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凝众心众人一台戏结善缘善后望江楼
《十六字令》:
音,荡荡悠悠潜秀林,歇不住,缠叶绕枝尽。
明仁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从梦中唤醒,慢慢从四个铺成床的凳子上爬了起来,开门一看是姚茜,连忙让了进来。
姚茜先是一愣,看着他穿了睡裤,才进门,见秀梅从沙发上已经起来,正拉开窗帘,开口道:“呦,好睡呢,这两天看着吴经理睡得这么晚起来还是头一次呢。”
秀梅拉完窗帘,将一条毯子折叠了起来,然后整整衣服,才面朝姚茜说道:“你可别这么叫,我觉着别扭,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是叫‘吴姐’和‘吴所长’踏实。”
“还不是早晚的事?我还是叫您‘吴姐’吧。”
明仁这时看清姚茜眼睛微微红肿,脸也变得瘦黄,可她还是挂着疲惫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石镇长让我告诉你一声,我们今天搬回镇上去了,部队这两天也要撤退了,他一早赶到市里去开会了,说得空再来跟你打招呼。”
“打什么招呼呢?都是常来常往的……还有什么事吗?”秀梅拿起洗漱的工具准备往外走,姚茜摇摇头,明仁听到走廊里传来夏莲的声音:“开饭了!开饭了!”
又有冬梅轻轻的声音传来:“轻点,别把人都吵醒了。”
“都什么时候了……”夏莲答道。
听着这声音没几秒钟,就见夏莲那张胖胖的圆脸露出在门口,端了一个大盆,上面罩了纱布,冬梅小心翼翼地端了一个锅子跟在后面,明仁、姚茜站在门口,阵阵米香味直往鼻子里钻,肚子倒有些饿的知觉了,姚茜对着夏莲笑道:“好香啊,今天又送什么好吃的呢?”
“有什么好吃的,还不是老几样?这几天像是蝗虫扫荡过一般,存货都扫完了,你们的已经送上去了,凑合着吃吧。”夏莲径直将饭盆子往秀梅桌上端去,姚茜只得侧身让她们过去,转身上楼去了。
夏莲看着她走了,才将饭盆揭开,明仁探头往里一看,里面是白雪般小巧的小包子,还有红彤彤的茶叶蛋和一拼盘小菜。夏莲拿过一块木板垫在桌上,冬梅这才将那锅子放了上来,一揭锅盖,一锅黄橙橙的小米粥伴着香味直扑而来,把明仁明仁的胃催得咕咕叫。
明仁刚想伸手去抓包子,秀梅在身后叫道:“快去刷牙洗脸,姑娘们面前,一些卫生都不讲。”明仁朝夏莲做了个鬼脸,和秀梅一起去洗漱了。
等两人再回来时,看着竹君拿了个包子正往嘴里塞,冬梅在一边说道:“这可是夏莲姐今一早偷偷包的,茶叶蛋是昨晚在宿舍里煮好的,食堂里还是那老几样,连这粥都是宿舍里阿金给熬好的……”
众人也不客气,迫不及待地都坐下吃了起来,秀梅笑着看看竹君、明仁狼吞虎咽的样子说道:“你们都像好几天没吃的饿死鬼了,我们在这偷偷地吃小灶,是不是有些不道义?”
“你们还谈吃小灶,我睡下面休息室里,连个送早饭的也没有,早知道抢间客房先住着,又可以睡懒觉,每天又有人送早饭。”
“这你可冤枉他们了,那些客房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的,部队里的人哪有空睡懒觉?都是轮着班的来睡,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作息时间,这几天连打扫房间都省了,怕影响他们休息。”秀梅边说着,边从橱里拿了一个小锅子出来,顺手端起一碗小米粥,又拿了几个包子和茶叶蛋,然后用锅盖盖好,对冬梅说道:“你给楼上的那个姚茜送去。”
竹君嘴里还剩半个包子,一听这话赶紧呕到手里,急着说:“我们还不够吃呢,还给这狐狸精?”
秀梅脸色大变,眼一瞪:“你当孩子面胡说什么?”秀梅看着竹君红了脸低下头去,这才放松口气说:“昨晚我看她吃了几口白饭,就不吃了,她不过也是个孩子,都瘦成猴似的,将来同她打交道的日子在后面,俗话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么。你要多吃,我少吃、不吃总可以?”
竹君又将那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着想说什么,却噎住了,忙拿起手里一只画了翠竹的小碗,低头喝起粥来。冬梅端了锅子走了。
这时,若兰刚巧来上班,见一桌人围着都不做声,又见明仁手里端着只合和二仙的小碗,此时刚好喝完一碗,又盛了一碗,对着那只碗在吹,笑着问:“吃什么好吃的,开小灶了把?”
秀梅放下手中的碗,站了起来,腾出自己的位子,说道:“夏莲她们做的,你尝尝?味道不错呢,我也吃饱了。”若兰看着盆里只剩最后一个包子和一个鸡蛋,就剥了个鸡蛋尝了起来,连连夸着味道不错。
竹君再也憋不住了,说道:“这两个是给冬梅留的,她还没怎么吃呢。”
若兰脸一红,停下手,站了起来,拉了秀梅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说道:“刚才出门前,老石打来个电话,让我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搞个什么形式,来个军民联欢什么的,送送他们。”
竹君放了碗,看着秀梅并不回答,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耐烦地回答道:“镇里不搞么?我们这小地方哪搞得起来呢。”
“镇里还住着两边村里出来的灾民呢,唱唱跳跳的,太惹眼,我们这里可以以单位的名义,规模小些,也尽到了地主之谊嘛。”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明仁将电话机递到秀梅手中,秀梅一听是戴茯苓打来的,听她说着话,不时“嗯”、“嗯”地答应着。
秀梅接完电话,对若兰、竹君说道:“戴大姐后天组织局里的人要来慰问抢险的部队,还有其他机关的人恐怕也要来凑热闹,我们就搞个文艺演出,我看那些女孩子平日里唱唱跳跳的也挺好,索性放松放松,我们不能连个炮仗都不放,闷声不响地送走部队吧。”
若兰点点头,竹君一扭屁股,说:“猴子出把戏的节目我可拿不出。”
秀梅瞪了她一眼,说:“那也不至于!”
恰巧肖百鲢也进了门,听她们正讨论事情,就乖乖地站到明仁边上,听到“唱唱跳跳”、“演节目”的话,就插了嘴:“春杏的琵琶、秋萍的歌喉、还有我们厂里那个文艺小分队的滩簧都可以拿得出手么,连夏莲都可以表演个杂技,顶碗。”肖百鲢侧身一指夏莲,夏莲马上抿着嘴在肖百鲢身后狠狠打了一下,肖百鲢想躲也没躲掉,只得用手抚着腰背,装疼。
秀梅倒笑了,指指肖百鲢说:“你看看,连小肖都说我们这里有人才,谁说我们拿不出一台节目,拿不出来,借一支队伍来,也要把这慰问演出搞好。”
“还有这位,吴所长,别把他给忘了,他可是会说滑稽戏呢。”夏莲指着肖百鲢大声说道。
秀梅更乐了,顺势答道:“小肖也得拿个节目出来,你平日里惯会说笑,拿个滑稽节目出来逗逗笑也挺好。”
“没有搭子怎么演。”肖百鲢故意脸对着夏莲说道。
“他不是么,你们平时一唱一和的。”夏莲指指明仁,明仁红了脸说:“我哪会演什么滑稽戏,我可不像小肖,看着这副模样也没人笑。”
秀梅说道:“你也该锻炼锻炼,我看你们也是一对宝贝,站在那里没准挺好,再说我们又不是专业演员,演砸了也没关系,关键是一片心啊。”
说到此处,正好冬梅送了东西下来,若兰招招手让她站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着秀梅说道:“我把我们这里一位‘舞蹈家’给忘了,她还会跳孔雀舞,当年市里青少年比赛还得过奖呢。”
秀梅和众人惊讶地朝冬梅看,冬梅低头不语。
“当年演出的衣服还在呢,就不知道这两年忘了没有?”若兰拉着冬梅的手说道。
秀梅将她们这里准备慰问演出的事告诉了冬梅。
冬梅说道:“那怎么能忘呢,练练就成。”
夏莲在边上拍手笑道:“太好了,三个姑娘(三个女人一台戏,作者巧用俗语。)、两个光榔头(兄弟么?)就搭成一台戏了,就看你们的了。”
秀梅那手一指夏莲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和绿萝给她们化化妆,让钟心给搬搬道具。”
“哎,说到钟心,我看着还有一档子节目可演,那钟心可舞得一手好刀法,有时我住在这里,早上、晚上的看钟心在后面树林里耍过。”竹君拍着脑袋说道。
“在这些部队的人面前舞刀弄枪的,那不是官(好个“官”字)大爷面前舞大刀么。”若兰嘲笑道。
竹君正色(对着“嘲笑”二字)道:“我问过他,那可是独门绝技,全国也没几个人会的,他肯不肯露一手还是个事呢。”
“我看调节调节气氛也蛮好,都是些女孩子在演,阳刚之气稍显不足,正好他这一舞大刀来个平衡,我看就这样定了,他的工作我去做,总之,让你们饱饱眼福。”秀梅在若兰腿上拍了两下,这事算是定了。
果然秀梅跟钟心一提,钟心面露难色,先推脱了一番,经不住秀梅一番开导,倒也应承了下来。
若兰第二天,就将那条裙子翻捡出来,拿了过来大家一看,是一条鹦鹉绿的长裙,看着素了些,秀梅让绿萝赶紧去镇上买了像孔雀眼的闪光纸片来,到了晚上,亲自用剪子剪好后用细线缝上,看看倒也像个样子。
若兰又联系了部队的华榕,回来说:“大部队都先撤了,剩了华榕的后勤兵们正在扫尾呢,他说了没问题,到时再把首长请过来就是。”
秀梅说道:“我还巴不得人少些呢,我们这地方庙小,也容不下大部队,不过你们演出可不能马虎,还得多练练,虽说出了洋相不怪你们,可也要努力一把不是?”众人听了,见刚发了大水,也没客人来,闲着也是闲着,就各找各自地方排演了,明仁、肖百鲢借着王昌还没让他们回去,也找了个地方排演,临时凑了几句台词。这肖百鲢总也不安心,有时借着上厕所,到处乱窜,一回,脸上带了红印子回来,明仁问她怎么回事?
他说道:“哎呀,别提了,被鸟啄了。”
明仁笑着说:“哪来那么大鸟会啄你?”
“冬梅么,好心去看她,想看看她躲在房间里怎么演孔雀,谁知她装了孔雀嘴啄我脸,那手指甲尖尖的,下手重了划出了道道,这女人可心狠手辣,你可小心了。”
明仁笑得前仰后合的,反正磕磕碰碰的事发生了不少,这里一概略过。
到了第三天早上,天开始放晴,一下子热了起来,风也变得时有时无。也不知谁跟王昌通报了她们这儿晚上演出的事,王昌非但绝无二话,而且特意关照明仁、肖百鲢今天仍到秀梅处报到,再三关照肖百鲢千万跟秀梅说好,他晚上和那支文艺小分队一起来。两人得了如此重要任务,便由肖百鲢开了辆车先过来了。
一到门口,见秀梅办公室里已开了吊扇,底下秀梅正最后找若兰、竹君、秋萍商量晚上演出的细节,就听着秀梅在评点:“那些节目的顺序就这样定了,管徳广那里我再联系一下,借几名电工带着灯具过来,这照明还得加强一些,让舞台、广场、湖水融为一体,而且那两个电工晚上还得留着,座位么照竹君说的,中间留开一条走廊,方便进出,而且人多挤在一块儿,热得也受不了,领导座、慰问人员就前两排,稍微混合一下,也别太分明了,突出军民联欢的气氛……”说到这里,秀梅看着肖百鲢、明仁站在门口,就问:“有事么?”
肖百鲢忙跨进门去,将王昌关照的事说了,这时明仁回头看见门口出现了小红,而且还挽着一位中年汉子,个子不高,人也显得瘦瘦黑黑的,可看着结实,小红腼腆地对秀梅说:“这是我爸爸,叫薄明,他有事找您呢。”
秀梅连忙迎了上前说道:“认识认识,也是位老师呢,这次亏得你父亲发现得早,才早做准备……”
“吴老师,您客气了,哪能归功于我们这些人呢,要谢也得谢我们的老祖宗,告诉您也无妨,之所以两边村子都淹了,我们这里没事,是因为我们这里地势比两边高许多,我们这里建村时,两边还是荒地呢,老祖宗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我估计大概是挖了一条河,一个湖,将这洞口村的地势垫高了,即便水淹下来也能抵挡一阵,我可不敢冒功呢,我今天……”说到这里,小红的父亲有些犹豫了。
秀梅爽快地问:“老薄,有什么话尽管说。”
“就是……就是其一么,你借了我们那么多东西,救了我们村,老村长累倒了,让我代表他来谢谢您……”
秀梅听了摆摆手。
“其二么,那些沙袋都垫了缺口或扔了江里,恐怕将来就是还回来,能有一半也不错了。还有件事……”
说到此处,薄明看着秀梅微笑着插了嘴:“没事,这我早料到了,您就别吞吞吐吐的了,有事说吧,只要我秀梅帮得上忙……”
薄明这才下决心接着往下说:“那望江楼塌了……”说着眼眶里有些湿润了,那小红在一边噘着嘴咕哝着:“塌就塌了呗,一个破楼都多少年了,也没见人管过。”
“你懂什么!”薄明(古建筑薄命啊。)转脸瞪了小红一眼,又转过来用哀求的眼神对秀梅说:“那可是多少年前的古物,风吹雨打地到今天,不想这次也难逃一劫,我今天去看了,虽说倒了,可整体还完整,部队快清到这幢楼了,听他们说要当废品运走,我们也不敢阻拦,特意来跟你商量,你和部队的人熟,是不是让我们收了这些砖瓦木头,将来也好重建这幢古楼。”
秀梅听了二话没说,拿起电话听筒拨了找到华榕,先将晚上演出的事再定了定,然后就将那个望江楼的事情原委说了,哪知这华榕拍着胸脯答应不仅将这些砖瓦木头完好地保留,而且派卡车运到招待所存放,秀梅把这好消息告诉了薄明,薄明激动得有些抖动,连连握紧秀梅的手说:“我代表老村长,哦,不,代表全体村民谢谢您!”
“要谢还是谢部队!没有他们,别说你这望江楼,就是周围十里八村的都保不住了。”秀梅被薄明有力的手握得有些疼。
“对,对,没有他们,淹了周围,我们也同样难逃厄运。”这时小红拉了拉薄明的袖管,嘴朝两人握着的手方向努了一努,薄明这才放了手,歉意地说:“什么时候上我家来喝茶,削梨,吃桃子,我们村里的梨和桃子可是远近闻名的……”
秀梅又邀请他们和村民们晚上来一起看演出,薄明一口答应,这才和小红一起离去。
等她们走后,若兰不无担心地对秀梅说:“本来人就多,他们来了怎么挤得下,领导和慰问的人的座位也排满了……”
秀梅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可以在两边多放上一些长板凳,洞口村的乡民别看着平时叽叽喳喳、闹哄哄的,可多数还是纯朴的很,他们没见过大场面,说不定见了这阵势,发现不够坐,都会站着的,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不能太势利了。”
若兰听着秀梅说得有道理,也就坐到一边,拉了秋萍问起她们排演的节目,秋萍眉飞色舞地将各人排演各个节目的情况细细地说给若兰听,秀梅冷静下来,想了会儿,倒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对若兰、竹君说了一声要去大堤看看,就走了。
肖百鲢看着若兰和秋萍说得起劲,朝竹君、明仁招招手,三人都到了楼下,肖百鲢神秘地说:“你们知道么?上面风向马上要变了,这回明仁的姑妈可要大干一番了,我听说,若兰姨可仍留在供应局管招待所呢。”
竹君一向急人急脾气,一听这话就问:“这谁说的?我反正不会就在招待所,怎么着也要跟秀梅出去闯一闯。”
肖百鲢见竹君盯着问,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我也是偷听着我妈打电话时听来的,可能就是这意思吧?好像是严阿姨透露出来的……我还听说把秀梅抛出来,一则试探上面的风向,二是想看她怎么将这大酒店经营下去,犯了错,可就……”肖百鲢说到此处,用右手做了个小幅度刀劈的动作,补充道:“把她拿下。”
“我看那严莉不可能听任别人做这种事的,虽说他老公还没扶正,可好坏也是秀梅的顶头上司,管着这摊,大家平日里一起亲亲热热的,难道有人拿秀梅做牺牲品、试验品,她们看着不管?”竹君疑疑惑惑地分析着。
“我可只知道这些,今天都交代了,反正有人要明仁姑妈好看,要把你们拆散,如今这世道但凡是个掌权的地方,叫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好话!别看着今后热闹,光鲜,危机四伏啊。)
两人又胡乱猜测、分析了一通,明仁至始至终没插上一句话,只是云里雾里地听着……
此时,传来汽车刹车声,他们一看是秀梅的车,停下后,前后下来了华榕和秀梅,华榕握了握秀梅的手依旧回了新楼,秀梅向他们走了过来,看着明仁、肖百鲢傻乎乎地站着等她,就问:“你们那档子节目都排演熟了?千万别冷场啊,可指望你们掀个小高潮,调动调动大家的情绪呢。”然后又对了肖百鲢说道:“刚才我忘了说,先前那个左秀菱打电话来,她还要和你对唱一首歌呢,你们不用练练?”
“不用。这种俗歌我教您一遍,您也会唱了,她也只能唱唱这种歌了,啊,那架钢琴来么?又是谁弹奏的呢?”肖百鲢一想起左秀菱居然点了这种歌要和他合唱,脸上不由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这可保密,下午来了,你就看见了。”秀梅也和肖百鲢半开着玩笑。
“那栋破楼的事了了?”竹君想着刚才秀梅到大堤上的事来。
“亏得我去一次,他们部队都动用机械设备,这些砖瓦被那铲车一铲,和垃圾有什么两样?所以我拖了华榕一起过去,现在他们正手工搬呢,而且那华榕还办了件好事,将部队里要处理的旧帐篷给了我们,我看将来这里改扩建,这帐篷倒是都用得着的。”秀梅不无兴奋地回答。
竹君笑笑说:“你还真有心管这些闲事,想想下午这一大帮子姐姐妹妹的来了怎么招待吧。”
“那不还有你么,我晚上可做‘甩手掌柜’,由着你和若兰大闹天宫。”秀梅轻轻松松地回了一句。
“我可负不了责,如今食堂存货都见了底,今晚上连拿一顿像样的客饭都难,你还有心思跟我闹。”
“别担心,到时自有贵人来帮我们的,什么时候姐真让你们忙乎过?”
大家一起说着话上了楼,中午大家都在食堂里匆匆吃了饭,就去个忙个的了。
下午这天气越来越热,竹君也懒得四处走,换了一身打皱褶领子的米黄色衬衫,一条黑色的小喇叭口裤子,晃动着脚下一双红色闪亮的高跟鞋,索性早早地坐在秀梅办公室的沙发上,开了吊扇,又打开了风扇对着自己吹了起来,不一会儿若兰也换了衣服来了,若兰抖动着白色纱裙站在吊扇下,对着竹君说道:“真热啊,刚才我又看着秀梅找来了刘阿强,两人嘀嘀咕咕地不知商量着什么,这种小流氓有什么好与他多啰嗦的。”
竹君正半躺半睡在沙发上,听了这话,看看四周没人,对了若兰试探着问道:“听说秀梅要离开这啦?”
若兰一愣,坐到了竹君边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然后看着竹君盯着她看,不由低了头,看着翘起的一双银色凉鞋,说道:“我怎么知道?”
“别瞒我了,我们当初可都说好了,将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果她走,我可跟着,我在这儿可闷死了。”
“在这里可是体制里的人,旱涝保收的,你们出去混,日子可有这么省心?秀梅也是,上面不支持么,还非要老事重提,这回,上面也是顺了她的心,这可好,不生生把我们拆散了?”
“我看才不是上面要把我们拆散么,我们两个都决定走,你非要留着……”两人说到此处,肖百鲢和明仁都跨进门来,肖百鲢嚷嚷着热,也跑到电扇前对着吹了起来。
“当心,别着凉了,你晚上可是主角,病了可没人替。”竹君还是半躺着懒懒地说道。
明仁听了这话倒不好站在吊扇底下,就去坐了秀梅的座位,谁想竹君又说:“今天那位子可是你坐的?就是换人坐,也轮不到你坐呢。”明仁一听这话,只能站了起来,去倒了杯水站着喝了。
若兰听着没趣,站起身来走了。竹君见她一走,就坐了坐正,让明仁、肖百鲢在她身边坐了,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们都是大学生,当代的精英,你们说是在锅里煮着死好呢?还是跳出锅子被火烧死的好?”
明仁看着她今天就有些反常,所以还是一言不发,肖百鲢也愣了愣,不过他的反应就是快,答道:“我看还是跳出来的好,哪那么巧就掉了火里了?”
竹君倒是乐了,拍着肖百鲢的肩膀说道:“到底是我的好外甥,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就听你的了。”
这三人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有一句没一句地打发着时间,这时就听下面人声鼎沸起来。
随着一阵子琐碎的脚步声,一位穿着深红色丝绒旗袍的高个子女人先踏进门来,后面紧跟着两位也穿着同样衣服的中年女子,等这三位成品字形地走到了屋中央,明仁认出前面那位是戴茯苓,后面不是别人,正是严莉和史金花,再后面又涌进几位,一位是如风,勾着若兰一起迈了进来,最后面还有一位却长得如若兰一般瘦弱,脸有些瘦黄,和如风她们一样也穿着红色丝绒旗袍,走路缓慢稳当,只是不认识。
竹君已经站起身来,戴茯苓伸出手来,两人握着,竹君就说:“呦,今天戴大姐看着就要表演节目啊。”
戴茯苓一指身后的严莉说道:“还不是这小鬼头想出来的?我们昨儿可排练了整整一天。”
严莉这时也走上前说道:“还不是戴大姐的愿意?我只不过提了个建议,谁知不练不知道,这嗓子平时不吊一吊,也像个破锣了。”
如风听她们说话,挤着向前,说道:“没有戴大姐、严姐、吴姐的组织,我们也不会凑一块了,今天你们这里慰问演出,我们岂能空手而来?”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戴茯苓才想起什么,拉了那位最后进来的瘦弱女子介绍说:“这可是刚调来没几天的牛总的夫人,叫辛楠蓉,你可认识?”
“你不介绍,我怎么会认识呢?”竹君抢先伸出一双大大的手来握住了楠蓉的那只纤细柔弱的小手,瞪大了眼仔细看了一回,说道:“我怎么看着怎么像若兰,两人就是双胞胎姐妹了。”众人都笑了起来,连这楠蓉的嘴角也起了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叫了声:“大姐。”
“她可是我们局子里有名的交际高手,号称‘熟人头’的庄竹君是也,今个可吃瘪了,也有你不认识的。”戴茯苓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刚来,可不算,你是新上任的组织科科长,这回你可占我便宜了。”竹君松了那双握紧的手,楠蓉抽回手来,仍端端正正地站着。
“不过,你们这里可有人认识她呢。”严莉边上一插嘴,楠蓉也点了一下头。
“谁?”竹君有些惊讶。
“秀梅就认识,不过她陪着朱总、王昌先去看望那位部队负责人了,等会儿过来,我倒要问问她怎么会认识的。”
楠蓉脸带微红说:“别问了,当年我和她弟弟是同学……”
“你看看,以后我们可把你这‘熟人头’的诨号给了秀梅了。”
“你们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秀梅正巧跨进门来,听了这话就故意板着脸问。
“咦,你不是陪着朱总他们去新楼了么?”如风有些诧异地问。
“贵客都来了,我还好意思陪着那帮老爷们在那儿发呆?你们看这是谁?”
众人朝秀梅身后望去,果然秀梅身后还站着一位衣服熨烫得端端正正、挺挺括括的女子,右手里还提了个装衣袋,此人正是郑玫瑰。
“难道你们晚上准备干着嗓子清唱么?可忘了伴奏的?这是我请来的‘钢琴弹奏家’,钢琴都搬过来了,不过出场费你们可得给报销了。”秀梅这才露了笑脸。
“啊呀,劳你的大驾。”戴茯苓、如风都先后迎了上去同她又是握手,又是寒暄,秀梅接了郑玫瑰手里的那个装衣袋交给了明仁,明仁随手挂到了边上一个红木的立式挂衣架上。
秀梅拉了那位楠蓉走到明仁的面前介绍说:“这是青松的大儿子明仁,还有个弟弟明义今天不在,他们如今准备搬新房,他暂时跟着我过。”
明仁刚才听过介绍,这会儿上前打招呼,那楠蓉看着明仁,眼里有些晶莹湿润的感觉,嘴里像蚊子似的嘀咕着:“像,真像……”
那史金花刚转过身来,正站到楠蓉的边上,将这话听成“真香……”,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天热,怕出汗,所以多喷了些。”
楠蓉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秀梅又拉了楠蓉走到肖百鲢跟前说:“这可是风姐姐的儿子,你看长得俊不俊?”
如风听见到处都是“姐姐”的叫着,心里挂了蜜,兴头上来了,拉着若兰她们一起凑了过来,问起了各人的年龄,一排,戴茯苓最长,依次是严莉、秀梅、若兰、竹君、楠蓉、如风,当问到史金花时,史金花笑着说:“如今都学国外,忌着打听年龄呢,反正我最小,别多问,我可怕老得快呢。”这时,郑玫瑰已悄无声息地转身去了洗手间。
明仁看着众人笑吟吟的,想着上午肖百鲢透露出来的消息,不由身子一抖,不过马上又被她们情如姐妹的言谈举止迷惑了,想想肖百鲢平时说话也没个准,不知哪里闲言碎语的听来,七拼八凑起来,来唬人,此时说不定他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想到此处又渐渐恢复了常态,幸亏大家都只顾着说话,谁也没注意明仁表情上的这些细微变化。
屋里正热闹之时,门口有个剃了光头人往里探头张望,秀梅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刘阿强,秀梅忙到门口招呼道:“钢琴搬好了?”
刘阿强点点头,接着递过来一张写得歪歪扭扭的菜单给秀梅,秀梅看了看说:“你这字怎么写着越差了。”
刘阿强低了头,搓着手说道:“不是忙么,让我女儿写的,回去我好好管教管教她。”
秀梅听了皱皱眉又摇摇头说:“要那么多菜干吗?不是说好了照客饭标准办么?”
“唉,我不是想你们人多么,又都领导的,正好老丈人也在,他听了你要慰问大军,也在帮忙呢。”
秀梅正想说什么,戴茯苓走了过来,正色道:“秀梅,别太铺张了,菜只要够量,看着清爽一些就可以了,我们和他们大兵得吃一样的,千万别搞特殊化!”
秀梅将刘阿强手中那张纸拿了过来,用笔划了几下,然后交给了刘阿强,刘阿强接了单子看看,皱了皱眉走了。
戴茯苓看了屋里一眼,见众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起劲,也没人注意她们,就轻声跟秀梅说:“早些开饭吧,这里太偏远了,就这么着回去,都得深更半夜了。”
秀梅听了觉得有理,两人又回转进来,见严莉、史金花、若兰都围着肖百鲢,当着如风的面在轮流夸他,竹君和郑玫瑰窝在沙发里轻声说着话,只有楠蓉和明仁两人在角落边望着窗外,有时攀谈几句,就走到明仁边上,这时正听着楠蓉在说话:“我回到这儿,就像回到了童年,我小时住得离这不远,就是没收的那些大户人家的房子,也有个大花园,那楼里到处都雕着画,光蝙蝠就有上百个,小时候闲着没事,数着玩呢。”
明仁客气地回答:“我们这里的园子也不小,如今在施工,要不带你逛一逛,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逛完的。”
“下次吧,我还来呢,我还得到附近找找我小时候住家的影子呢。”楠蓉忧郁地望着窗外。
秀梅听她提起那栋老楼,就停住了脚步走到竹君边上,轻声关照:“你下去看看玫瑰的钢琴安置好了没有,那可贵重了,还有你让秋萍给夏莲交代一下吃晚饭的事,放心,我已经让刘阿强去抄办了,准时送来没问题,关键是让她和范韶维持一下食堂的秩序,别乱套了,难看,再让钟心等会儿放那些村民们进来。”
竹君答应了下楼去了,过了会儿,只听走廊里一阵咳嗽的声音传来,朱老总挺着大肚子跨小步进了门,后面王昌慢悠悠地跟着,明仁有一阵没见朱老总了,只见他脸两边的肌肉也鼓了出来,伸了一双肉乎乎的手拉了拉秀梅伸出的热乎乎的小手,然后对了若兰说道:“我们已经将慰问品移交给了部队,等会儿在台上交这些东西也难看,今天我也上台讲话了。”说着脸朝着身边的王昌看了看,说:“你们也不要讲了,太耽误时间,让戴大姐讲几句就行了。”
“这哪成呢,您是主角,又是带队的,哪能往后面靠呢,我早上出门时,老王再三关照了,今晚不让我发言,我可不敢抗命啊。”戴茯苓忙推托了,指着严莉说道:“她可是上面派下来的,又能说会道,就推她了。”
“不行,不行,我哪成么,我看你们供应公司办慰问,还得你们供应公司的人出面。”严莉说着,拉起身边如风的手说道:“我看如风是主管宣传的,新上任的总要讲几句,然后就是主办方秀梅,可不能少了她发言,最后朱总讲几句不就妥了?”众人一听有理,那如风也不免露出得意之色,推托了一番也就答应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秀梅接了,原来是夏莲听了竹君提早开饭的通知,见刘阿强准备的客饭也送到了,就通知了秀梅。于是秀梅陪了众人下楼,径直走向食堂,半路上明仁看着洞口村的乡民也有早到了门口的,钟心并未马上将他们放进来,而是拦在门外,那些淳朴的农民也只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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