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恋长安雪

第二十五章:吾乡长安可归矣


二十五°吾乡长安可归矣
    七月的日光骄烈的笼在繁华的长安城里。纵天气炎热,可长安向来不缺的,便是婉转的叫卖。朱雀街上,人流不息。身着素色裙衫腰配玉玲珑手执印花伞的女子们三三两两走过,沿街洒下清脆的笑声。
    直到这一刻,花葬才恍觉,长安,依稀眼前。
    重楼无数,紫阙不孤。
    是她的长安,她曾无数次于梦中走在长安城里,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嘈嘈杂杂的声音不绝于耳。白衣的少年红裳的女子结伴走过,惊艳了长安婉转的流年。
    此刻,这长安,这繁华长安,它真切地在她眼前,亲切,自然。
    眸中霜雪瞬间融消,她低叹道,“长安,吾归矣。”
    立在人流中,男子略拱手,“姑娘已到长安,在下告辞。”
    心头掠过一阵宁静,阔别故乡一年,身陷种种谜团,再归来,故乡依旧,任是谁,都无法阻止这样的情绪蔓延罢?
    人生在世,所求的,不过一毫的暖意。这一毫,可能是眉眼清俊的男子等待某个女子撑伞走过身边;可能是一夜风雨,请缨无路,但蓦然惊醒后发现纸窗前的女子为你挑灯复补衣;可能是红衣红烛下,喜纱揭开刹那,面前丰神俊朗的人正是当年温酒的男子。可能是很多,也可能,只是一点点。
    比如此刻,比如花葬。
    时虽七月,心如三月。
    花葬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公子。”
    寄晚书神色坦然,“姑娘客气了。”
    花葬笑着摇头。
    寄晚书抱拳,正欲转身离去,脚步却停滞了。
    “公子可有话说?”花葬笑问。
    “在下本不想叨扰姑娘雅兴,”寄晚书道,“只是,看如今姑娘如此怡然,想来在下所想多余了。”
    “那么,公子原本想讲什么?”
    寄晚书眸中略略茫然,“是陛下之意。”
    花葬心沉了沉。
    是啊,还有北归尘啊,她怎么能刚回长安,便忘却了陪她度过一年朝夕的人?
    她要救他,她不会丢下他。
    “陛下吩咐过你什么?”花葬问道。
    寄晚书摇头,“当日在祭天仪式上,在下并不知姑娘话中之意。但陛下确实……此事很是蹊跷,陛下似早已料到今日之事,送姑娘回长安是陛下之意,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还有一点……”
    “什么?”
    “梨落国师似是也知此事,”寄晚书眸中有微微的迷惑,“但陛下并未将此事告诉除在下外的第二人,国师当日举动,明显是顺着陛下的意思,想让姑娘离开长安,但国师又怎知?想必如传闻,是国师晓天下之事罢?既是国师有意如此,在下,也便顺意而行了。”
    “陛下为何千方百计想让我离开帝都?”花葬突然问道。
    寄晚书皱眉,“陛下说姑娘久别故乡,而他又不能许姑娘其他,且他日帝都定有变,不如令姑娘早日离开,免得身陷其中。”
    “他这倒是在为我着想,”花葬声音附着细微的冷意,“只是,他把我的感情看得太脆弱。”
    “陛下心意在下也略知一二,”寄晚书道,“陛下不希望姑娘涉入此事。”
    “我若是一定要管又如何?”
    寄晚书微叹,“陛下自知命不该绝,自会有人替他续命,陛下已归去,他不希望那个人是姑娘。况且,国师一定也知这一切,所以才会顺着陛下的意思将姑娘送回长安。”
    “他想让这一切就这样结束?”花葬道,“他就这样甘心离去?即使是被人算计利用也毫不计较?”
    “陛下只希望结束所有的罪孽。”
    “他自以为是结束,然而只是开始罢了!”
    寄晚书抱拳,“该说的在下已如数说完,还请姑娘遵照陛下之意,让他可安心。”
    “你们果真以为国师会顺着北归尘的意思?”花葬突然冷冷道。
    寄晚书没有回头,“那也与姑娘无关。”
    “既然如此,我怎么样也与你们无关了。”她瞪着寄晚书的背影。
    寄晚书声音中亦有了冷冽,“请姑娘自重。”
    微微沉默,花葬道,“梨落不会让北归尘这么轻易地死去。”
    “只怕整个弘安,不出今日,便会传遍归尘帝崩的消息。”寄晚书手垂在身侧,微微握紧成拳。
    “北归尘是无辜的,你们为何见死不救?”花葬苍白着脸。
    “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寄晚书略略侧过脸,“只是之后的结果,不是姑娘你能担得起的。”
    “什么意思?”她问道。
    寄晚书大踏步走远,“若是不想造成更深的罪孽,不想悔之不及,不想令陛下恨你,便顺从这一切。”
    “如果不呢?”她咬唇,跌落在地。
    寄晚书的声音顺着长风传来,“姑娘不会知道这是一场牵扯了几百年的事,如果姑娘知道你的对手不仅是梨落国师一人,还有四大公子,又如何?”
    花葬瞬怔。
    巨大的空白掩盖了过来,她几乎无力思考。她是从何时起,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境地?寄晚书说了这么多,他到底知道什么?那么刚才的那些话,他是在骗她?
    她虚弱地摇头,不,不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可以让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帝王这样死去而无动于衷?又是什么,使得其中一些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脑中的弦绷得死紧,乱麻一样的谜团互相缠绕,拘束地她无法呼吸。
    她微微冷静了下,稍稍分析了下寄晚书所言。
    首先,她与北归尘之间,是那人设下的风月局,那人有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也无力去探索。
    第二,正如寄晚书所说,若此事并非偶然,而是已延续了几百年,那么那些恩怨,又是什么?如此大的时间跨度,北归尘又为何牵扯其中?是谁从几百年前便已揣测到了今日之事?他究竟是顺天意,还是从那时起就开始策划?他是一人,还是一个团体,抑或是许多不同的势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三,看北归尘的意思,他应该早知今日之事,他又为何不避开?换句话说,他明知自己为棋子,任他人算计利用,他又为何坦然处之迎面而上?他知道自己会死,又不会死,他知道有人会救他,他不希望那个人是她,就是说,其实他早知她会如此?那日与她争吵,只不过是想令她心冷不去理他罢了,那么,送她回长安,就是他料到今日之后,永寿仍会有变故出现而她却已没有机会知道?那么那个变故,会是什么?
    第四,寄晚书说她的对手不仅有梨落国师,还有四大公子,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从时间上来看,国师与四大公子确实有可能与几百年前的事有关联,但他们对弘安的赤心天地可鉴,又怎会与她站在对立面?她一定是站在北归尘这边,当日祭天仪式,她的举动无非已向永寿,甚至整个弘安宣布,她重视北归尘,她不希望他死。虽然是她不顾礼节大喊陛下已殁之类的话,但明显,她从心底是抵触他的死的,那么,所有人就都可以看出来,她会想方设法地救他,哪怕是孤注一掷,也在所不辞。既然如此,疑点出现了。当日在场之人,皆是弘安臣民,没有人有理由看着自己的君主那样死去而无动于衷,相反,他们的举动有点过于僵硬,像是蹩脚的表演,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也都对这一切,了然于胸。既然如此,北归尘,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让这么多人看透这些而表面依然波澜不惊?那么,寄晚书说,北归尘只将这些告诉了他一人,这话,是假的?或者说是北归尘并不想让寄晚书知道已经有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所以故意这样说?他为何不想让他知道?难道他是在忌讳寄晚书?一个是帝子,一个是禁卫首领,这二人之间,究竟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帝王去忌讳他的臣子?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理由,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是她草木皆兵?其实北归尘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大走漏风声?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将这些告诉他的臣民?又或者,不是他告诉的他们那些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他为何这样做?当日国师的突然现身,是不是预兆了什么?难道是他告诉的他们?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梨落的举动,按寄晚书的话来说,无非是顺着北归尘的意思,且不说他的本事有多么大可以知道这一切,就只说他既是顺着北归尘的意思,就应该让北归尘安心离去,当日他的表现,明显并不着急,他应该知道北归尘命不该绝,但是他好像并不想让北归尘如此死去?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就复杂了,他既顺北归尘之意,又暗暗有逆着北归尘的趋势,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
    她的脑中一震。
    寄晚书说她的对手不仅只梨落国师一人!
    就是说,梨落与她对立!
    梨落是弘安的国师,弘安志有记载,他为何与她对立?她不想北归尘死,他也不想北归尘死,照理说他们俩应该是同道之人,为何寄晚书会说梨落亦是她的对手?难道就因为北归尘不让她参与此事想让她脱离而国师却在把她往进拉?可国师明明已经遣她回长安了!难道国师知道她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做个顺水人情?他笃定无论她身处何地都会救北归尘?如此说来,如果北归尘不想让她救他是在保护她,那么国师所做便是想让她救他,自然也就与北归尘对立,与她对立了。她不知道国师目的为何,也不知道国师为何不想让北归尘死,但至少就目前来看,似乎国师算盘敲得很准,她确实想要救北归尘。
    这条分析清了,再来说四大公子。
    她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了这么多冤家。
    况且就那日祭天仪式来看,那四大公子,都能长得那样了肯定不是坏人啊!她想想都要流口水的好吧!不过现在不是思春之时,她总得知道为何寄晚书说还有四大公子。四大公子,唔,四大公子可不好惹,她想破头皮也不知道为何是四大公子。
    不过根据以上判断,四大公子肯定也知此事,难道是四大公子也不想让北归尘死所以想让她去救他于是不自觉地与她站在了对立面?
    不过这哪算对手?同梨落一样,他们不想让北归尘死,因为北归尘是君王,而且还命不该绝,换谁都不想这样啊!况且弘安流光帝子嗣不多,到了这一代,也只剩了北归尘,还是高仿,虽然很有可能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归尘皇子,但就算他是,那弘安江山,也只剩他一人来担了啊!如果北归尘如此死去,弘安岂不是要易主?江山易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样看来梨落与四大公子只是考虑周全并且绝对的忠心而已。那么,他们就不是敌人。
    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寄晚书在危言耸听;其二,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
    她个人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但也不排除寄晚书为了阻止她去救北归尘而信口开河的可能。
    现在,她只需要一条线,把她所知道的这些,串联起来,可这条线,她至今都未找到。或者在北归尘与薄情的行动中,这条线已经非常的清晰,可那仍然需要她去参透。
    “离了那人,丫头,你就这样颓废么。”动听的男音蓦然响起在耳畔,花葬回头,看到了男子青衣如玉的身形。
    “……无心?”
    “起来。”无心朝她伸出手。
    她顺从地将手递给他,任由他将自己拉起。
    “你想知道什么呢,嗯?”无心问她。
    “如果你知道,”花葬道,“你会告诉我么。”
    “我会不会呢,”无心笑了笑,“丫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更好一些。”
    “你能理解这种痛苦么?”花葬问道,“明明处在迷局之中,明明周围的人都已经看清所有,而我,即使知道路在哪里,可依然找不到那个方向,只能于原地站立,任人摆布。你理解么?”
    “我知道。”无心笑道,“丫头,这世上,能看清所有的人,没有几个。你不必如此纠结。”
    “不,你不懂。”花葬摇头,“我只想明明白白地活下去。”
    “那又能如何呢?”无心问道,“你依然不能掌控整个事情的发展。”
    “或许如你所言,即使知道它们的脉络,我仍是不能去改变什么。”花葬轻轻道,“但我不想这样被蒙在鼓里,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我不想做出什么让自己会后悔的事。”
    “放心吧,丫头,”无心笑得眸中涟漪荡漾,“那人不会让你后悔,也不会让别的人伤害你。”
    花葬怔怔抬眸,“什么?”
    无心仍是优雅无双,“你想要和那人,重新开始么。”
    花葬后退,“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道,“他不会和我重新开始的,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重新开始,我们本没有什么过往。”
    “还真是傻丫头,”无心双眸眯起,“他怎么不会和你重新开始,救了北归尘后,你和他,照样可以继续在一起,没有了这二十一年来的云烟,你依然可以做个明媚的姑娘。”
    花葬心里好像有什么,在略微鼓动着,她,真的可以和那人重新开始么。
    只要她偿还了欠北归尘的债,只要她救活了北归尘,她与那人,他们就会重新开始,再不过问人间之事。
    “是啊,只要这些事情都结束,你们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像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无心勾起了唇角。
    “永远?”她有一点迷茫,真的是永远么?她摇了摇头。
    又怎么会是永远。
    她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她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倘若她归去了,那人,她应该教他如何度过剩下的流年?
    无穷尽的寂寞都留给他了。
    她又怎么能如此自私。
    她的心猛然一颤,她想起了小时候,她对他说,可是。我就想和薄情,这样待着。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的眼睛有些潮湿。
    “当然会是永远,”无心笑得有一点说不出的诡异,“你不会死。”
    “你想说,他不会让我死,对吗?”花葬问道,“你错了,他不会为了我那样做。”
    无心却摇头,“不,不是他不会让你死,准确地说,自二十一年前起,你就已经死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两次呢。”
    “什么意思?”花葬并没有理解无心话中之意。
    无心敛容,“啊,没有呢。你想知道的,那人会告诉你的,全部都会。”
    “所以你是来带我去见那人的?”花葬道,“你想让我救北归尘,好成全你们的什么计划?”
    “这可真是头疼呢,”无心扶额,“丫头,你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救北归尘,对我们,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你们为何要救他?”
    无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极其夸张地笑了,“我们救他?丫头,是你自己想救他。况且,你不是成全我们,是成全你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恰恰是我们成全了你。”
    “我只要知道你们到底在实行什么计划。”
    “不是计划,”无心笑道,“或许是,但公子孤息为其冠名‘赌局’。”
    见花葬仍是一脸疑惑,无心又道,“其实现在,你救不救北归尘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至少对我们是这样,因为,在这场赌局中,我们,已经赢了。”
    花葬镇静了一下,道,“是什么赌局?”
    “你想要知道么?”无心笑问。
    “告诉我。”
    “这场局我们已经分析了很多遍呢,”无心懒懒笑道,“如果你想知道,以后吧,以后找个机会,我们全部告诉你。”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啊,说什么当局者迷啊,此局,旁观者也未必清啊。”
    知道无心是不会告诉自己的,花葬也并未再发问,只是道,“好,我想见那人。”
    无心顿了一下,问道,“救北归尘?”
    “嗯。”
    “说实话,我还真不想你救他呢。”无心有些意味不明,“你可能不会明白会发生什么,但我不想那人受伤,同样也不想打乱那人计划。”
    “会发生什么?”花葬问。
    她记得寄晚书不久前对她说,只是之后的结果,不是姑娘你能担得起的。
    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她无法想象的事情,如此说来,在这一点上,寄晚书没有说谎,只是她自己多虑了,那么看来,北归尘不想她救他,也一定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我不能告诉你。”无心看了她一眼。
    花葬咬唇,默默思索着。
    无心又道,“寄晚书所言,并无假话,丫头,你应该听他的。”
    花葬本想问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免得被人家一番嘲笑。
    “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无心道,“你一定在疑惑寄晚书说的北归尘只告诉了他一人而为何你觉得众大臣都知道一事。”
    “你觉得是什么?”花葬立马问。
    无心努力克制着笑意,但嘴巴还是扯到了耳根子。
    果然被嘲笑了……花葬简直欲哭无泪。
    “没事,女孩子嘛,就要蠢蠢傻傻地才可爱。”无心“严肃”地安慰着花葬。
    “你才蠢,你才傻,你全家都蠢傻!”
    这下无心是忍都忍不住了,“我没有全家,我是自三途川上自然诞生的。”
    “你你你……”花葬语结。
    无心深深看了她一眼,“炸毛花。”
    如果你正在睡觉,却被苍蝇蚊子扰得不得安宁,你就会知道花葬此刻的心情,是的,抓狂,不停歇地抓狂。
    于是花葬正要抓狂,忽然,莫名其妙地,就又冷静下来了。
    为什么?
    人家都说你是炸毛花了你还要炸毛!
    估计这种事情也只有真正的炸毛受才干得出来〒_〒。
    这种时候,一定要高冷。
    别人越说你炸毛,你就越要高冷,这有点类似今天的装逼,但,在架空的亿万年前的古代,不装一下高冷,怎么能显示出你高大上的逼格?
    于是花葬双手环于胸前,冷冷看着笑得不省人事……等等,不是不省人事,应该是笑得花枝乱颤,也不对,貌似抢了惊鸿的形容词?反正就是很欠扁的意思就是了。
    于是花葬冷冷看着欠扁的无心(无心:我怎么就欠扁了?给我一个解释。)。
    无心感觉到花葬眼里的冰刃,还是很给面子地……继续欠扁着。
    娘的,花葬磨牙霍霍,为毛笑成这样了还是这么好看!
    一定要冷静啊喂!
    日光在长安洒下的影子移动了几寸后,无心恢复了正常。
    “走吧。”他面无表情。
    果真是刚刚笑得太大力以至于现在面瘫了吗?花葬稀里糊涂地想。
    走出几步,花葬停住,道,“你还没有告诉我。”
    无心差点又一个没忍住,还好他修为深厚,他优雅捋了一下鬓发,道,“还真是执着呢。好,答案很简单,因为是北归尘在说谎。”
    花葬感觉迎面而来一盆冷水,她的猜测,有一点是正确的,北归尘在骗寄晚书,他在忌讳他。
    可是,为什么?
    “啧啧,丫头,你想的太多,”无心摇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许多事情,都是没有缘由的。我问你,你为何对薄情如此执着?”
    “我……”
    “是吧,说不上来,”无心伸伸懒腰,“有些事情,想不通就不要多想,给自己添烦恼。”
    花葬沉默。
    无心或是有些不忍,又道,“北归尘是在保护你啊,蠢丫头。”
    花葬抬头。
    “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无心道,“北归尘忌讳寄晚书,一定有他的道理,但寄晚书忠心耿耿,他忌讳的,可能就是寄晚书的其他秘密了,比如说身世什么的。”
    看花葬好像越来越迷糊,无心心一横,道,“明确告诉你吧,是因为寄晚书太忠心了,本来一国之君自己想要撒手人寰的事,这是要与众大臣商量的,毕竟这关系江山社稷,你总得给子民一个交代,北归尘就是担心在朝堂上议此事,寄晚书不会同意,到时候又扯你下水,枉费他一番设计,他想保护你也保护不了了,所以他才私下对寄晚书说,我,将不久于人世,我信任你,希望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就想这样安安静静离去,我走后,你照顾好花葬姑娘,送她回长安。一个忠心的禁卫首领,听到帝子都这样对他说了,这都永寿城托孤了,啧啧,他能不誓死顺从帝子之命吗!”
    “可是北归尘却又告诉了其他人,”花葬道,“寄晚书真可怜。不过,北归尘就不能偷偷地只告诉其他人吗?”
    无心优雅瞥了她一眼,“被寄晚书发现,怎么办?”
    “那他告诉寄晚书后,还是告诉了其他人啊!”
    “丫头蠢蠢的,真可爱。”无心抹了一把汗,“自己忠心服侍的帝王要离自己而去了,还留给自己那么重的使命,嗯,你觉得,寄晚书还会分心去管众大臣如何如何么?我说过,寄晚书,太忠心,而且死忠心。”
    “明白了。”花葬恍然大悟,“但你说,他的身世是怎么回事?”
    无心意味深长地看了花葬一眼,“当有一天,你发现,你痴情一片非君不嫁的人,竟然是灭你全家的仇人,你应该如何?”
    “所以说寄晚书是北归尘的仇人?”花葬机智地套问。
    无心吸了一口气,“啧啧,蠢丫头真聪明。”
    “到底是什么!”花葬怒问。
    “不是仇人,对北归尘来说,比仇人更可怕一些罢。”无心道,“然而他想多了。”
    “什么意思?那寄晚书到底是不是他仇人啊?”
    无心默默咽血,“丫头,我说,我是你仇人么。”
    “不是啊。”花葬呆呆回答,半晌乃反应过来,娘啊,人家在拐着弯嫌弃她啊!
    于是这厢道,“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无心挥挥手,“别多想。”
    好的,她不多想。
    无心的意思一定是她冰雪聪明。
    嗯,一定是这样。
    只听无心有气无力道,“丫头,你还是想多了。”
    “我哪有想多?事实啊!”花葬反驳。
    “行行行,”无心道,“娘啊,惊鸿啊,我宁可你来荼毒我啊!”
    咦,他召唤的是他娘还是惊鸿?
    还是惊鸿娘?
    ……
    你们什么也没看到。
    【三生谷。
    惊鸿喷嚏连连(疑惑):“受风寒了么?”】
    “惊鸿是谁?”花葬认真道,“你娘么?”
    无心:“……谢谢,我很英气。”
    【三生谷。
    惊鸿(喷嚏):看来果真受凉了。】
    花葬:“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心:“炸毛花,别解释。”
    花葬:“炸了!”
    无心:“哦。”
    “接着刚刚那个话题。”花葬没好气道。
    “你是我仇人?”无心反问。
    “是是是我是你仇人行了吧,”花葬应付道,“快告诉我。”
    无心淡淡道,“无心从来不对仇人说多余的话。”
    “……你是我仇人吧!”花葬泪奔。
    无心认真思索,“大抵是的罢,如果情敌算的话……啊呸!”
    “情敌?”花葬不解。
    看着花葬纯洁的小眼神,无心瞬感自己的邪恶,“啊,没有。你还想知道什么?但只是限于寄晚书对你说的话,别的我不会告诉你。”
    “好吧,”花葬妥协,“跳过寄晚书与北归尘令人迷惑的关系,我想知道寄晚书说的梨落国师与四大公子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们是你的对手?”无心挑眉。
    “是啊。”
    “他还真是高看你了,”无心毫不留情道,“梨落与四大公子,怎会与你构成这种关系。如果非要说他们与你对立的话,那就只能是你与他们的利益发生了冲突。”
    “什么利益?”花葬脱口而出。
    无心摇头,“我不能告诉你。准确的说,我也不知道。”
    “那人知道吗?”
    “你想问那人?”无心道,“你还真是胆大,不过那人,会不会告诉你,可是个谜呢。”
    “看样子是不会了。”花葬失望道。
    无心“啧”了一声,“你之前不是一个人分析了很多么?有可取之处。”
    “我怎么知道是哪一点。”花葬白了他一眼。
    “你这丫头,缺家少教的,真应该让薄情好好教育你一下。”无心道。
    “是啊,我没爹没娘的,自然是没家教了。”
    无心语塞。
    “反正自被那人赶出来后,我已经流浪十一年了,又没人肯教我,我没有采花杀人放火已经不错了,你还要要求我什么?”
    “哎呀,你们这种风雅的男子怎么知道我这种平头百姓的苦啊。”
    “啊,做人真是难啊,做好人难上加难啊。”
    “我不就是有个小小的疑问么,你还不允许了?不耻下问不好么?你自己不告诉我吧还不让我用我自己的方式表达一下心中的愤懑了?”
    “可怜我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姑娘,竟然被人这样嫌弃,啧啧,苍天何在。”
    “唉,要是我会一点小拳脚一定把你们这些瞧不起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暴打一顿!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报应!”
    “我说,这年头,大抵都是看脸的时代?为什么老天爷就不睁眼看看你这人不同等待人的态度呢!他老人家出去遛鸟了吗?雷公电母呢?怎么没有一道劈你的雷呢。娘,我的心好累。”
    ……
    花葬正诉苦诉得嗨,蓦然瞥到无心冰冷的目光。
    “好,我自己探索。”花葬摊手。
    “说完了?”无心问。
    “完了。”
    “平和了?”
    “和了。”
    “上路吧。”无心抬步。
    花葬压抑住内心的小宇宙,屁颠屁颠跟了上去,“美男无心何在?”
    无心头也不回,“无心在。”
    “无心听令!”
    无心没好气道,“姑娘请讲!”
    “本,对世界充满好奇不耻下问精益求精勤劳勇敢励志乐学的,姑娘,决意弄清这一切,特命无心逢问必答,不得隐瞒!”花葬大声道。
    无心默默一记眼刀甩到身后。
    “到底听没听见!”
    “是是是,”无心优雅拱手,“在下记住了。”
    “嗯,”花葬琢磨道,“梨落与四大公子不像坏人,应该不会故意与我对立,他们大抵都不想北归尘如此死去,所以他们想要我救北归尘,对吗?而寄晚书不想我,或者说迫于北归尘,不想我去救,寄晚书认为梨落与四大公子是在等着我趟水,所以他觉得他们与我站在对立面,是吗?”
    “啧啧,傻丫头终于开窍了,”无心道,“对,又不全对。”
    “哪里对哪里不对?”花葬问道。
    “都对,又都不对,”无心回答道,“因为你说得不全。”
    “那是什么?”
    “你想想,四大公子与国师梨落为何需要你去救北归尘?”无心问。
    “他们不想北归尘死啊。”花葬道。
    无心点头,“嗯,虽然你说的是废话,但就是这么个道理。”
    “……”
    无心又道,“四大公子与梨落的目的是相同的,就是让北归尘苏醒,不过梨落知道北归尘的设计不可能实现,就是说,梨落知道无论北归尘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要怎样保护你,怎样不扯你入水,北归尘都是白搭,因为你不会听话,你会救北归尘,所以梨落就只看看不说话,既然北归尘的苏醒已经是必然了,他根本就不用着急。当然,他是真心希望北归尘苏醒,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我就不给你科普了,知道那么多没用。”
    “那么四大公子呢?”花葬问。
    “问得好,”无心点头,“同样很简单,四大公子也不想北归尘死,这对他们没什么好处,当然,北归尘死不死对他们也没影响,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四大公子以慈悲为怀,自是不愿北归尘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同样,他们洞悉全局,也知道北归尘的苏醒是必然,他们自然是不动声色,看着此局的发展。”
    “哦,那么寄晚书是小题大做了,”花葬道,“他们都是顺着事情发展,而正是因为寄晚书太忠心,对北归尘的交代十分上心,所以才会觉得他们是故意等我入局,扯我下水。而事实上,梨落国师与四大公子,只是清净惯了,不屑作为吧。”
    “是了,”无心叹气道,“只是难为了公子均息,能有这样的定力与胸怀。”
    “公子均息?”花葬反问。
    无心看了看街道两边垂地的长杨细柳,道,“这样的好景,竟是一点也不比落起雪来差呢,只是少了那样的悲凉。”
    花葬也看了过去,“长安向来如此,吾乡长安,如今,我是真的归来了。”
    “能一直安心居此,”无心意味深长,“也是好的罢?”
    花葬道,“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是。但,我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置之事外。”
    “花葬,你果然永生逃不离。”无心收回目光,“也罢,人各有命罢。”
    “无心,”花葬忽然喊他。
    “怎么?”
    “你岔开了话题。”
    “什么话题?”无心不解。
    “公子均息。”
    “啊,四大公子之首啊,怎么了吗?”无心仍是一脸迷惑。
    “……算了。”花葬弱弱道。
    就知道跟这种人没什么话好说。
    不过,人要有良心,虽然无心很欠扁,但貌似无心真的帮她解决了很多问题。
    起码她现在不用纠结寄晚书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而且,她既然知道了北归尘是想保护她,她就更不能让他这样死去。
    无论会发生什么,任它来吧!
    “无心?”
    “嗯,又怎么?”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花葬轻快地笑,“长安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好啊。”
    “最起码现在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啊,”花葬懊恼道,“你觉得呢?”
    “你可以永远不用想。”无心答道。
    “……什么道理,”花葬揉脸,“无心你这个人,你你你,你开始给我印象不是这样啊!”
    “开始是什么?”
    “青衣如玉,优雅无双啊。”
    “现在不么。”
    “现在依然是如玉青衣,只是可惜了你这幅好皮囊,竟然动不动就嫌弃我,真是一点也不优雅了,啧啧。”
    (无心:我冤枉。)
    “无心素来优雅,怎会嫌弃姑娘?”
    “你没有么?”
    “像姑娘这种明媚的女子,无心岂忍心嫌弃?无心自是喜欢都来不及了。”
    “真的啊?”
    “是啊。”
    ……
    二人渐行渐远,身影被枝叶切碎,斑驳在一地,像是拼凑的流年。
    吾乡,长安,吾归矣。
    ------题外话------
    ⊙▽⊙先致歉。之前本来这篇上周日就要发的,结果这货正文里出现了一句吐槽被驳回了。我真的是预计8。17发的,结果,对不起,现在补上来,下面是我之前写好的题外话。再次抱歉。你们有什么要求就说,我尽量。还有,这一切谜团,都会揭开,文中有的地方已经加以说明,因为更文时间跨度大,有的孩子可能将线索串不起,时间精力都允许的话,可以将前面内容看一下,我后面也会时不时点一点。唔,其实谜团已经很少了,只要以薄情的立场去看,谜团为零。无心等人已经带着你们分析了很多,只有花葬一直在扰乱视听〒_〒切记切记么么哒。话说,8。17,对所有的稻米道歉,长白山是去不了了,抱歉。【长白雪碎,麒麟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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