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盆记

第十二章


第十二回识大体强作孤飞雁卧香榻醉闹温柔乡
    风卷残云梦,
    浪倾孤帆影,
    冷眼观世界,
    夜来听雨声。
    明仁翻腾到半夜才睡着,这一觉睡得真香,直到鼻子里钻入了炒菜的香味,才苏醒过来,哈欠连连、头痛脑胀的他开了门,一股浓郁的菜香味伴着“叮咣”、“叮咣”炒锅的声音扑面袭来。
    明仁洗了把冷水脸,连打了几个喷嚏,秀梅听着声音,将头探出来说:“桌上有菜饼子,大麦粥,你先吃了,今个早些吃饭,下午还到老爷子那里去呢。”
    明仁答应着,匆匆漱了口,坐在桌边吃了起来,明仁刚香香地吃了几口饼,电话铃响了,一听是王昌找秀梅,秀梅停了火从厨房里出来,接了电话,就将昨日拿到的石豹他们外出住的酒店电话给了他,又再三叮嘱说:“摸摸底就行,千万别让石豹插手,他可是讲义气,火爆脾气,这事知道的人已经不少,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做违反原则的事。”
    秀梅继续将没炒完的菜炒了,这才坐到桌边,看看明仁将自己做的早饭一扫而空,情绪倒好了起来,顺便关照明仁:这几天也别乱跑了,拣紧要的东西整理了,一起搬到她的单位。明仁心里却犯着嘀咕,又不敢多问,只能嘴上答应着。
    吃完,明仁进了自己房间,想着自己最紧要的东西就是邮票,(伏笔)那可是秀梅和自己多年的心血,也有许多是郑虎、若兰等不知从哪里托了关系买了送给他俩的,特别是那次史金花通过关系,说邮票公司处理一批库存邮票,带了他们找了熟人,那次足足买了几大本市面上已经看不见了的邮票,而且这次秀梅倒没多挑花花草草的样式,而是重复买了许多特殊年代的老邮票,如今听着父亲的好友单湖舟说这些邮票被洋人大量收购,值了大价钱了,于是赶紧翻找出来,将所有邮票稍稍翻看了一下,装了满满两大纸箱,又用封箱带封住。
    期间秀梅探头进来张望了一下,见他整理邮票,又说了一句:“别忘了那个乌盆,那可是你奶奶留下的纪念,千万别忘了带,那些书啊,家具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暂时放着也没事,你姑父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将来来拿吧。”(伏将来郑虎托秦羽送东西的事)说完,随手将门掩上,到厅里打起了电话。
    明仁装着理东西,仔仔细细地听着厅里的动静,只听秀梅先打给警察所的剑锋,聊了几句,又打给了阿芬,着实安慰了一番,静了会儿,那王昌又打电话过来,只听秀梅说道:“他回来了可好,大家认识,说得上话,原则么要坚持,可也不能像那个铁副所长那么乱来……再逼下去,我看那几个软骨头就要狗急了乱咬,那个柳华、白杨已经把陈年往事都交代个底朝天,有的我核实过了,都是胡说八道,将一些平日里有矛盾的人都牵了进去,难怪有人偷偷给那个副所长起绰号叫:‘包弄大’呢。”
    秀梅连着又给好几个人打了电话,有设计院关于改建项目的,也有秦踺他们修路、清湖的事,说:好几年入夏没遇到大雨了,说不得今年倒要防防,到那些厂子里多借些抽水泵来,将湖里水位抽低,淤泥再清一清……反正是诸如此类的事。(如同诸葛孔明啊)直到最后才给郑玫瑰打了个电话,落实了下午过去的事,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叫了明仁一起吃饭。
    吃完饭两人来到郑虎的父亲郑秀家,那是一栋花园小别墅坐落在近郊,进去的道路两旁栽满了粗壮的梧桐,那小楼红墙黑瓦的掩映在几颗石榴树后,退下来后,那里让人又栽了许多芍药(少要)、忍冬(仍动)、金桂(金贵)、蔷薇(强为)等花卉,将园子打扮得花团锦簇的一般。
    开门的是郑玫瑰,三十上下的年纪,高挑的身材,鹅蛋脸,虽说皮肤有些粗糙,也算是婷婷玉立的了,明仁同她也见过多次,这会儿赶紧热情地将他俩迎进门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郑秀夫妇也来到客厅里,大家寒暄了一阵,秀梅便陪着郑秀夫妇进了里屋,门也关了起来。
    明仁环顾四周,见沙发正对一只稀奇的大彩电,边上靠窗处又放着台只有剧院舞台上才见过的大钢琴,闪着乌亮耀眼的光芒。郑玫瑰陪着明仁坐着,问了问他工作的情况,说道:“你怎么倒没有走你父亲、姑妈的老路,当个教师也挺好,将来都是独生子女了,这行当可吃香。”
    “我父母倒希望我进工厂,特别是公共大企业,待遇好、福利高,又是铁饭碗中的铁饭碗……”明仁没敢将在这供应局里,上上下下认识的人多,将来也好谋个前途的原因说出口。
    “眼光要放远么,别看如今教师待遇不高,不是正在改善么,再说又有寒暑假,出去旅游都不用请假了。”郑玫瑰说着话,将一盒写着外文字的巧克力糖果盒递了过来。
    明仁拿了一粒尝了,果然同那些国产的像面粉团似的巧克力味道大不相同,边含着,边笑着回答:“你的论调和我姑妈倒挺像的,在学校么,学习氛围浓,她还希望我考研呢。”
    “就是么……”郑玫瑰听了高兴,东拉西扯地又问起了明仁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明仁正想静静听听里屋秀梅到底同他们谈什么事,嘴里便含糊着回答年纪小什么的,又拿了颗巧克力含到嘴里,趁机不开口了。
    那郑玫瑰问了几句,见明仁哼哼哈哈的,眼睛盯着前面摆着的大电视,以为他想看电视,就开了,调了一圈,都是一些连续剧,郑玫瑰挑了一个对了自己胃口的言情剧看了起来,看之前还装模作样地问了问明仁,明仁想着,只要你不烦我,看什么都成,就点了点头。
    明仁这时隐约听着里屋传来秀梅哭泣的声音,又有郑秀夫妇相劝的声音,只是被电视机的声音掩盖,一句没听清。
    里面渐渐静了下来,这时就听门铃摁响了,郑玫瑰一开门,见是郑虎回来了。
    “爸他们呢?”
    “在里屋呢。”郑玫瑰还想搭讪几句,那郑虎急急忙忙放了包,看了明仁一眼,就直奔里屋,这郑玫瑰一时摸不着头脑,见明仁窝在沙发的一头,一声不响的,也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将电视机音量调小了,静静地听着。
    那郑虎进里屋时,并没好好地关上门,那门开了一条缝,此时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先还是秀梅轻轻哭泣的声音,接着就听郑虎解释着什么,突然木地板上就有“扑通”的声音传来。
    “给我个机会,我让她打掉不行么,我也没想到这女人留了这么一手。”郑虎沙哑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不行!”秀梅提高了嗓门说道:“这事做不得,既然木已成舟,我让出来就行了,我可背负不起让你们郑家断子绝孙的罪名。”(骂得好!)
    “你这个小畜生,这媳妇又贤惠能干,样样伺候得你服服帖帖,平日里以为你知书达理,谁想你竟然干出如此龌龊的事来!你的前途不要了?领导对你那么多年的培养不要了?”那郑秀一本正经地教训起儿子来。
    然后便是一阵子沉默,最后还是郑秀放低声音开了口:“这事闹大了,你可全完了,看样子秀梅你得受委屈了,我们始终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您老放心,如今我和郑虎各忙各的,实在也是不像个家,我和郑虎也是有感情,这决定也是我自愿做的,现在、以后关于郑虎的事,我绝不会说出去,更别提吵吵闹闹了,我会祝愿你们幸福的。”
    郑虎的母亲这时插了话:“那狐狸精,我看了横竖不顺眼,结了婚你们自己找房子住,本来你要分房子,和秀梅明仁一起搬来住住,我也没意见,明仁那孩子老实巴交的,唉……”
    里面又说了几句,两位老人将秀梅送了出来,秀梅抢先到了卫生间洗了洗脸,这才与他们告别,那郑玫瑰见秀梅眼肿着、脸色惨白,也不能多嘴,秀梅带了明仁出来,走到路口,明仁见秀梅有些站立不住的样子,就扶了她一把,秀梅轻声说道:“叫辆出租车。”
    两人一会儿就到了家里,明仁见秀梅神色稍稍缓了下来,问道:“你要离开郑叔叔?”
    “小孩子家的……”秀梅本想训斥明仁几句,突然却和颜悦色地改了口气:“唉,这样我们不是自由了不是?”说完,她的目光变得愈加祥和:“你不会怪姑妈离开你这个当官的姑父吧?将来你都得靠自己了。”
    明仁用手按着秀梅的手背,说道:“这是你们俩的事,再说了即便他是我父亲,那俗话说得好:宁愿跟早饭的娘,也不跟做官的爹。”
    秀梅笑了:“好孩子……将来你还和我住一块儿,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的。”
    到了晚上,郑虎又回来了,明仁给他开了门,郑虎踌踌躇躇地不好意思打招呼,也不好意思进门,还是明仁亲热地叫了他,他才进来,秀梅见他进来,就返身进了里屋,郑虎这才快步跟了进去,就听他说道:“你再考虑考虑,小金那里我再去做做工作……”
    “不用了,我意已决,你知道我脾气,决定了的事,牛都拉不回来!一个男人就要敢作敢当,那肚子的孩子可是你郑家骨血呢。”说到此处,秀梅将门关了起来。
    明仁回了自己屋里,等了一会儿,就见郑虎推门进来,对着明仁有些尴尬地说:“你可照顾好你姑妈,我这阵子单位里住住,不回来了。”说完,出了门。
    明仁刚想到厅里,就听门口竹君的声音传来:“呦,大领导这么晚了还出门?”
    明仁就听郑虎胡诌了几句走了,这才出来,秀梅正在厅里,竹君看着秀梅说:“姐,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谁欺负你了?”
    “谁敢欺负我啊?这两天为了白杨他们的事,又是打电话,晚上又睡不好……”
    “姐,刚才我给严莉打电话,她告诉了我一些事……”
    “我不是让她别乱说话么……”秀梅一下恼了起来,拉了竹君进了里屋。
    明仁只得又进了自己屋里,又整理了些衣物也装了箱打了包,这时门被推开了,竹君掩身进来,一眼看着明仁打包完的几个纸箱子整齐地叠着,就问:“你们要搬家?房子下来了?”
    “没有,搬单位宿舍去呢。”
    竹君看了看身后见秀梅并没有跟进来,就信口说道:“我刚才劝了劝你姑妈,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话一出口,竹君连忙打住,改口又说:“虽说这男人外面三妻四妾平常,可家里糟糠之妻怎能下堂?你姑妈可别那么容易就走,不能便宜了他们,怎么着也要拿些实惠的……”这时厅里传来秀梅的咳嗽声,竹君又说:“哎呀,我今天来是要请你们吃饭呢,群群最近成绩提高得很快,马上又要期中考了,你可继续来帮她复习复习,到了高中,女孩子总没男孩子聪明,你帮她再抓一抓。”
    明仁答应了,这时秀梅也进来了,对竹君说:“我准备搬到单位宿舍,明仁看看自己单位能不能申请间宿舍,与肖百鲢同住也有个照应。”
    “我不去我们单位那宿舍住!”明仁一脸不悦,又说:“那厂里的宿舍如同狗窝,挤着人多不说,个人有个人的习惯,每天晚上不是麻将、打牌、‘飞苍蝇’的,而且还看那种录像,乌烟瘴气的……小肖他一个夜游虫,他喜欢都来不及,我可不行,光闻着烟味打喷嚏,我还能睡好?再说肖百鲢他们不是分了房子,马上也要搬出来住了,我才不去申请呢,我可跟着您,您住哪我住哪!”
    “那倒也是,别把孩子带坏了,我也听说这那宿舍里乌漆抹糟的样样都有呢,你也别较真什么原则了,单位里空房间那么多,随便住着有什么关系,再不行让明仁就住我那儿。”竹君对着秀梅插了一句。
    “我们那里男宿舍也好不了多少,条件还不如你们单位的……”秀梅口气也软了下来。
    “我可以暂时住你的办公室啊,那沙发挺大的,我睡着正好,等我父母房子下来了,我搬回去住不就行了?”明仁将自己想法兜了出来,秀梅苦笑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秀梅着实又忙了一阵,搬家的事也耽搁了,后来听着天气预报要连着下好几天雨,这才催着要搬,绿萝也不知哪里联系了一辆厢式车,明仁找了单位几个工人来帮忙,肖百鲢也来了,众人看着除了十来个纸箱和几捆书之外,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就搬的搬,扛的扛,一会儿也就搬上了车,那车大东西少,空得慌,众人让了秀梅坐了驾驶室,其他人都坐在卡车上,一路说说笑笑的,那肖百鲢看着明仁老捂着一个包袱,就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道:“什么宝贝不离手呢?”
    明仁故意不搭理他,这肖百鲢反而心里更痒,又说:“我那里可有好看的带子呢,金发洋妞,给我看看,我就借给你。”
    “没什么,都是祭祖烧香用的,平日里看了不尊重不说,还不吉利呢。”明仁只得拿胡话来搪塞,那肖百鲢一听“祭祖”、“不吉利”等语,也就不再坚持要看了,便和那几个工人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有个叫“黑鱼”的工人问道:“小肖,你如今调到了厂办,离领导更近了,将来高升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哪能啊,都是兄弟,哪能说忘就忘?不过坐在厂办的日子可难熬,那些老家伙写个什么狗屁文章都找我,就像不认识字似的,写完了那就这样吧,也不行,得给你改,改来改去的最后不过是改几个错别字,将几句话颠过来倒过去说说而已,我可累死,等得心焦不说,一涂抹我又得重新打印。”
    明仁听他发着牢骚,反而高兴起来,插了话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在车间实习,可得跑现场,又吃灰尘,又闻毒气的,抹一把汗都是粘糊糊的,再说哪个领导不需要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你可别小看了这颠过来倒过去、改几个字,想当年有个将军老打败仗,看着文书写的战报里有‘屡战屡败’四个字,就一皱眉给改成了‘屡败屡战’,结果皇帝不仅没恼,反而嘉奖他意志坚定,因祸得福呢。”
    那“黑鱼“笑着对肖百鲢说:“听见没有?到底是领导,有着远见卓识。那天去车间办公室,看着溥光打了个报告给老管,说是车间里几个摄影协会的会员要搞活动,去外地采风,那老管吞吞吐吐地说没钱,那溥光和我到隔壁聊了会天,言语中多有不满,我可了解老管,要出去玩,不请他还行,我就对溥光说:将摄影协会会员改成摄影爱好者不就同意了,那溥光照我的话改了,果然批下来了,费用还增加了,只是捎带增加了工会、兄弟部门的几个人,连上老管,这公家的钱花在谁的身上不是花?只要你会花。再说打字,我看你都托了左秀菱,那姑娘白白净净的,不如顺便同她套套近乎,搞到手得了,我们也好早些吃你的喜酒。”
    “算了吧,你别看她年纪小,早有了,我何必横插一脚,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天涯何处不能觅芳草,她那个小青蛙的模样我还看不上呢。”
    “好,有志气,兄弟们跟定你了,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
    等到了招待所,那些人磨磨蹭蹭地将那些箱子等物件都搬到了秀梅办公室,秀梅看看时间不早了,就笑着留大家吃饭,肖百鲢看看那几个不停抿着嘴唇的货色,说:“我们去镇上吃吧。”
    那几个工人开始舔起了嘴唇,秀梅说:“好吧,我还有事不去了,不过哪要你付钱呢,明仁你来买单。”明仁答应着,绿萝说正好还车子路过,顺带将他们捎到镇上。
    于是一伙人就坐了绿萝的车前往镇上,肖百鲢厚着脸皮要和绿萝坐前面,明仁也不好和他争,只得和那帮工人坐到后面。
    不一会儿,车子停到了刘阿强的店门口,那店照常营业,店堂里一个熟悉的人影照样串来串去的,等车上的人都下来了,那人也迎了出来,明仁一喜,那人正是刘阿强。
    明仁笑着说:“这两天忙搬家,真真是把你忘了,实在对不住。”
    “有什么对不住的,等会儿多敬我几杯酒么,我也才刚出来,连你姑妈都不知道呢,倒是这位小兄弟接我和白胜出来的呢,快进去吧,有话屋里说。”刘阿强边指着肖百鲢对明仁说话,边将众人引进店里,那绿萝知道他们喝酒没好事,就借口家里等着她回家吃饭,开了车一溜烟跑了。
    众人进得屋来,看看店堂里也三三两两地坐着些客人,刘阿强又引他们上了楼,在那个堂屋里摆下酒水,那刘阿强也陪同众人坐了下来,任由他母亲和蔡粱母女忙着。
    “我也是昨晚刚出来,本来该明天,这你姑妈也是知道的,小肖和王昌昨天来接白胜,他不是配合调查么,顺带着把我一起保了出来……”刘阿强给每位都倒上酒,然后将杯子一举,笑着对明仁说:“想关你哥哥的牢房还没造好呢,来干一杯!”说完也等不及与众人碰杯就一口闷了,喝完才说:“喝呀,像男人的就干了。”
    那叫“黑鱼”的工人有意只喝了一口,“嘿”、“嘿”笑着说:“你可没同我们碰杯呢,我们可随意么。”
    “哪有随意的。”刘阿强说着话,又给自己倒满,然后和每人碰了一下:“这下可以了吗?”说完又一干而尽。
    众人陆陆续续都干了,明仁踌躇着留了半杯,那肖百鲢看见了说:“这得喝完,你没听他说么,这杯不喝完,不算是个男人。”
    刘阿强笑了起来,拿出烟分给了众人,边划着火柴,边说:“我知道他酒量,也顶多一杯的量,不着急,等吃完饭,你杯子干净了就算。”
    “他何止一杯,那次车间搞活动,他喝了一瓶。”那“黑鱼”与肖百鲢一搭一档起来。
    “哦?”刘阿强似乎也有些惊讶,“我记得你做学生时还滴酒不沾呢。”
    “哪里,你听他们胡说,那天不是管徳广老劝酒,我哪会喝这许多,结果人都像烂泥一样,还是小肖和窦德专送我回去的呢。”明仁脸朝了肖百鲢,使劲眨了眨眼睛。
    肖百鲢这下坐不住了,只得插话说:“那天我也够呛,送完他之后,我都不知怎么上的楼,怎么睡了窦德专家里的地板……要说酒量好的,只有窦德专和这位了。”说着肖百鲢一指“黑鱼”,那“黑鱼”一听表扬也“嘿”、“嘿”的笑着。
    “刘大哥,你真没事了!”在坐的一位工人问道。
    “我不说了没事么,还能骗你们?今天我可说一句,你们听好了:叫做坦白从严,牢底坐穿,抗拒从宽,回家吃饭!”
    众人又笑了起来,那肖百鲢嘻着脸皮说:“那抗拒也得骨头硬,刘大哥不是个硬汉,能扛得过来么?”众人连连称是。
    有人还要探听什么,那刘阿强就将话岔开了,明仁知道今天刘阿强算是高兴,已经话多了,也凑合着敬敬众人的酒,一杯马上见了底,刘阿强又及时给他满上,说:“喝醉了,今天就睡哥这里,晚上叫个小妹妹给你松松骨头。”众人又笑了起来。
    趁众人都在碰杯喝酒,肖百鲢悄悄问明仁:“那绿萝姑娘好冷啊,一路上都不理我,我问她话,除了嗯、啊都没说过别的。”
    明仁眯着眼对肖百鲢说:“也有你搞不定的女孩?这回吃了闭门羹了吧。”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平时看着她给你姑妈开车,也没与她多搭讪,今天一说话才知道是个没趣的,可不像宿舍里那些女孩子有趣。”
    这时门外响着卡车刹车的声音,明仁靠着窗向楼下看去,见路边停下了一辆卡车,车上下来了一个长相敦实的小矮个,黑黝黝的皮肤,腋下夹了个皮包,此时挥了挥手,那辆车就开走了,自己径直往楼里走。
    刘阿强问道:“谁呀?”
    “是阿三。”明仁知道这阿三是刘阿强的一个好朋友,从小也是缺爹少妈管教的,整日里和刘阿强混在一起,那是周围地区的居民给这些小混混排坐次,排了他第三,管他叫“阿三”,此人别看他个子矮,惯能打架,跟着刘阿强祖上都是江北地区迁过来的,也算是同乡,后来去了外地不知干了什么营生,前几年不知怎的又回来了,如今刘阿强出钱,他出面租了几辆破二手车,找了一些老家来的农民工跑起了运输,借了刘阿强在此地打下的底子,逐渐做大了,最近两人也有了想垄断这里的运输,插手运送土方的念头。
    此时,众人也没听着多少动静,他就飞步窜了上来,看了刘阿强叫了声“阿哥”,将手里的皮包交给了刘阿强,也添了一副碗筷坐下了。
    刘阿强将那皮包往屁股后面一放,和那些工人又干起酒来。那阿三看边上明仁是认识的,就拿了酒杯碰了过来,他也不看明仁喝不喝,自己先干了一杯,吃了几口菜,这才轻声问明仁:“那车怎么样?装东西正好么?”
    明仁这才知道那车子是借他们的,就客气了几句。原来这阿三去年搬来与刘阿强同住之后,得空也往招待所跑,借着看刘阿强和三个老师的机会,不知怎么认识了绿萝,也不知他哪根筋搭牢了,就喜欢到绿萝那里坐坐,他平时就沉默寡语的,也不知怎么讨绿萝喜欢,就问问开车、驾驶的事,也不管绿萝有时嫌烦赶他走或拿他寻开心耍着玩,只要得空就风雨无阻地跑来坐一会儿,也从不耽误他俩工作上的正事,这次听绿萝说秀梅要用车,就自己花了钱,租了一辆厢式车给绿萝。
    众人闹哄哄地闹了一阵子,也就散了,明仁、肖百鲢抢着要付钱,被刘阿强骂了一通,明仁只得扶着肖百鲢出来,逛了逛石船镇上的街道,买了几个香瓜,这时天有些阴沉起来,看着要下雨了,两人叫了辆出租,停到了宿舍楼门口。
    两人径直往里走,那郝阿姨看了也不拦,也不要他们登记,反倒笑嘻嘻地打招呼。两人上了楼,看着秋萍她们寝室里热闹非凡,摆了一桌在打牌,还有小红等闲着没事的在看热闹,肖百鲢知道秋萍今天不当班,看着外面要下雨,也无处可去了,就索性借了酒劲往秋萍床上一躺,那秋萍打牌正打得起劲,也没拿正眼瞧他们,倒是夏莲看着明仁拎着一袋香瓜,自己也正好手气不顺老输,就喊着要吃瓜,众人这才想起看了看明仁他们,于是小红、夏莲拿了瓜跑去洗了,秋萍将桌子上的乱牌往抽屉里一撸,众人开始吃起瓜来。
    那肖百鲢当众人打牌吵得震耳欲聋时,在床上倒是睡得死死的,此时一听她们在吃香瓜却睁开了眼,对着小红说道:“哎,别光顾着自己吃啊,给郝阿姨送两块去,人家等会儿有得给你们收拾一大堆垃圾呢。”
    那小红倒是乖乖地拿了两块瓜要去送,那夏莲边吃边看不下去了,将小红一拦,说:“拍马屁的事自己去么,犯不着还差使别人。”
    “呦,吃我的还嘴硬。”肖百鲢真真假假地回了一句。
    “吃你的怎么了,谁让你送上门来的?”夏莲也不知怎么地恼了,又拿了一块大嚼起来。
    “我去,我去,你躺你的死尸吧,话还真多,人家还等着多吃些,翻本呢。”秋萍拿了两块瓜,也不等夏莲回话,就风一般地下楼去了。
    “呦,还没成夫妻呢,就一鼻孔出气了?”夏莲吃归吃,嘴里可不让人,明仁知道如今她们玩牌也来钱了,虽说玩得小,那夏莲难免也将钱看得重了些,今天一上手就没赢过,不由闷了一肚子气。
    明仁听着里面叽叽喳喳的有些头疼,就到了走廊里,正巧看见秀梅提了两袋衣服上楼,后面跟着郝阿姨和秋萍,秀梅看见他站在秋萍宿舍门口,愣了一愣,刚张嘴想说什么,就听屋里传来一阵相骂声,原来,这肖百鲢今天多喝了几杯,被夏莲刚才数落几句有些气闷,不由一个憋持不住,肚里的黄汤一下翻江倒海地倒了出来,他又怕吐在秋萍的床上,就往远处喷了出去,谁知一大半喷到夏莲的裤脚上,那股酸臭味直冲众人的鼻子,差点没把夏莲刚咽下肚的瓜儿给吐出来,小夏莲看看自己新裤子的裤脚被溅得如同菊花儿开放一般,可真恼了,将手中的瓜皮一股脑儿地扔向了肖百鲢,那肖百鲢也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动手来抓夏莲,小红等众人连忙上来解劝……秀梅对了里面望了一眼,脸向着明仁,眼却瞄着郝阿姨和秋萍说:“这像什么话,青天白日的,一个大男人你怎么引他睡在一个大姑娘的床上,男男女女还拉拉扯扯的……”
    明仁只得进去,挤进人堆一看,那肖百鲢已经又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任凭夏莲叽叽歪歪,早没了还嘴之力,围在周围的那些姑娘也有眼尖的已经看见了秀梅,一个个赶紧溜了,直到小红一拉夏莲的袖管,夏莲这才收住声,看看秀梅站在门口,倒没了主意,被小红拉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秋萍一看自己的屋里人都走光了,同寝室的姐妹又都在当班不在,自己此时进去也无趣,只能跟着小红想到夏莲的房间坐坐,谁知夏莲进门时,已经看见了她跟着,有意将小红一把拉进屋里,把门“砰”地一关,这下秋萍只能尴尬地止住了脚步,另外找了其他人的房间去聊天了。
    明仁见肖百鲢睡得踏实,只得退出屋来,对着秀梅摇摇头,将门掩上,帮秀梅提了那些衣服,进了冬梅的房间。
    秀梅一看冬梅当班去了,屋里没人,四周都收拾得一尘不染,郝阿姨也已经将一床干干净净被褥放到了床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谢过了郝阿姨,那郝阿姨识趣地下楼去了。
    秀梅关上了门,悄么声地对明仁说:“你呀,别老引着肖百鲢往这跑……”明仁刚想争辩几句,却被秀梅制止了,又说:“我就住这了,你呀既然要住我办公室,也行,我都跟钟心关照好了,你就睡那沙发,每天吃完晚饭,你就别过来了,园子里也少逛,如今我叫钟心开始养狼狗了,等狗大些,训练后晚上就要在园子里巡逻……前两天,我和你姑父已经去办了手续,你呢,以后有人问起我们以前的事,特别是你姑父的事,你能一问三不知最好,我把钥匙也交了郑玫瑰,我们还有些东西暂时寄放一下,到时会有人送来的,你可不能再去那房子了。”
    “姑妈,那你说会有人搬进去和他一起住么?”
    “那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管他谁搬进去住,何况新房子他马上一到手,那房子就得交出去,也住不了多久,别留恋了,姑妈和你也有双手,将来也会有新房子的。哦,还有啊,原来我们那邻居阿金如今想托我找工作,这郝阿姨也年老昏花了,我让她带一阵子阿金,然后给她换个轻松点的事做做……你也知道这阿金,人前人后惯会说话的,你今后行事要谨慎,记着那句古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末为。”(想到这话,几欲掉泪)
    果然,没多久就由阿金管了女宿舍,秀梅往里面一住,两人一搭一档开始扎起了篱笆,那些女孩子也不再疯疯癫癫的了,其他人进进出出,那阿金都认认真真地登记起来,遇着些有疑问的事往往急着就跟秀梅汇报,秀梅一下倒掌握了宿舍里许多原先不知道的情况,连带着男宿舍也消停了下来,晚上吆五喝六的声音也没了,有时秀梅反倒觉得太安静了,有些冷冷清清的感觉。
    明仁回了秀梅的办公室,就听窗外那场雨下了下来,而且越下越大,明仁庆幸东西都已经搬好了……
    这雨一下就好几天,先还是淅淅沥沥的,这天明仁回来得早,秀梅正接了个电话,是白向仁的老婆二房东打来的,在电话里呜呜咽咽的,说老白得了重病,一病不起了,得请长病假了。秀梅一边答应着,一边说下了班马上去看看他。
    秀梅挂了电话,对明仁说道:“刚才我替你挡了件事,那竹君也是,叫你今晚过去给群群复习,我想着群群都大了,竹君今晚上又要出去应酬,我也没空陪你去,你一个人去不方便,以后约休息日的白天吧。”然后又将白向仁得重病的消息告诉明仁,明仁愿意陪着秀梅去看看他。
    两人刚说着话,电话铃又响了,是王昌打来的。秀梅听他说完,就一脸怒气道:“这也太离谱了吧?要么那个铁璧严刑峻法,不逼得乱吐一气誓不罢休,要不这老潘,张冠李戴得离谱,这主犯倒变了从犯,这有事的倒变得没事……”
    明仁听着电话里隐约传来老王铿锵有力的声音:“秀梅,这次你别插手了,好不容易搞到现在的结果……我们如今都在准备搞改扩建,可不能将事情闹大,让上级领导不放心啊……”明仁从来没听着老王说话这么果断过,随后老王的声音又低了下来,等了会儿就听秀梅答道:“你消息倒灵通,千万别再扩散了,我和老郑关系好离好散么,大家太忙,我不忍心没一个体贴的人好好照顾他不是?”两人简单又聊了几句,电话就挂了,秀梅一看下班时间到了,就打电话让绿萝备车,然后带了明仁坐上了车。(秀梅权力渐渐大了,一些细节就开始疏忽了,法度开始对人不对己了,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
    秀梅在车上准备好一个信封,里面装了钱,那绿萝从边上看了一眼,说:“您知道么?白杨变从犯了,那个驾驶员和厂子里的柳华可倒霉了,算是他们合伙主谋做的这桩案子了。”
    秀梅目无表情地看着车窗上不停流淌的雨滴,嘴里嘀咕着:“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您知道么,那驾驶员可是郝阿姨的外甥,小红她爷爷祖屋旁邻居家的独子,姓杨,(引出了杨来悌,可如今秀梅哪有心思管这些,后文出现他妹妹杨金花。)刚定了亲,这回可要吃官司了,她们以为拘留几天就会放出来,我还不敢跟他们说呢。”绿萝不无感慨的说。
    “怪到我看这两天她俩心神不宁呢,那小红老往宿舍里跑,和她嘀嘀咕咕的呢。”秀梅似乎若有所悟,然后又再次沉思起来,不再和绿萝说话了。
    到了白向仁住的过渡房,绿萝留在了车里并不进去,秀梅也不勉强,和明仁找出地址的纸条,一路走一路看。那是几排平顶的瓦房,这几天连着下雨,走进去这一路都积了水,明仁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如今也住的这类房子,心里倒有些担心起来。直到进了屋,见一个和群群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正趁着雨小了些,在往外勺水,家里的家具都已经用砖头垫上了,有的地方还放了脸盆盛着屋顶漏下的雨水。
    二房东见了他们赶紧往里让,那女孩见着人多,叫了秀梅一声,秀梅说:“这不是檀檀么,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了,好看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这话一出口,那女孩就低了头,不好意思起来,也没和明仁打招呼,那二房东急着陪秀梅和明仁进了里屋。
    明仁看见白向仁已经坐了起来,只是脸色确实难看,加上屋里灯光关系,更显黑瘦,不时还咳着,见了秀梅,就聊了起来,无非是两个孩子不争气、秀梅劝他注意身体等等,明仁也插不上嘴,见里屋堆满了东西,就退了出来,这时旁边那个檀檀就窜了上来,一拍他的肩叫道:“明哥哥,怎么也不来看我,怕难为情?”
    “哪里,大学里不读书忙么……”
    “别骗我了,忙什么?进了大学有几个还在认真读书的,还不是跳舞、喝酒、交女朋友?我又不是没去过。”
    “我本来准备考研……算了这事别提了。”
    “哼,我可听说了,你在你姑妈单位里,谈了好几个女朋友,”说到此处,檀檀朝里屋看了一眼,见自己奶奶说着说着又哭了,就放低声音问:“老实说,有没有和她们上过床?”
    明仁吓了一跳,这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檀檀来,只见她已经描了眉,涂了淡淡的唇膏,穿着件薄纱的米黄衬衫,里面隐隐约约地透着黑色的乳罩……明仁羞得将脸转到一边,不再接茬。
    “说说有什么关系,小封建!”檀檀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见明仁不理她,就继续往下说:“什么时候,我可进去瞧瞧,她们长得如何?你万一猴急,黏上哪个丑八怪,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哎,说话呀,你们里面有没有个叫秋萍的?”
    明仁更加惊讶,只得点一点头,檀檀牙齿一咬,先“哼”了一声,说道:“这个狐狸精什么时候我见着她,给她两个耳光,问问她要不要脸,连着老头、小伙一起勾搭,害得我爷爷和爸爸都被她弄得鬼迷心窍似的。”
    这时秀梅终于出来了,那二房东手里拿了个信封连连道谢,看着明仁站在外间,就埋怨檀檀也不知道拿个凳子给明仁坐坐。
    二房东将秀梅送到门口,就听着秀梅轻声对二房东说:“这肝硬化了,哪能继续喝呢,你也不管管,明天就送他进去吧,这医院床位也紧张,那苗医生也是老相识了,才帮忙的,你也别太难过,现在医疗发达,兴许也有救。”
    “本来是还能控制,就是那黄汤灌的……他三天两头不着家的,我想说几句都不见人影,这几天,那俩孩子又不争气,他心情更差,疼得不行才去查的,谁知这么严重,你看,那杨杨的老婆又外面花嚓嚓,把个丫头也丢给我,我可怎么办呢?”二房东又开始哽咽起来,秀梅再三安慰了几句,道了别,一起走了出来。
    一路走着,那雨又下大了,等回了招待所,那雨势简直可以用倾盆来形容了,秀梅和明仁在食堂里坐下刚吃了几口饭,就见小红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道:“吴经理,不好了,我们村长和我父亲见这几天雨下得越来越大,到堤上巡查了一下,看着那江水暴涨,那老村长有经验,再这么下几天,土堤可就危险了,所以让我父亲带了人用沙袋加固一下,村里虽说也有沙袋,可数量有限,他们当我来跟你借点。”
    秀梅一下放了筷子,站了起来:“借什么借,拿去用就是,问问你父亲还需要什么,没有我去买,我去调!”秀梅马上拉了小红到食堂里间打了电话,将修路用下来的新旧蛇皮袋,还有铁锹等物件全部都给了小红,安排所里的职工帮她送过去,又让钟心加强巡查招待所周围的巡查,将那些湖里清淤时借用的抽水泵全拿了出来,检查一遍备用,接着又打电话给秦踺,问他招待所里的防汛泵养护期到了没有,可不可以用,等安排妥当了,才出来继续吃饭,那范韶紧跟着过来,说:“我给你把饭菜热一热。”说着就要来端。
    “不用了,天不那么凉了,我将就吃吃吧,哎,我倒想起件事,你这两天的菜早些采购来,多备些肉禽冷冻和容易储存的土豆、冬瓜之类的,这天一下大雨,蔬菜马上就得减少,可别断了供应!”那范韶答应着去打电话了。
    秀梅三口两口地扒了几口,(将来做了病根),也不吃了,那范韶打了电话又出来了,说道:“这几天下雨,都催着送菜呢,那几家供应商菜都定好了,我还多订了一周的量,也该够了,只是他们车子都派出去了,我们这里照理该下周送……”
    “不行,明天就得送,他们没车的话,我就找刘阿强,这事耽搁不得!”秀梅说完,起身同他进了里间。
    明仁坐在那里等着秀梅,食堂里人越走越少,直到最后就剩他一个,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倒远远地挨近了,明仁正眼一瞧,是秋萍,一副无精打采、趿拉着拖鞋就走了进来。自从那次开会之后,秀梅也没再和白向仁多说什么,就将她提了代理组长,(别说秀梅没给她机会。)连着下大雨,肖百鲢人影也不见,打个电话过去,也是哼哼哈哈的,这秋萍不由起了疑心,又不愿多想,渐渐地将心思倒放在管理上了,有时管得严了些,那些阿姨婆婆辈的难免闲言碎语多了起来,有的当面就骂街,秋萍毕竟年纪轻轻,姑娘家的,有的话说不出口,加上最近肖百鲢又不来看望,这些烦心事也无处排解。
    现在看见了明仁,便尽力将一天工作的火气压一压,眼里也放了些神采,先打了个招呼,到窗口喊了范韶的那些小徒弟打了些饭菜,往明仁前面一坐,埋怨道:“看了这些狗食,可没胃口,下这么大雨,也没法上镇上吃去。”
    明仁这时觉得屁股有些痒痒涩涩的,叫坐着不是,一走了之也不是,只得耐着性子听她说什么。
    “单位里这两天可忙?”一听这话,明仁猜她要变着法子打听肖百鲢了,见秋萍开始扒拉起饭菜来,明仁看她碗里全都是素菜。
    “还可以,都下这么大雨,哪里也不用去,手头的事也停着,整日里坐办公室喝茶、聊天,看书……”
    “真正好福气,进了你们单位就像进了疗养院,不像我们,没个城市户口……听说你姑妈马上要搞承包了?我们可能更忙了?”
    明仁摇摇头,也不搭话,秋萍恼了,伸出那只柔软的小脚用脚尖在明仁的脚上轻轻点了一下,说道:“问你话呢,别装得没事人似的,听到些什么可得告诉我,哎,待会儿跟你去趟办公室,借两本书看看,如今宿舍里凑桌打牌的都凑不起来。”这倒是实话,自打秀梅住了寝室,才几天管理就有了起色,打牌、玩麻将、吵架的绝了踪迹,众人吃了饭,干家务的干家务,玩游戏机、看书的都躲进了各自屋里,大休息室里也放放新闻、看看连续剧什么的,闹哄哄的宿舍安静了许多,加上新来的阿金又管得严,这秋萍之流爱热闹的都像瘟鸡似的憋着难受,不知怎么的改弦更张地想着看书了。
    明仁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得点头答应了,不一会儿,秋萍吃完,一起将明仁他们和自己的饭盆一起洗了,又提起要跟明仁借书,明仁只得将自己带来的那把伞放在食堂的桌上留给秀梅,和秋萍合撑了把伞出了食堂。
    外面雨里的风凉,那秋萍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往明仁胳膊边靠了过来,明仁就觉着她圆滚滚、弹性十足的**紧贴着自己,正在此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穿着雨衣从边上走过,朗声说道:“呦,陪哪位小妹妹下这么大雨还逛街,真浪漫!”
    明仁抬眼一看是刘阿强打此经过,那秋萍伸脚往他卷起裤脚的毛腿上踹了一脚,说:“下你的班陪老婆去,别动什么歪念头,又是下班早溜!”
    “哎,今天可别冤枉我,我得了领导的令牌才走的,我找阿三要辆车去,吴老师明天要用。”说着,也不取闹了,急匆匆地走了。
    明仁和秋萍进了秀梅的办公室,明仁将自己的饭盆放好,坐了沙发上,那秋萍千挑万拣地拿了两本书也坐到他边上翻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又要明仁帮她瞧瞧这书适不适合她看,明仁刚将两本书接到手里,那秋萍腾出手来就趴到他肩上抽泣了起来,明仁一时倒弄得手足无措,不时朝门外张望的同时轻轻劝道:“有话好好说,万一我姑妈进来看见,这像怎么回事呢,时间不早了,快回宿舍吧。”
    一听明仁提到秀梅,秋萍渐渐止住了,抹了抹眼睛,见明仁还是规规矩矩地坐着,用手在明仁肩上按了按,说:“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吧。”说着,拿回了明仁手中那两本书,取了自己的饭盆,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出去了。
    明仁正在沙发上发呆呢,电话铃又响了,原来是竹君打来的,无非是埋怨他没上她家里去,群群一人在家她不放心,马上要大考了,还有难题没处问,他不放心等等,明仁听她说话大舌头,又没个连贯,知道她又喝多了,只得含糊着答应休息天过去,帮群群复习复习,竹君这才高兴,最后她才说道:“你姑妈也是的,孩子这么大了,又是男孩,有什么好管的,自己么只知道工作,她是领导,放手让下面人去做么,不如和我一起出去喝喝酒、打打牌、搓搓麻将,一醉解万忧,如今又盛行了一个新玩意儿,卡拉OK,就是放伴奏乐,你唱歌,老窦她姐那儿已经装了,有空我陪你们去玩,你看那朱夫人、马夫人、牛夫人、王夫人……哪个没玩过……”
    明仁听着她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一阵刺耳的噪音传了过来,便挂了电话。等秀梅忙停当了回来,将竹君来过电话的事告诉了她,秀梅听了,反倒认真想了想说:“你别说,这竹君,一个小小秘书,也没什么职务,如果不是同她们这些夫人整日混在一起,谁把她当回事?我那天翻了翻一本讲公关的书,那上面纯粹胡说八道,可见这书本知识也不能太当真,如果有这些闲功夫,跟着她出去学个几晚上,保证什么都会了,只是这门手艺一学会,心也就野了,把握不住的,吃喝嫖赌可是样样皆会了。”说完,就回寝室睡觉去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