚下去,更别提当年爸爸还是学院里的第一名。
  
  而父亲说穿了就是奇貌不扬,从成绩到人品到床上功夫都很平凡的一个人,但当年却对爸爸一见锺情。可以想见父亲用了多大毅力和多少手段,才把这样一朵全校捧在掌心的草摘到手。
  
  例如爸爸从小就有胃病,常常吃不到两口饭就胃疼,严重的时候还会昏过去。
  
  学生时代的照片里,修常见爸爸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抱著下腹斜倚在哪里的躺椅上,颇有西子捧心的三味。
  
  父亲知道这一点後,就亲自学了厨艺,看遍所有与胃病相关的书籍,为爸爸量身打造适合的餐饮,每天照三餐捧到爸爸的宿舍里。
  
  开始爸爸总当著父亲的面,从三楼的窗口把那些菜一点不剩地倒出来。
  
  但父亲竟然没生气,也不灰心,竟然天天照常做好便当送过去,送到爸爸连倒都懒得倒掉,有天终於忍不住吃了第一口为止,只能说爱情的力量实在太伟大了。
  
  修从小就听惯父亲讲他追爸爸期间的辛酸血泪史,这让修从小下定一个决心,那就是身为男人,一定要当被追的那个,绝对不要当追人的那个。
  
  但事实证明爱情这种事果然不能尽如人意,修记得自己在追阿响时,整个就被冲昏了头,根本没馀裕去想什麽小时候的誓言。
  
  但相比他和阿响,即使现在两人结了婚、生了修,父亲和爸爸的相处模式,修觉得还是跟交往时代没两样。爸爸的任性和无理取闹,有时候连他这做儿子的都觉得过分了些。但父亲却从无怨言,对这一切甘之如饴。
  
  某些方面来讲,修觉得自己的双亲实在是绝配。
  
    爸爸的名字是筑,一般做了双亲後,在孩子面前就会用孩子的称谓来互相称呼,但父亲还是始终还是叫爸爸的本名,床上床下都是。
  
  修甚至觉得,这是父亲唯一小小的报复也说不定。因为父亲叫筑这个名字时,那种蜜里调油的语气,常连他都不自觉脸红起来。
  
  「是你的错,我有说那里路窄,叫你不要过去的。 」筑冷冷地说。
  
  「就是说啊,筑,那时候我怎麽就犯傻了,想走那种地方?」父亲嘻皮笑脸地说。
  
  筑皱了一下眉,转头对修说:「杵在那里做什麽?让响先生进来坐下。」
  
  修见筑从沙发上站起来,父亲作势要扶他,但筑闪了一下身,一拐一拐地走到厨房去,替他和阿响倒茶。
  
  父亲也不在意,跟在筑身後,也不出手帮忙,就这样看著筑倒茶的背影。这情景让修想起了他和阿响,阿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这次多亏了响先生,替我们叫了直升机,否则不知道哪时才到得了医院。」
  
  「哪里,是伯父误打误撞拨了电话给我,我才有机会略尽绵薄。」阿响客套地说。
  
  後来修才知道,筑跌断腿时父亲慌得眼睛都红了,本来想打给里救护站,却翻错了电话簿,竟打到阿响的手机里。阿响接起电话就听见父亲十万火急的说:『喂,救护站吗?筑跌断腿了,马上给我派救护车来!』还连累阿响请假处理这件事。
  
  修还知道,筑为此生了很久的气,认为父亲丢脸丢到家外头去了。後来整整半个月都被要求抱著棉被睡客厅。
  
  等晚饭的期间,修和阿响在客厅看电视。这电视是父亲去弄来的,筑可以受得了完全无文明的生活,但父亲就有点儿憋不住。
  
  不过这里几乎没几台电视可看,修转了几台,最後转到一个家庭谈话性节目,就可有可无地听著。这集他们找了几个有孩子的双亲,男系和女性家庭各半,聚在一起讨论男系和女系家庭对孩子的照护有何不同,这一直都是很热门的议题。
  
  但聊著聊著,修听他们竟然开始聊起了异性别的家庭,最近有一些国家也承认双亲可以是不同性别,也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这让修竖起了耳朵。
  
  『可是这样对小孩不是很不公平吗?』电视上一个抱著男婴的母亲说。
  
  『我是不反对大人有恋爱自由啦,本来喜欢谁就是他家的事,但是小孩呢?小孩应该有权生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不是吗?』
  
  那位母亲,或者是妈妈吧,一边抱紧手里的孩子,一边说得振振有辞。
  
  修见她用双臂搂紧手里的婴孩,瞬间竟想起了许愿,不由得别开了目光。
  
    『是说,要是双亲是一男一女,那小孩要怎麽决定叫那个男的『爸爸』还是『父亲』啊?』
  
  旁边一个也是抱著男婴,约莫和修差不多年纪的父亲也笑起来。
  
  『抽签决定吧?』主持人在旁边开玩笑地说。旁边其他双亲就七嘴八舌起来,
  
  『可是这样不好吧,例如只让孩子叫『母亲』的话,以後去学校,听其他人谈起『妈妈』,不是会一头雾水吗?』
  
  『一定会被取笑的,这样小孩子太可怜了啦!』
  
  修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响,似乎对这个问题私毫不感兴趣,或是从一开始就没在看,阿响一手还环著他的腰,一手已经枕在沙发上打盹了。修知道他为了结婚订婚的事,耗费了许多精神,也就不去打扰他。
  
  『我真的觉得这些父母很自私,说什麽异性也可以相爱的……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想要跟一般人不一样吧?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带给孩子以後多大的伤害,』
  
  开头那个母亲忍不注继续说:『尤其现在还倡导什麽腹内生子的,那个更是缺德,我真的不是歧视什麽的,我自己观念是很开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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