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余生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酒吧里的众人心中的惊骇可谓一波又一波。
    吧台后的王峰腾的直起腰，讶异、惊诧、失望、退却、怀疑·····种种情绪在眼中交织，一时间复杂难辨。看到苏木神色未动，显然是早已知情。
    苏木知道，他们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
    他以为，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家境良好的女孩子，喜欢看小说，偶尔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就在一个小时候前，他甚至还以为，他跟她之间的距离很近。
    就算明知自己配不上，他也想每天都能看到她。
    但现在，那唯一的一点希望，也变成了绝望。
    那样的家庭背景，他拿什么去追求？
    至少，苏木还有一个清白的家室，光明的前途去争取；而他，除了龟缩在这片黑暗中，看着双手一点点染黑，变得肮脏，他有什么资格去染指？
    伸手夺过调酒师手上的酒杯，王峰倒了一杯烈酒一口灌下。
    暗恋最美好的地方，就是没有说出口。
    但是，TMD。
    他好想冲过去告诉那个人：老子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自此情不自禁、无可自拔。
    在看出她与苏木并不是小情侣后，没人知道他内心的兴奋喜悦，连着好几晚激动得睡不着。怕她察觉，他一直都很小心的靠近，就连苏木，也不知道。
    每天准备各种口味的牛奶放在厨房里，让师傅换着花样做点心。看她喜欢看的书，只为了找她聊天的时候有共同话题。在她面前装着一副浪荡公子样，不过是想降低她的防备心，掩盖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每天酒吧门一开，他就在想着人什么时候来。
    喜欢她的心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所以当幻想破灭了，也只能一个人借酒浇愁，独自伤悲。
    看着那把指着两人的□□，王峰的心里有一丝黑暗在滋生。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子里蔓延。
    如果，如果那把枪走火，一不小心打中了苏木，那是不是·····是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苏木是他的兄弟，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
    他怎么会如此恶毒？
    刚才居然······居然希望他····死？
    烈酒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王峰红着眼，企图用酒精将脑子里的疯狂压下去。
    他疯了。
    一定是疯了。
    王峰的异常，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
    几人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白芷，皆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哈哈哈····精彩，太精彩了。”
    突兀的大笑打破了僵局，“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李伟安高大健壮的身体朝前走了两步。“没想到，白家大小姐，竟是个格斗高手。以前，还真是看走了眼。”
    刻意咬重“以前”二字，白芷和苏木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
    听到这话，白芷抿唇一笑，笑容极为谦虚，像个收到长辈夸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孩子，“李叔叔过奖了。我这些，不过是三脚猫的工夫。再说，我这身手，难道还能快得过枪里的子弹？”
    看着白芷谦逊十足的小脸，李伟安冷哼一声，懒得再跟白芷虚以为蛇，“说吧，白大小姐今晚此举，究竟是意欲何为？”
    “李叔叔难道没看出来？”
    握上苏木的手，白芷晃了晃两人十指相交的双手，朝着众人宣示：“他是我男朋友。”
    终究，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王峰神色黯然的转身，顺着吧台滑坐在地上，一口灌下酒杯里的烈酒。
    他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看。
    沙发上的丰南也跟着扭腰站起身，这次，倒是识趣的没有凑上去。反倒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热闹。
    眼前这个场面，倒是他没料到的。
    这下，他倒是要好好看看。现在的李伟安究竟有几分能耐，敢不敢直面对上白家。
    瞧着楼上郎才女貌的小情侣，别说，还真是对极为登对的璧人。
    啧啧啧，要是换做他，估计也舍不得拆散这对小鸳鸯。
    弹了弹烟灰，李伟安的眼神阴鸷，看着那两人恨不得就地生吞活剥。
    “难道你以为，我会怕你一个小丫头？还是个自身就难保的丫头。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放你走。不过····”
    夹着雪茄的手指指着苏木，“他得留下。”
    戳了戳有些发痒的耳朵，白芷的神态依旧慢条梳理，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李叔叔许是人老了，耳朵不好使，听话也只听一半·····”
    借着之前握手的姿势，白芷又朝前走了一步。借机发难，借助苏木的臂力飞身而起，踢掉保镖的□□，顺势反手一剪将保镖压在楼梯上，小手往后一拉，卸了那人的一只胳膊。右手劈刀，砍在保镖的脖颈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
    众人只觉眼花缭乱，再一看，保镖已经昏倒在地。
    捡起地上的□□，白芷持枪的姿势看似随意，动作却非常标准，端着枪的手甚至连细微的抖动都没有。显然，心理素质与意志力都非常人能及。
    这不是一个千金大小姐该有的姿态。
    眼前的人，更像一个受训多年的特工。
    枪口对准李伟安。
    白芷的脸色极白，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眼睛却透着亮光，像璀璨的钻石，光彩夺目。“想要苏木，也得问他答不答应。现在·······李叔叔害怕了吗？”
    苏木走到她身旁站定。
    默默的抓着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
    这，才是真正的她。
    他一直好奇追寻的答案，就在这里。
    他不怕她开枪，也不怕她杀人。
    见到李伟安的那一刻，疯狂暴力的因子就在他的体内作祟。
    他恨这个男人。
    即使白芷没有出手护他，他也不会让自己折在那人手里，白白受辱。就是死，他也拖着李伟安一起。
    如果她要杀人，他就给她磨刀。
    如果她真杀了人，他就替她坐牢。
    怎样，都值。
    “你敢开枪吗？小丫头，你李叔叔可不是从小被人吓大的。”
    嘴上放着狠话，李伟安的视线却频频扫过进门后就一直没动的保镖。以白芷刚才显露的身手，他的确拿不准她到底有没有那个胆量开枪。
    白芷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那保镖四肢修长，看上去并不见得有多强壮。只是浑身散发的气场，让她不由得提高警惕。
    一个能让李伟安予以重视，却又不敢轻易差遣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保镖呢？
    她必须趁着现在暂时占上风，带着苏木迅速离开。
    “李叔叔恐怕不知道。我六岁那年被绑架，救回来后我爸就把我送到严力叔叔那里。您说说看，跟着一个警察学习十年，我究竟敢不敢开枪？”
    话音刚落，李伟安只觉得耳边一阵疾风刮过，耳廓火辣辣的疼。
    就在刚才，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耳际，在墙壁上打出一个大窟窿。
    手心后背都被吓出冷汗的李伟安，在丰南的惊叫声中摸了摸耳朵，手上都是血。
    至始至终，白芷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眼睛眨都不眨。“下一枪，可就不见得打偏了。”
    没有人相信，她刚才的那一枪是真的没瞄准。
    她这是，在给李伟安一个警告。
    “你·····你竟然敢？”
    气得手抖的李伟安，却硬是拿白芷没有半点法子。
    一直作壁上观的陈雷，早在听到她的来历后，就打算彻底不插手。
    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挂钟，白芷拉着苏木下了楼。
    “我之前麻烦了严力叔叔来接我。看时候也快到了，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李叔叔的雅兴。”
    “哦，对了。”走到门口，白芷突然转身补了一句：“如果李叔叔要找人报销医药费，尽管去找我爸。至于这个·····”
    细嫩的手指轻松的转动着□□，白芷随口说道：“持枪可是犯法的事，我看还是交给严力叔叔比较稳妥。李叔叔要是想拿回去，麻烦去警局走一趟。”
    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将那几张连牢记在心里。白芷拉着苏木，堂而皇之的离开酒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快步离开。
    刚走到街角，一辆黑色轿车停下。
    车门打开，是严力。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